佟日禮不會奢望皇甫覺能自己把那有些莫名的怒火消化掉，就算原本有這個心思，在過了一兩天之後，也打消了。
這兩天，皇甫覺的臉很黑，很難看，上朝時，都陰沉沉的，被皇上訓斥，打板子，降職的人一個接着一個。
弄的大家戰戰兢兢，皇上千秋才過，就這麼不高興了，不知該如何是好，紛紛猜測是不是要變天了。
如果，萬公公沒有半天就派來一個小太監，半天就問一次他有沒有想好怎麼給皇甫覺賠罪，如果皇上打在他身上的目光不是那麼刺人，那麼他也以爲皇上的脾氣變差，不關他的事情。
代人受過，佟日禮曾經做過，但是讓人受過，讓一排的朝廷命官爲他受過，他就難過了，那會比打了他還要不舒服。
又是一個註定無眠的夜，佟日禮得知翰林院侍衛學士被皇上打二十板子，擡回家後，那個小太監又來了，這一次，倒是什麼都沒說，只是看着他搖搖頭。
於是，佟日禮愧對的人員名單裡，又出現一位新的受害者。
過兩天，就是季度總結匯報了吧，有人旁敲側擊的提醒過，要是那一天，皇上還是陰晴不定的話，那麼連累的大臣，恐怕就不是一位兩位的增長了。
不能讓皇上生氣了。
雖然他還是很心疼安王送給他的筆墨紙硯。
佟日禮嘆了口氣，將萬公公前天塞給他的那個盒子再打開來。
那是一篇《西山夜雨》，一篇很冷清的文，沒有歷代來文人騷客的追捧，更不是什麼大家所作，卻是佟日禮最愛的一篇。
水天漣漪時，共話西山雨。
“日禮，你知道父親爲什麼給你取這樣的名字嗎？咱們佟家世代爲官，剛正不阿，你一定要謹記。”父親當年的威嚴彷彿是歷歷在目。
“讀聖賢書，當然是要做聖賢們做過的事，不指望能與聖賢匹敵，但是也應該儘自己最大的能力造福天下百姓！”
“你姓佟！你應該做什麼事，那些是虛無縹緲，毫無擔當的躲避行爲！你這寫的是什麼字？都是些失意落魄的文人一無所成的笑話玩意！丟盡了我們佟家的臉面。你給我跪在祠堂裡，好好想清楚！”
於是，那一篇《西山夜雨》，被深深埋葬在那一天的訓斥裡。
夢裡才能偶爾回想的無比恣意灑脫，皇上居然知道……
佟日禮不得不承認，剛剛，皇上已經觸到了他內心很深的地方……
他知道自己的心思，即使答應了皇上，有了那麼一個看似荒謬的約定，其實心裡仍有牴觸，所以才那麼觸怒皇上，他巴不得被皇上拖出去斬了一了百了，主動撕了那份約定，可是……
那一晚，書房的燭火，亮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