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她從馬車內取出藥罐,撿起幾塊石頭搭起來,添上些乾燥的樹枝,用火器點燃後把藥罐放上去。她又取出藥材和水壺,開始煎藥。

幸好臨走時二哥想的周到,昨兒個他提了一句我還不在意,今兒個果真就病了。還好只是受涼不影響行動,否則又要耽擱幾天。

她靠在樹上,腦海裡忽然想起程岥受傷時,譚紹說過的那句“程岥神色匆匆,像是有什麼急事”。她思來想去,程岥這次遇刺絕不簡單,八成和他爹程縣令脫不了干係。

想到這裡,她嘴角抹過一絲冷笑。

藥罐還沒有沸騰,蘇解慍趁着這個空閒時刻,便在四處溜達了一番。待她返回時,藥罐卻不見了,火也被撲滅。

她一驚,往一側望去,還好,馬車還在。她嘆了口氣,沒想到,這年頭還有人偷藥罐子,還是煎着藥的,也不怕燙着雙手。她搖搖頭,走到大樹前,剛想解開繩子,卻傳來清脆的響聲。

“誰,誰在那裡!”蘇解慍繃緊神經,警惕道。還好自己沒有接下面具,眼下還是那個謝公子。即便是遇見過去的熟人,也不怕暴露身份。

她扭頭,沒有看見任何人,連影子也沒有。她眯了眯眼,莫不是野生之物?

蘇解慍聳聳肩,又想去解繩子,只聽哐噹一聲,隨即傳來呼救聲:

“救……救我……”

她聞言,深吸一口氣,怯生生地扭頭,只見前方的亂草堆裡,露出半截人身,那手指還在動。

什麼情況?

蘇解慍壯着膽子,慢慢靠近亂草堆。走近時才發現,那人臉上髒兮兮的,身上全是血痕,衣衫也破爛不堪,而那人的身旁,正是自己丟失,已經破碎的藥罐。

她蹲下身子,輕輕推了推那人,道:“喂,喂,醒醒,醒醒啊!”

那人沒有動靜,她伸出手指放在那人的鼻下,送了一口氣,還好,還活着。說來奇怪,這地方怎麼出現個身負重傷的人?現在的重點是,救還是不救。萬一是誰派來,僞裝殺我的呢?或者是程岥他們……等等,程家……

蘇解慍想到這裡,把那人翻過來,她盯着那破爛的胸口,一個分開的程字刺痛了她的雙眼。她咬了咬脣,環顧四周,然後把馬車牽過來,牟足了力氣把那人弄上來馬車,馬哼了一聲,似有不滿。

“真的是沉。”蘇解慍大口喘息着,想想自己醉酒之後被擡回府的那幾次,也是難爲酒館裡的那些小二了。

忽然,那人微微睜眼,有氣無力道:“公……公子,救……救我,不要……不要進城……”

“不要進城?”蘇解慍一愣,問,“可是欒邑城?”如果是,那我猜的八|九不離十了。

“是……”那人說完,又陷入了昏迷。

蘇解慍嘆了口氣,放下了簾子,自言自語道:“你放心,我剛從那兒地方離開,自然不會回去。若你真是那裡的人,把你送回去我就少了一條證據,爲了那件事,我也要把你救活。”

她跳上馬車,飛馳而去……

欒邑縣程府,程老爺坐在院中飲着茶。這時,一個小廝匆匆走來,低頭道:“老爺,在城外不遠處發現了那人的蹤跡,可順着他的血跡追去……突然就斷了。”

“什麼?沒用的東西!”程縣令怒不可遏。

小廝又講:“不過,在血跡消失的地方發現了破碎的藥罐,和燃盡的枯柴。”

程縣令聽後,態度緩和些,問:“可有何發現。”

小廝點頭,道:“那藥罐是城南那家陶器店的,經小的查證,最近買過藥罐的有米鋪的陳老闆,賣肉的蔡老闆和……”

小廝沒繼續說,程縣令擡頭,問:“還有誰,怎麼不說了?”

小廝深吸一口氣,脫口而出道:“和二表少爺蘇……蘇衍!”

程去1親戚縣令冷哼一聲,道:“怎麼提到他你就緊張兮兮顏老師的,怎麼你小子還敢懷疑老夫的外甥?老夫的姐夫,他父親病了人盡皆知,他家最近買個藥罐有什麼稀奇的?你命人,暗中調查陳家和蔡家。”

“諾!”小廝快步退下。

蘇解慍駕着馬車,途中找了處醫館給那人簡單包紮上了藥,又買了個新藥罐繼續趕路。

三日後,蘇解慍抵達彭城,把那人安排在了鄉下的一處宅子,派人好生看守,以防有人對他不測。

蘇解慍命其中一人駕着馬車,自己則坐在帳內,趕回了府中。一進門,南風拿着披風匆匆跑來,附耳細語道:“老爺,譚大人又來了,賴着不走,說從家鄉帶了些吃食,非要讓奴婢帶他去見您。”

“哦?看來咱們這位譚大人挺着急,走,咱們去見他。”蘇解慍繫上披風,讓南風扶着自己,然後裝出一副大病初癒的模樣。

片刻,蘇解慍走到前廳,一進門,就看見譚紹翹着二郎腿,品着茶。

她冷哼一聲,輕聲道:“什麼風把譚大人給吹了。”

譚紹聞聲,立刻站起來走到蘇解慍面前,雙手按着她的肩膀,左看右看關心道:“可算見到你了。你說說你,病了也不讓我去探望你,你可知我有多擔心你?讓我瞅瞅,這憔悴的模樣,怎麼從鄉下回來了?”

蘇解慍推了推他,道:“譚紹,你離本輔遠些。本輔的病情剛有好轉,經不起你的口水摧殘。”

“呃……”譚紹有點尷尬,後退兩步,呲牙笑道,“是是是,你最美,你說什麼都對!”

“好了,我如今怎麼樣你也看到了,若無其他事就離開吧。”蘇解慍打發着他。這小子,剛從家鄉回來就往我這裡趕,是嫌外面的流言蜚語不夠多嗎?恐怕過不了多久,陛下又要找我飲杯茶了。

“誒,不急。”譚紹拜拜手,坐下道,“你難道不想知道我返回家鄉的那幾日,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嗎?”

“不想知道。”蘇解慍果斷地拒絕。傻子,我又不是沒回去,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情我怎麼會不知,還需要你講給我?什麼話經過了你,從你的口中說出,都變了味道。

譚紹不理會她的拒絕,自顧自地說:“我這次回去,有趣的事也不多,不過聽了一段癡心的小姐和冷漠公子的故事,對了,這個冷漠公子你也認識。”

“我不想認識。”蘇解慍坐下,面目表情,道,“你該走了。”

譚紹依然把逐客令當耳旁風,繼續道:“那個公子就是咱們程尚書程岥,哈哈哈!對了,還有一件事,程岥竟然被刺客刺傷了,竟然有人行刺他,真是奇聞。”

他說着,難掩喜悅,拿起茶杯品了品,又道:“你這茶……得嘞,我給你帶了家鄉的茶,比這個香。”

蘇解慍歪着頭,冷言道:“那是陛下賜的茶,還有,我從不飲茶,只飲酒。”

這廝臉皮越來越厚了,仗着我二哥的喜愛如此肆無忌憚,不明白我二哥看上他什麼了,竟然想撮合我二人,他怕是瞎了。

譚紹忽然嘆了口氣,引起蘇解慍的注意,她道:“方纔樂得不行,怎麼忽然嘆氣了?你這人,變得倒是快。”

呵,估摸着什麼喜歡我也只是一時興起,怎麼會像二哥說得那般,情有獨鍾,鍾情許久。

“你這身子……明兒個別上朝了,再命人遞個奏假摺子吧……反正陛下他……總是偏愛你。”譚紹講這話時,有些酸,這醋是吃得也吃不得,吃得也不是一種醋,真是五味雜陳。

蘇解慍打了個哈欠,道:“無礙,死不了,那幫大臣估計這幾天沒少挑我刺兒,咱們做臣子的也不能總要陛下爲難,我去了,也可以堵堵他們的口。再說了,再過兩天樓蘭王和王后就到彭城了,負責迎接的副使不是還缺一人嗎?我也想爭上一爭。”

“啊?”譚紹驚訝,問,“你爭那玩意兒作甚?那迎接副使是個燙手山芋,朝中大臣都推來推去,你倒好,還敢去搶。你說你是真傻還是假傻?”

蘇解慍冷笑,道:“傻不傻的和你無關。不過你說是燙手山芋……從何解釋?”

譚紹清了清嗓子,解釋道:“此次負責迎接樓蘭王和王后的正使是太子,右副使是寧王。他二人自小打到大,雖說寧王無意儲位,但除了儲位他什麼都想同太子爭一爭,若是誰做了左副使,還不得成了他二人相爭的炮灰?還有一點,你別忘了,樓王王后是太師之女,她和你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太師一直恨着你。我估摸那王后也不待見你,怕是會藉機挑你的刺兒。所以,我勸你,能躲就躲,彆強出頭。”

蘇解慍聽他講了一堆,有些不耐煩,道:“我知道了,多謝譚次輔關心。本輔既然決定趟這趟所謂的渾水,自然有應對之策,譚次輔請回吧,本輔大病初癒,需要多休息。”

他說完,衝外面的幾個小廝使了個眼色。小廝們領會其意,上前架住譚紹,不顧他的叫罵,把他擡出了府。

蘇解慍長舒一口氣,眯了眯眼,腦海裡回想起那一年,太師之女出嫁的前一天……

那一天,太師府張燈結綵,爲明天小姐出嫁準備着。

太師府的小姐偷偷溜出府,來到蘇府。

蘇解慍見到她,又喜又驚,道:“好妹妹,明兒個就要出嫁了,不在府中好好裝扮,怎麼跑我這裡來了?”

太師府小姐悶悶不樂,道:“此番我遠嫁樓蘭,也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回來。你我的事,爲了你,我且不能同父親說明緣由,往後在朝中,他怕是要針對你了。”

蘇解慍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樓蘭與大齊世代交好,只要你想回來,樓蘭王定會允許。至於太師……你且放心,他有他的計策,我有我的對策。”

“我就怕……”太師府小姐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蘇解慍眨眨眼,問:“怕什麼?”

太師府小姐搖搖頭,微微一笑道:“沒……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