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六部的官署建在京兆府後面, 分三層,吏部在第二層,與吏部同一樓層的是禮部。因讀音相近, 兩部的人經常掐架。

從前蘇解慍任吏部侍郎時, 雙方都懼怕她, 不敢出口成髒。後來蘇解慍走了, 程岥又不管束, 兩部的人就差把樓拆了。

眼下,蘇解慍回來了,沒錯, 姓蘇的魔頭回來了。

蘇解慍站在六部的大樓前,整棟樓的人探出腦袋瞅她。

她閉眼, 深吸一口氣, 離開了一個月, 彷彿離開了許多年。

待她睜開眼時,發現二樓的人在看自己。她雙手抱臂, 挑着眉,喊道:“都不用做事了嗎,看什麼看!”

這幫傢伙……程岥也不知道約束約束,看來又要下一番功夫整頓了。

二樓的人聞言,連忙各歸各位, 假裝忙碌着。他們的內心都在重複一句話, 那便是“蘇魔頭回來了, 以後沒好日子過了”。

蘇解慍快步進門, 顧不上門口侍衛的問好, 直奔二樓的吏部,站定後環顧四周。她揉揉眼,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前一刻還在看熱鬧的人,這一刻如此認真做事,莫不是方纔我眼花了?

她清咳兩聲,道:“想必大家接到了聖旨,本輔……哦不,本官回來了。”

此言一出,鴉雀無聲,所有人放下手中的事看向她,氣氛瞬間尷尬。

她一愣,笑了笑,道:“你們繼續……繼續……”

天吶,我爲何自討沒趣。平日裡這幫傢伙定是受夠了我,如今沒吃了我就算不錯了,看來整頓這個事要往後推推了。

她想着想着,忽然覺得不對勁。奇了怪了,自己就去東閣待了一個月,氣勢上怎麼就削弱了大半?看來是整日批奏摺,批的看破俗塵了。

衆人眨眨眼,繼續忙着手中的事。

蘇解慍溜達了一會兒,便去了隔壁的小屋子,這是尚書專屬的辦公之處。吏部郎中緊隨其後,放下手中的簿子。

他道:“大人,這是今年的流外官選補名單,請您過目。”

蘇解慍遲疑片刻,她擡起頭伸手去接簿子,卻見郎中的手微微顫抖。她託着下巴,問:“我有那麼可怕嗎?你是新來的……郎中?”

那郎中的眼神飄忽不定,道:“是……不是……”

“你這是怎麼了,本官又不會吃了你。”蘇解慍翻着白眼,不滿道。

說起懼怕,六部的人多少對我有些畏懼,但也不至於緊張成這副模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我是什麼妖魔鬼怪。

“我……”郎中盯着蘇解慍,只覺得眼前的人面目猙獰,出現重影。他瞪大雙眸,汗水順着臉頰留下。

蘇解慍見他如此驚恐,輕輕嘆氣,想開口安撫幾句。誰知那郎中從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快步上前,挾持了她。

“啊!你別激動!”

蘇解慍一聲大叫,擡手抓住郎中握刀的手臂。那刀架在自己的脖頸上,隨時都有送命的可能。

她低眼瞅着,深吸一口氣,道:“那什麼……本官也不知道與你有何深仇大恨,你可千萬別激動,別激動。”

這什麼情況?本官平日裡是嚴厲些,但也沒對你們非打即罵,除了做事的方面,其他從不過問。這這這……這都出現恨我入骨的了?看來,日後我還是要溫和些……當然,能活下去再說此事吧!

那郎中眼裡滿是殺氣,目視前方,惡狠狠道:“妖怪們,你們的頭兒在我手上,都別過來!”

妖怪?

蘇解慍聽見這二字,眨了眨眼,心想這屋子裡就我二人,哪裡有什麼妖怪?等等,他方纔說,妖怪的頭兒……也就是老大吧……在他手裡?

我……怎麼成了妖怪了?就是把我當成妖怪,這屋子裡也就我一個妖……妖怪吧?他莫不是瘋了,所以出現了幻覺?

她想到這裡,倒吸一口涼氣,完了完了,要說真對我不滿,我還能勸勸。如今這傢伙是個瘋子,我怕是小命難保。大仇未報,卻要命喪此地,不甘心吶!

吏部郎中突然擡腳踢翻了面前的桌子,巨大的響聲引來了六部的人圍觀。大家定眼一看,紛紛驚住。

這傢伙哪裡來的豹子膽,敢挾持蘇魔頭?

蘇解慍瞥了一眼圍觀的人,壯着膽子喊道:“都看什麼看,還不趕緊去叫京兆府的人來救本官!”

衆人回過神,派了幾個腿腳利索的人去前面的京兆府報案,京兆府尹親自帶着捕快趕來。此事很快傳到了皇宮,皇帝派了御林軍,程岥和譚紹也放下手中的公務趕到了六部。

京兆府的人遣散了圍觀的官員,試圖安撫郎中,可半個時辰過去了,終究無果。蘇解慍是膽戰心驚,又有些疲倦。那匕首貼着她的脖頸,劃出了幾道細淺的血痕。

“我快撐不住了。”蘇解慍皺着眉頭,有氣無力道,“快動手吧……”

京兆府尹見此情形,與御林軍商量直接把那郎中就地正法。御林軍統領一聲號令,吏部郎中頭部中箭,當場身亡。

蘇解慍攤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着。程譚二人互相瞥了一眼,快步上前扶起她,爭着獻殷勤。

此事過後,蘇解慍歇了三天,並向皇帝討了兩名侍衛在六部保護自己。

她始終不明白,那個郎中爲何會像個瘋子,既然不是早就籌謀殺我,那他爲何隨身帶着匕首?

某日下了朝,蘇解慍主動與刑部侍郎搭了話。二人閒聊幾句後,聊到了那日蘇解慍被挾持的事情。

“所以,那傢伙是爲什麼瘋了?”

刑部侍郎環顧左右,低聲道:“此事陛下不讓外傳,畢竟那東西是早就禁了的,如今又出現於世,怕是要引起禍亂了。”

蘇解慍眨眨眼,不解道:“什麼東西如此厲害,竟能引起禍端?”

“三石散。”

“什麼?”蘇解慍止步,驚訝道。

刑部侍郎趕緊拉着她走到了僻靜之處,道:“你小聲點,別讓人發覺。陛下吩咐了,此事要密查。”

蘇解慍尷尬地點了點頭。

又是三石散,我記得,上次聽見這個名字,是在松竹館。莫非,此事和松竹館有關?青年失蹤,三石散加上□□……如果□□也是松竹館所爲,那程家與松竹館……是不是脫不了干係?

她想到此,咬了咬牙。看來,事情並沒有我想得簡單……

此時,刑部侍郎早已離開。譚紹站在她的身後,低頭湊近她的耳朵,輕聲道:“在想什麼呢?”

蘇解慍嚇得哆嗦了一下,扭頭見是譚紹,便翻着白眼道:“譚紹,你這傢伙不去東閣,在這兒作甚?”

譚紹面色一正,道:“我要保護你。”

“呃……說人話。”蘇解慍沉着臉道。

譚紹呲牙一笑,道:“我就是好奇,方纔你同刑部侍郎在說什麼悄悄話。”

蘇解慍聞言,壞笑道:“怎麼,吃醋了?”

譚紹點頭,道:“對,吃醋了。”

蘇解慍愣了,她就是開個玩笑,沒曾想這傢伙回答得如此直接。

她尷尬地笑了笑,轉身往宮門走去。

譚紹望着她的背影,內心嘆氣。阿慍,我知道的,你對我一定有情意,只是你自己沒有發現。我不管你爲什麼要扮作男子入朝爲官,我只想陪在你的身邊。

他想到這裡,更加堅定了自己的信念。

蘇解慍每日傍晚都去煙柳之地調查,她覺得,總能找出蛛絲馬跡。不巧得是,這件事終於被譚紹知道了。

他堵在六部的門口,攔住蘇解慍,道:“你這傢伙,又在獨自調查什麼?也是不知道危險這二字如何寫。”

蘇解慍擡頭,道:“誰說我在調查什麼?我一個青年才俊,還不能去煙柳之地找找樂子了?”

“找樂子?”譚紹哼了一聲,道,“找女人你用不到,找男人有我在,你還需要去那破地方?得了吧,你騙三歲小孩呢!”

蘇解慍懶得同他廢話,畢竟一開口就停不下來,耽誤了時間。她丟下一句愛信不信之後,徑直離開。譚紹沉着臉,緊隨其後。

一路上,譚紹叨叨個不停,把之前所有的遇險都說了一遍,又對她口頭教育。

蘇解慍不停地翻着白眼,恨不得一掌把他按進下水道,讓臭水堵住他的臭嘴。

二人來到煙柳之地的深處。譚紹雙手抱臂,冷哼道:“我說什麼來着,你就是來查案的,還想蒙我?沒門!”

蘇解慍走來走去,道:“要幫忙就幫忙,不幫忙就滾蛋。”

她本以爲譚紹會走,誰知譚紹呲牙道:“幫幫幫!”

蘇解慍見狀,無奈地嘆了口氣,道:“你去那邊的牆根,拔掉那些雜草。”

譚紹順着她指的方向走去,覺得雜草而已,就沒有用力,誰知沒有□□。他挑了挑眉毛,深吸一口氣,用力往外拔,依舊沒有□□。

他有些尷尬。本想展現一下,誰知自己連珠雜草都拔不出來,真是丟人。

這時,蘇解慍走過來,問:“是不是拔不出來?”

譚紹搖頭,道:“不不不,我方纔只是試試。”

“得了,不用狡辯。”蘇解慍雙手抱臂,道,“這些雜草應該是從裡面冒出來的,而且就像是被鐵鎖鎖住一般,如何也拔不出來。看來,這裡面當真不是廢墟。”

她說完,擡頭看着眼前的高牆,眯了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