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情聽他這麼一說，心裡大概是有點數，可能他所謂的“這種味道”，應該就是曾經鄭蟬伊給他買過，或者是做過，讓他嘗過的飲料味道。
話題彷彿是不經意間就帶到了一個關鍵性的入口，雙情沉了沉氣息，小心翼翼問：“是你母親以前帶你喝過的嗎？”
鄭遇染一反常態沒有像往常那樣動怒，而是別有深意看了一眼雙情，隨後拿起面前的飲料，又是抿了一口，這才放下，視線重新對上了雙情的，“是。”
他竟然大方就承認了，雙情心頭一喜，想了想，又問：“能告訴我你對你母親的印象嗎？”
“她是我所在的關鍵。”鄭遇染這樣說，猶豫了一會兒，又溫柔地說：“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好最完美的女人。當然，這樣的女人其實也是最愚蠢的。”
雙情心頭一跳，現在已經不想去思考爲什麼今天晚上的鄭遇染這麼大方好脾氣，以前絕對是不允許討論的話題，現在說的毫無情緒的波瀾。
不過對於她來說，這是求之不得的。
所以雙情很快就趁熱打鐵，“願意和我說一說她嗎？我一直都很好奇，爲什麼沈家的人從來都不提你母親。“
“他們配提起我媽麼？”他五官的表情重新染上幾分凌厲，嗤笑，“溫雙情，你到底想知道什麼？是不是想知道，她是怎麼死的？還是想知道，爲什麼一個G市的女人，竟會嫁到那麼遙遠的豐城去，結果落得這樣的下場？”
雙情搖搖頭，“我只想知道，你心中的鄭蟬伊是個怎麼樣的女人，我們就當成是好朋友之間的聊天可以嗎？遇染，我知道這些年來，你不可能和任何人說到這樣的事，其實不管是誰，都是需要朋友之間的交流的，有些事情，藏在心裡時間太長，會顯得自己更孤單。”
鄭遇染手指輕輕撥弄了一下紙杯的邊緣，眼角一挑，“你這是什麼意思？關心我？可憐我？”他的語氣驟然惡劣了不少，“我和你說了我要和你做朋友嗎？你是我看中的女人，你別以爲我現在和你坐在這裡就等於是認同了你的選擇，你的選擇是你的事，我也有我的選擇，我鄭遇染既然看中了的，就不存在放手一說，還有什麼見鬼的朋友？別和我開玩笑，我憑什麼和你做朋友？”
雙情被他幾句話說得有些尷尬，但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她不允許自己打退堂鼓，他既然覺得這方面委屈了，那讓他說幾句狠話就說句話吧。
“就像你說的，你不把我當朋友，但不能影響我的決定吧？反正我把你當朋友。”
“溫雙情！”鄭遇染簡直咬牙切齒。
“轉回正題好不好？”雙情無奈，知道這個男人吃軟不吃硬的，她無恥地又賣萌，又是撒嬌，“你能不能別動不動就對我這樣？我是個女孩，難道不應該被柔聲細語哄着嗎？”
“沈致宸哄着你是麼？”鄭遇染語氣比剛剛更酸了幾分。
雙情一愣，對着一張叫做沈致宸的俊容，他卻在吃沈致宸的醋，她心裡五味陳雜，什麼樣的滋味兒都有，甚至還有幾分怨憤，爲什麼要談一場這樣的戀愛？爲什麼要愛一個這樣的男人？
真是累啊！
可心底深處馬上就有一個聲音跳出來告訴她——溫雙情，再累你都甘之如飴不是？
是啊，再累都願意付出。
她眸光流轉着，咖啡店的水晶等有着一種讓人迷惑的光，正好落在了這個女人的眼底深處，那樣楚楚憐人的光，讓鄭遇染心尖忍不住慢慢軟了下來，薄脣蠕動片刻之後，還是說：“我知道你心裡所想的人永遠都不會是我，我也知道，有些東西永遠都不會屬於我，就像是當年的媽媽……”
他的聲音忽然低下去，垂下的眼簾，彷彿是蓋住了眼底太多的情緒，雙情心頭一顫，從來沒有見過鄭遇染這樣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男人，這種幾乎是可以成爲頹然失落到絕望一樣的表情。
胸口悶悶的，竟也有些難受。
對面的男人，嗓音沉沉的，“可我就是不願意放棄，咬牙堅持着，因爲我知道，遇到你太不容易了，現在你的選擇不代表以後永遠，我不想錯過你。”
“…遇染……”
雙情忽然不知應該說什麼纔好，他剛剛那樣的話，如同是置之死地而後生一樣的決絕，可她就是那個拒絕他的人啊。
“別說話，既然你那麼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沒有想到自己會說出那麼丟人的話來，鄭遇染顯然是後悔了，可說出口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他尷尬僵硬了片刻，馬上就站起身來，居高臨下俯視着對面這個讓自己又愛又恨又無奈的小女人，頓了頓，終於還是說：“我媽是自殺死的，8歲的時候，在沈家。你要問我是什麼時候才存在的麼？也不是8歲，而是在我媽自殺的前一年，可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可我不可能不知道這些。至於我媽爲什麼會自殺——”
“我不想讓你知道這些，這和你的選擇沒有任何的關係。我現在就只想告訴你，沈致宸不會去做的事，我都會去做，就像是他不知道的事，偏偏都是我知道的。這算我們都沒有遇到你，有些事，是無法改變的。”
他伸手拿起了面前桌子上的飲料杯，深深看了一眼面色怔忪的雙情。
“不要再牽扯到這些連我都覺得骯髒的過去之中。”
…………
鄭遇染拿着飲料率先離開了咖啡店。
雙情一個人坐在原來的位置上，許久才緩過神來。
鄭蟬伊，自殺死的？
她竟然是自殺死的，沈致宸從來沒有和自己說過，鄭遇染說，8歲之前他就在了，可沈致宸估計也是不太清楚，這中間纔有一個契機吧？所以致宸是一點都記不清，鄭蟬伊當年的死因麼？
雙情心驚肉跳地想着，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鄭遇染離開了。她咬了咬脣，連忙起身追出去的時候，發現那個男人就站在馬路的對面，一手拿着飲料杯，一手插着衣服的口袋，身體斜斜倚在車門邊上，夜色之中，只有那雙眼睛，亮晶晶，如同是天邊最耀眼的星星。
雙情心頭一酸，那一刻，她見到的是鄭遇染，可滿腦子想的，卻都是沈致宸。
手機響起來，打斷了她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