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覺進門的時候,就看到門外兵部執事郎沈夕已經候在了門外。
皇甫覺看了眼緊閉的門,朝沈夕一個點頭,就往一旁走,沈夕也是明白皇甫覺的意思,一言不發的跟着,等到離那個房間遠了,纔開口道。
“皇上,臣等派人去了楊子忠的府邸,那裡早已經是人去樓空,是一座空屋了。想來,楊子忠進京城來之前,就已經把妻兒給安置妥當、下人奴僕們全部遣散了。”
“是嗎?”道上一盆花給皇甫覺一腳踢碎,泥土四濺,皇甫覺陰冷着一張臉。
“皇上您請息怒,臣等想那楊子忠也是人生肉胎,在刑部大牢裡定然是熬不過去半月的。雖說現在是嘴硬,到最後還是隻有說的份。”
“你可有把握?”皇甫覺問道。
“這個……臣等也只能試也一試,不敢妄論。”
皇甫覺看着遠方道,“楊子忠爲將二十餘載,門生故吏遍佈朝野,是先皇的舊臣了。若是等到楊子忠的妻子找到京城這裡來,和先皇老臣見了面,到時候,也只有放了他的份。老臣們向來對墨金憎惡。到時候,這墨金,我們就永不能開採了。”
沈夕也是想到了這一層,道,“臣等已經加派了人尋找了,那等婦孺,能藏到哪裡去?這先皇舊臣,臣也派了兵部的人馬日夜盯緊了,若是有什麼動作,臣下第一時間定能知曉。”
皇甫覺讚許的點頭,沈夕遠見卓識,考慮周全,當初重用他也是基於此。
“沈夕,巫山那邊你暫且全部交給王爲,楊子忠這裡的事情,就交由你來辦。”
沈夕頷首領命,“臣定不辜負皇上的厚望。”
皇甫覺微笑,“沈夕,若非你有真才實學,朕也不會看重於你。這一切都是你自己爭得的,與朕無關。”
“皇上,有些話,臣不知當講不當講。”沈夕眼神有些閃爍,似乎也是拿不定注意。
“說。”
“那個,楊子忠在牢裡死活不開口,就算是重刑加身,也不能泄露出半句。臣本該是想拿他的家人作協,可是,楊子忠早先轉移了他的妻小。不過,臣想到還有一人,定能讓楊子忠開口。”
皇甫覺看着沈夕欲言又止的模樣,道,“說,恕你無罪。”
沈夕深吸了一口氣,朝遠處看了一眼,道,“那個人就是工部侍郎,佟日禮,佟大人。”
半晌的沉默,皇甫覺的眼珠子看起來愈加的深黑,“哦?”輕應,那話裡聽不出一絲的不悅。
那個沈夕也是暗自舒了口氣,他開始時想那工部的佟日禮深受皇上寵愛,讓皇上寧肯悖倫也要得了他,說出那番話時,他心裡也是直打鼓。
可是如今,看皇上一臉平靜,沈夕似是吃下了一顆定心丸,想那佟日禮對於皇上來說也不過就是一個孌物。
和大盛國的千秋大計相比,還是差了分量。
當不得寶貝,做不得真的。
想到這一層,沈夕也就放心大膽起來,“皇上,微臣昨日去過大牢了。那楊子忠也確實是條硬漢,雖然受了大刑,皮開肉綻,神智不清,但是一句示弱的話都沒,而且,那般血肉模糊的樣子,他還惦念着工部的佟大人安危。”
沈夕看了皇甫覺一看,看着皇上並沒有不妥的樣子,又接着說道,“那楊子忠雖然是個武將,但是頗有情腸。他的妻小在他進京之前已經被他藏匿妥當了,至今尋找不到。微臣是想,若是他妻兒一直找不到,那……佟大人未嘗不是一步好棋。”
“皇上,楊子忠向來忠義,他若是知道佟大人因他受牽連入獄,定不會無動於衷。皇上,楊子忠是不怕刑囚,可是,他若是知道這刑是用在佟大人身上…….”
沈夕等着皇上點頭。
皇上一定會點頭應允的。
逼楊子忠開口,將他的同黨一網打盡,沒有人再在京城興風作浪,也再沒有人將皇上在鑄造墨金兵器的消息泄漏出去。
朝廷和睦,百官同心。
等到利器鑄成,等到大盛國所有的精銳武士手持神械,收服賀方,踏平蠻荒,那時,北邊,草原上的草餵養的是我大盛國的牛羊,西方,天山的雪水滋養的是我大盛國的子民……。
開疆拓土,大業已定。
天下一統,萬民歸一,哪朝帝王不做的夢?
皇上怎會拒絕?
“沈夕,這事和佟日禮無關。”
“臣就去辦,不會讓佟大人吃大苦頭的。”
“沈夕!朕說了,這事,和佟日禮無關。”
沈夕僵在那裡,不知道自己究竟聽到了什麼,“皇,皇上?”被辜負的背叛感席捲了他,臉上也差點維持不住冷靜。
“皇上,這事怎能說和佟大人無關?”沈夕臉上的肌肉控制不住了抖了一下,“那個楊子忠要斷了我皇開創偉業之機,要陷我大盛國於碌碌平庸之中,可謂是罪惡難恕。天下興盛,匹夫之責。那佟日禮位居侍郎,怎能說是無關?”
“沈夕,你這是暗喻朕在偏袒包庇麼?”皇甫覺眼神微暗,眉峰蹙起,不悅是顯而易見。
沈夕身形一抖,已經跪地,頭碰到地上,“臣斷斷不敢!請皇上明察。”
“算了,朕也知道你一時情急,不做追究了。你起來吧。”
“皇上,若是臣受那鞭笞之苦,炮烙之刑能讓楊子忠開口的話,臣萬死不辭。可嘆,臣不能。那楊子忠恨不得臣早死。皇上啊……”沈夕苦勸,跪在地上就是不動,“您千萬不能這個時候濫用仁愛之心啊。”
“沈夕。”皇甫覺看了一眼那房門的方向,眼中一閃而過無人能識的波折,“佟日禮是一介書生,你也看到了,別說是炮烙鞭笞,就算只把他扔在牢中一個月不用刑訊,他也斷是去了半條命。”更別提刑部大牢中那個個奪人性命的刑具要加在他身上。
“佟家世代忠良,我皇族不能薄情寡義。”
“皇上,爲國捐軀是臣子的榮耀,佟大人他定然是願意的。”
“夠了!沈夕!”皇甫覺也不知怎麼的就動怒起來,如玉俊顏此刻似是罩上了黑霧,“此事朕不想再議。若是尋不到楊子忠的妻兒,那麼,他的老師,他的學生,他的幕僚,需要誰你儘管拿。只不過,佟日禮……。”
“以前,他是工部尚書,以後,他是朕的工部侍郎。”
沈夕跪在那裡,頭磕地,那下過雨的冰涼氣息,鑽入腦中,直達心底。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