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站的一個房間裡,一個藍衣婦人正安靜的縮坐在角落裡,淳樸的眼睛警惕的看着坐在旁邊的一個女子。
那是有人派來監視她的,她能在這個房間裡做任何事情,除了尋死或者傷害自己,可是她卻得不到相公還有東兒的消息,中秋節那晚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們了。
想到這裡,忐忑不安的紋繡開始流眼淚,她的東兒不知道有沒有想孃親,她在夢裡似乎都能聽到東兒的哭聲。
相公也不知道在哪裡,這些人爲什麼要抓他們一家?
相公,東兒……
淚眼朦朧中,一雙黑色靴子進去眼底,紋繡一驚,擡頭就看見一個冷峻而威嚴的男人正冷冷看着她,眼裡透露的絕對不是什麼善意。
被那樣的眼神盯住,紋繡不禁害怕的向後退了幾步。
“你是傅紋繡?”
“你們是什麼人,爲什麼要抓我們?”紋繡抖着聲音,好不容易纔將這個疑惑問出來。
“爲什麼嫁給佟日禮?”
眼前的這個女人,是佟日禮明媒正娶的妻子,甚至給他生了一個兒子。後宮是全天下美人的聚集地,看慣了各種美色的皇甫覺當然不會認爲這個傅紋繡有多美,佟日禮也不是那麼注重外貌的人。
可是就是這麼一個女人,看起來質樸沒有見過大世面,勉強算的上清秀,能讓佟日禮甘願娶她,待她。
佟日禮,她就值得你給她一生一世的承諾麼?
“佟日禮?我,我根本不認識。”紋繡正想反駁,卻頓住:“你是指相公?”相公,明明叫佟臨安。
“說!”失去耐性,不想聽紋繡多言,皇甫覺一聲喝令。
紋繡嚇了一跳,眼淚都下來了,卻咬牙不吭,縮在小角落裡。
“不說?”冷哼,皇甫覺將一塊東西丟到她面前,默默垂淚的紋繡一看臉色就變了:“東兒!我的東兒怎麼樣了?求求你,不要傷害我兒子!”
抓着兒子身上的玉,紋繡哭做一團。
“爲什麼嫁給佟日禮?”皇甫覺又問了一遍。
“我,我們。”兒子在別人的手裡,紋繡跪在地上,滿眼淚水,哽咽着,只能將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是媒人來我家,說相公,相公不錯,是一個教書先生,善良也有禮貌,所以我就嫁了。”
“我知道的就這麼多了,求求你不要傷害我兒子!他還不到一歲,他什麼都不知道!”
“如果我說,我可以放過你兒子和你,只要你做一件事你願不願意?”睨視,皇甫覺拋出一個誘人的條件。
“我不會傷害我相公的。”紋繡搖着頭,眼睛裡鋪滿恐懼與掙扎。
“傷害?”
皇甫覺突然的低笑中,她忍不住顫抖。
“如果不答應的那頭,就是你兒子的命呢?”
“把你的命給我賠罪?”
“佟日禮,你是不是高估了?天下都是朕的,你的命也是,當然還有那個女人和那個小雜種。”
“死最乾淨了?要是不生不死呢!”
“你想嚐嚐,那你的妻子,還有兒子也想嗎?”
“呵呵……”
夜裡,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八月已經讓人感到徹骨的寒冷。
那個人,衣裳單薄的呆在小小的角落,連動彈都已經不敢,蒼白的眉目不用看就知道一定是佈滿死灰。
死灰,多麼好的顏色,這樣他就不敢再多想其他的念頭,乖乖的在那裡了。
將那條鏈子的鑰匙親自收入懷裡,貼在最靠近心臟的地方,即使很冰,冷了那麼多年的心卻不那麼空了。
隱隱的抽泣聲,在驛站的一角響起,幼童的嬌嗓,帶着獨特的軟嫩。
“那個孩子哭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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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他的孩子。
“去看看。”皇甫覺轉身。
“爺。”房間裡,正抱着孩子的婦人,低身請安。懷裡的孩子,正手腳全上的掙扎着,似乎很不喜歡這個懷抱。
“娘,娘……”幼兒哽咽着,嘴裡模糊不清的叫人。
“他哭了多長時間了。”皇甫覺皺眉,這個孩子可是他最重要的籌碼,佟日禮的孩子。
“已經快一刻鐘了。”婦人惶恐的跪下請罪。
皇甫覺上前,看見了孩子那張掛滿眼淚的小臉,這已經是第二次見到了,卻是第一次真正的看清楚。
第一次抱着孩子的時候,他在做什麼呢?他坐在椅子上,等着佟日禮清醒,用上那時全部的心神。
現在他有些後悔了,後悔看見這個孩子的樣子。
太像了,他長的太像佟日禮,卻比佟日禮多了很多的稚氣還有可愛。
“我來抱吧。”心裡雖然對這個孩子萬分的牴觸,卻還是不能控制的說出這句話。
婦人詫異的表情只是一閃而過,就默默的將孩子放到皇甫覺的懷裡。
換了個懷抱,孩子還是扭捏掙扎,沒有抱孩子的經驗,皇甫覺只是憑感覺摟着,奶孃在旁邊,哪敢出聲指點說爺的方法不對。
可是就是這樣,沒有溫聲軟語,沒有輕柔呵哄,孩子的哭聲漸漸小了。
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帶着疑惑看着抱自己的人,不是爹爹,可是和爹爹的,好像。
爹爹……
撇着嘴,委屈襲來,又放聲開始大哭,甚至潑辣的在皇甫覺的衣服上留下幾個小腳印。
這個驛站,其實並不大,佟日禮不知道兒子在哪裡,可是這麼哭下去,他難免會聽到聲音,那時的佟日禮一定會爲了兒子做出什麼事情,皇甫覺萬分確定。
……皇上,要殺要剮,奴才無話可說,東兒還有紋繡無辜,求皇上放過他們!……
皇甫覺有些失神的想起這句話。
中秋那一晚,漫天的煙火,滿眼的人羣中,佟日禮抱着兒子,牽着妻子的場面不時迴盪在他腦海裡。
他們是一家人。
回憶裡,佟日禮抱着兒子的笑容,真是礙眼。
皇甫覺將孩子緊緊抱在懷裡,表情莫測。
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