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相信我,如果你願意對我敞開心扉,如果可以,我也想要幫助你。
這句話,雙情沒有能夠說出來,並不是因爲鄭遇染捏着自己臉頰的力道有多大,其實他後面還是收住了力道,疼痛漸漸消弭,可她卻是說不出話來。
因爲她看到鄭遇染的眼底,全都是那種受傷的情緒。如同是那個高貴神聖不可侵犯的人,忽然被人戳中了他的軟肋,那一定是最不能示人的一面,那樣的傷痛,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只要是個人,總是會有七情六yu,只要是個人,總是有弱點的。
何況,他好幾次和自己說過,他就是幫沈致宸承擔了所有痛苦的存在。
其實他纔是那個痛苦的人,對不對?
剛剛她的話,是不是真的傷害到了他?
雙情眸光一顫,在鄭遇染鬆開她臉頰的時候,她掙扎爬起來,因爲動作有些急,光線也不是太好,她的手不小心碰到了邊上的輸液杆,之前靜脈就受了傷,這會兒用力甩了一下,更是疼的她倒抽了一口涼氣。
鄭遇染顯然是聽到,蹙着眉頭,還是俯身,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反過來一看,她手背上還有些紅腫,而且還貼着紗布,看樣子就是受了傷。
他一直都沒有出聲,只低着眼簾,一瞬不瞬地凝視着她手背上的那個傷口,也不知是在想什麼。
雙情被他弄得有些不自然,只覺得男人的掌心滾燙,捏着自己的手腕,等到他的大拇指輕輕摩挲着自己手背上傷口的時候,雙情脊背都下意識僵硬了,她抽動了一下自己的手,不過鄭遇染用力一拉,雙情就不敢再動。
想了想,還是開口,“……鄭遇染,既然你來了,可以和我好好談一談嗎?”她試着想要把這個尷尬又緊繃的局面給緩解下來。
不過顯然鄭遇染不是沈致宸,他的思維怕是連雙情,也無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就琢磨透。
“你也是和沈致宸這樣說話的麼?”他不答反問,說話的時候,一點點地擡起頭來,直到深邃的眼睛再度對上了自己的,那裡面的情緒依舊是沒有任何平穩的跡象,“嗯?你是不是已經和他談過了?”
“…………”這有關係嗎?
“…鄭遇染,我……”
“別說話。”男人的拇指輕輕壓在了她的手背上,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沉沉道:“你一說話,我就會生氣,可我一點都不想傷害你,你這些傷,是因爲我嗎?”
“……不是。”
“那麼就是因爲沈致宸。”他很肯定地接話。
雙情都無奈了,她現在在想,如果可以換專業的話,她希望自己去學心理精神這方面的東西,因爲她真的很好奇,患有雙重人格的人,難道就是喜歡和身體裡的另外一個人格斤斤計較這些連雞毛蒜皮都算不上的小事?
“也不是!”雙情咬着脣,直接抽出了自己的手來,鄭遇染一個沒注意,掌心之中的柔軟小手就逃離了,他頓時蹙眉,伸手又要去抓,雙情這次動作很快,朝着背後一藏,瞪大眼睛,怒目而視,“鄭遇染,不許你再做這樣幼稚的舉動。”
“你說什麼?”她竟然說他幼稚?她竟然說他幼稚?!
“OK,我收回剛剛說你幼稚的話,但是你很在意這些嗎?”這人翻臉的速度也是真的快。
看他臉色又暗沉了幾分,雙情連忙舉手投降,她現在基本可以吃準,這個男人再是陰晴不定的性子,但也不會隨便傷害自己,其實人的眼睛是最能夠傳遞出心裡真誠感情的窗戶,所以才能夠稱之爲心靈之窗。
不管是沈致宸,還是鄭遇染,雙情可以很清楚,很肯定接收到的信息就是——他們都不會傷害到她。
所以她就算是知道了真相,也沒有真的害怕這個男人。
“在說你男人的時候,你不應該用幼稚這樣的形容詞!”鄭遇染長眉一挑,“我允許你誇我性感。”
“…………”這和喝醉了酒,還一個勁說自己沒有喝醉的人有什麼區別?
雙情懶得和他計較這些,不過剛剛他那嚇人的一面倒真是不見了,儘管現在他臉上的表情還不完全是放鬆的,雙情也已經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似乎完全可以影響到他的情緒變化,她現在說話小心多了,“不說這些,能不能和我好說點正經事?”
“我和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很正經的。”鄭遇染糾正她的錯誤觀念。
“好好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那我現在可以和你說點……別的事嗎?”她指了指對面的沙發,“你坐下來。我仰着脖子和你說話累。”
她看着自己,沒有那種害怕驚懼的表情了,鄭遇染心底的陰霾竟是無端端消弭了大半。
他從來不允許別人碰到他的身體,也從來不會願意浪費自己寶貴的時間,去關注身邊的人。其實不過就是因爲,他的存在,是最特殊的,因爲特殊的人總是害怕會在別人的眼底看到那種特殊的眼神。
所以傲嬌的鄭遇染,寧可不看。
可真的有這樣的一個女人,明明知道了一切,竟然還敢對自己頤指氣使,她是真的一點都不怕他?
真不愧是自己看中的女人,鄭遇染顯然非常滿意,情緒波動太快,他的眉宇間竟已經染上了幾分沾沾自喜的表情,完全就是認同自己的眼光,“你主動親我一下,我就聽你的話,坐下來和你說。”
“…………”他這是——和自己討價還價了?
“鄭遇染!”
“嗯?”
“能不能配合我?你的時間也不多,對不對?”她始終都耐着性子,循循善導,儘管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到底是要讓他配合自己什麼。
大概,心裡還是好奇的,想要知道他那些不能和人說的秘密。
鄭遇染看着她的眼睛,片刻之後,彎脣短促一笑,“雙情,你也知道我的時間不多嗎?我以前每次出來的時候,都是因爲我要承受沈致宸的痛苦,現在其實也不例外,但我只想見到你,你能不能說點讓我開心的?”
雙情動了動脣,忽然有些接不上話來,心裡很不是滋味兒。
到底是怎麼樣的傷害,纔會讓他變成這樣?不管是沈致宸,還是鄭遇染,她所看到的,就是一個受到了很大傷害,而變成這樣,來委曲求全存活下來的男人。
越是驕傲強大的人,越是不能夠承受的失敗,一定沒有人知道,他心裡的痛苦。
“我想知道……你爲什麼會這樣。”她終於還是問出了口。
“是誰讓你來問我這樣的問題的?”鄭遇染嗤笑了一聲,聽上去輕鬆的聲音,卻好似蘊着狂風驟雨,“嗯?你想知道的是關於我的一切,還是關於沈致宸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