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19章

【第十九章】

程岥嘆了口氣,轉身進了驛館。

三日後,三人前後腳抵達了欒邑縣。蘇解慍在客棧裡焦慮不安,走來走去。那日二哥說到了客棧之後,入住天字五號房,然後在窗口放一塊白布,他便會立即出現。如今過了三個一夜,他連個人影都沒有,自己又不敢出去走動,生怕遇見了那兩位瘟神。二哥呀二哥,你能不能靠點譜?難怪至今娶不上媳婦兒……

忽然,門被推開,蘇解慍一驚,警惕性地往後退兩步,呵斥道:“何人擅闖!”

那人不慌不忙,關上房門擡起頭衝蘇解慍笑。蘇解慍雙眸放大,又道:“二……二哥?!”

來者便是蘇解慍的二哥蘇衍,年二十七,遠近聞名的大才子。

蘇衍快步上前,緊緊抓住蘇解慍的肩膀,假裝哽咽道:“小妹,你終於回來了!兄長我可是日夜思念你,茶飯不思都瘦了。”

蘇解慍翻了個白眼,道:“二哥呀,別煽情了。我八年沒有回來過這事兒不假,可你每年不都悄悄溜進彭城看我嗎?”

蘇衍聞言,鬆開雙手,耷拉着眼問:“你怎麼知道?我如此謹慎還是被你發現了?”

蘇解慍無奈一笑,道:“二哥,本來你可以做到天衣無縫,可惜你每次來都住在譚紹家。他本來就懷疑我的身份,你說你能不暴露嗎?”

“他懷疑你的的身份?”蘇衍先是一驚,又笑道,“那你倒是不用擔心,畢竟他對你可喜歡得不得了。”

蘇解慍聽了這話,臉色唰地沉下來,道:“二哥,你是不是想扶搖直上九萬里?”

蘇衍呲着牙,道:“不想不想,在九萬里以下生活挺好的,挺好的。不過,說到懷疑,有件事得知會你。”

“何事?”蘇解慍反問道。

蘇衍微微眯眼,道:“前些日子我去給你掃墓,發現周圍的土被動過。我覺得,怕是有人想證實你到底死沒死,而且,怕不止一撥人去過。”

“什麼?二哥,這麼大的事情,你之前的信中爲何不說?”蘇解慍跳起來,急得抓耳撓腮。

蘇衍倒是不急不躁,慢悠悠道:“小妹,你緊張什麼,即便知道那是衣冠冢又如何?當年你可是暴病而亡,若真有你的對頭來調查,爲兄我有千百個理由搪塞過去,相信爲兄。”

“搪塞?呵,比如呢?”蘇解慍冷笑道。

“比如……”蘇衍眼珠一轉,道,“你得的是瘟疫,早化成灰與大地融爲一體了。”

“呵……呵,真是個好理由,呵,呵……”蘇解慍強忍着努力,乾笑着。瘟疫?兄長,人人誇你才華橫溢,學富五車,怎麼你腦子被書填死了嗎?萬一對方說八年前根本沒有地方鬧瘟疫怎麼辦?我看你怎麼搪塞!

有兄如此,吾豈能不堪憂?

片刻,蘇衍像是想起了什麼,連忙把手伸進袖中,尋摸了一會兒,掏出一個皺巴巴的東西。

蘇解慍挑着眉毛,問:“二哥,這是何物?其貌不揚且顏色怪異。”

蘇衍又從袖中取出一塊白布鋪在桌子上,然後把那坨皺巴巴的東西展開理平整,一張人臉的模樣顯現。

“這這這……這莫不是……”蘇解慍直勾勾盯着那東西,又驚又喜。

蘇衍點頭道:“沒錯,這便是能以假亂真的□□,這面具取百年橡樹的膠液製作,即便是劃痕也能與真皮無異。”

蘇解慍深吸一口氣,問:“二哥,你從何處討來的這個寶貝?”

蘇衍招呼她坐下,一邊拿起面具給她帶上,一邊道:“這你就別管了,兄長自有兄長的門道,好了!”

他三兩下就給蘇解慍帶上了面具。蘇解慍快步走到銅鏡前,左看右看,完全是成了另一個人。

“你把這個吃下去。”蘇衍遞給她一枚丹丸,解釋道,“它可以讓你的聲音變得沙啞,與你此刻棱角分明的臉相符。”

蘇解慍接過丹丸,看着鏡中的人兒,的確,眼前的這張臉沒了之前秀氣的模樣,雖說不醜,但添了些許男子的氣息,自然聲音上也要變一變。

她想到此,把丹丸塞進口中,嚥了下去。

蘇解慍換上二哥拿來的衣裳,簡單收拾了一下,二人退了房間,回了蘇府。

可不巧,二人在蘇府門前,與程岥打了個照面。

蘇解慍握了握拳,內心些許不安,真是冤家路窄。

程岥打量了蘇解慍,對蘇衍說:“二表兄,這位公子不曾見過,不知是……”

他說完,仔細瞧着蘇解慍。奇怪,二表兄雖說友人衆多,可他從不願邀請友人至家中做客,如今這一位……是有何不同嗎?

蘇解慍見程岥的目光久久未移動,莫不是這傢伙發現了什麼?不會吧,我都成這副模樣了,他若認得出,我就跟我二哥姓!

蘇衍輕輕一笑,解釋道:“表弟來了啊!這是我雲遊四海結下的摯友,姓謝。他如今雲遊到此,聽聞父親病重,前來探望。”

“原來是謝公子,不知謝公子家住何處,年方几許,可有娶妻?”

程岥一口氣說完,他越看這謝公子,越覺得似乎在何處見過。

蘇解慍剋制着自己,這廝是查戶籍嗎?她擠出微笑,道:“在下年方二十五,生在鄉下不值一提。至於娶妻……在下倒是日思夜想,可也沒碰上個心儀之人。”

“哦……”程岥微微眯眼,一副不相信的模樣。

蘇衍見氣氛不大對,連忙道:“都別站着了,快快入府,快快入府!”

蘇衍拉扯着二人的衣袖,往府內走。很快,三人來到蘇老爺的塌前。

蘇衍坐在塌前,蘇解慍則站在他的身後,望着躺在塌上面容安詳的蘇老爺,卻還要止步眼淚。父親,女兒來了,父親,你醒醒……

她只得在心中吶喊,八年未見的父親,如今躺在那兒一動不動。她甚至有些懊悔,自己當初不應該衝動假死離家,不然也不至於不能光明正大的盡孝。

“姑父一直都沒有醒嗎?”程岥關心道。他輕輕咬脣,低頭看着蘇老爺,心中淒涼。姑父,想必您十分思念表妹,可她有她的苦衷,雖然我不知這苦衷是什麼,不過您放心,我一定保她安然無恙,讓你們父女二人再想見的……

衆人沉浸在悲傷中,忽然,一聲“二叔”打破了這氣氛。他們擡頭一看,原來是蘇大哥的兒子蘇韻抱着妹妹過來了。

蘇解慍把目光移到蘇韻和他懷裡的娃娃身上,這便是韻兒和小九娘?韻兒長大了,模樣倒是比大哥俊俏。聽說這孩子小小年紀出口成章,不愧是我蘇家的子孫。

蘇衍起身,問:“韻兒,你怎麼把你妹妹抱出來了?”

此話一出,還未等蘇韻開口,他懷中的小九娘咿咿呀呀,直衝蘇解慍招手。

蘇解慍一愣,血緣果然奇妙。她微微一笑,輕輕抓着小九孃的小肉手,哄道:“真漂亮的小娃娃,告訴叔父,你長的像父親還是母親啊?”

她輕輕搖着,掩蓋不住內心的喜悅,感覺心都要化了。這一切被程岥看在眼裡,他嘴角微微上揚,這個人……有點意思。

然而,蘇解慍這副神情在蘇韻看來儼然是個變態。他打掉蘇解慍的手,往後退兩步,等着她,直言道:“這變態大叔是誰,竟敢戲弄小妹!有本公子在,你休要放肆!”

他說完,還不忘衝蘇解慍呲牙咧嘴,一副欺負不得的模樣。

蘇解慍一臉尷尬,自己完全忘記了,如今的面容和行爲極爲不搭,怕是引起這孩子的誤會了。我還想同他多相處相處,可這初印象慘敗收場,接下來這孩子估計不會理我了,哎……

“那什麼……韻兒你誤會了,我不是變態,我是你二叔的摯友。”蘇解慍認真地看着兩個小傢伙,假裝恭維道,“你二叔經常在我面前提起你,說你小小年紀才華橫溢,出口成章。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不同凡響!”

她說完這話,心裡無奈嘆氣。侄子,是用來哄的。

蘇韻眨眨眼,昂頭道:“那是自然。”

“是是是,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蘇解慍尷尬地附和道。要說這個侄子,什麼都好,只可惜從小生活在二哥身邊。詩詞歌賦樣樣精通,連那自戀,喜愛被人誇的毛病也學去了,一聽到好話就亂了分寸,這以後定會吃虧啊……

蘇衍忽然打了個噴嚏,他看着二人,感覺自己被罵了。

程岥起身,走到幾人面前,打趣道:“韻兒長大了,知道保護妹妹了。二表兄,你不覺得韻兒長得越來越像……他姑姑嗎?”

姑姑……三人聽到這二字,神色各異。

蘇韻難掩心中的好奇,問:“表叔,您方纔說孩兒越來越像姑姑,可韻兒從未見過她。二叔提起時也只說一兩句,韻兒實在好奇,姑姑是怎樣的人。孩兒聽鄰里說她已經死了好些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