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聶子木的舉杯,天台上頓時響起一片吞嚥酒水的聲音。
“無雙和陳諾談朋友的這件事,事前我也知道了一些信息,但我一直沒有去幹涉他們。剛纔兩個孩子的舉動,各位親朋好友也看到了,也就借這個機會正式公開了吧。”聶子木笑容可掬地說道。
“恭喜,恭喜……”天台上頓時響起一片道賀聲,卻大多言不由衷。
無論怎麼說,聶無雙找了個小保安做男朋友,都不足以給聶家增添任何的光彩,反而會成爲一個笑柄,這自然就沒什麼好恭喜的。
衆人們心中滿是疑惑,祝賀聲自然就有些稀稀拉拉。至於那些原本指望能接近聶無雙的公子少爺們,就更是滿臉沮喪,有的甚至咬牙切齒地低聲咒罵起來。
彭劍鋒的道賀,卻是真心實意的,他沒想到,陳諾居然還能得到聶子木的當衆首肯,這實在是很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也讓他喜上眉梢。
當然,他的笑容裡依然藏着一些擔憂,他相信聶子木一定還有後文,或者說後招。
“對於陳諾,我事前是有一定的瞭解的,今天他在賽場上的表現,大家也看到了。他是一個有能力的人,做事果斷、勇敢,這也是我最看重的地方。當然,陳諾還不太瞭解我,剛纔他顯然是多慮了。事實上,我們家是一個民主家庭,我不會去阻攔他們。除此之外,我還是一個守法商人,自由戀愛的道理我還是懂的,所以也不可能去違法地拆散他們。”聶子木說到這裡,微微地頓了頓,看了一眼西北方向的角落。
那裡站着金沙市公檢法的幾位首腦人物,他們都會心地向着聶子木舉了舉杯,微微一笑,表示理解和贊同。
“雖然陳諾只是一個保安,但我認爲這無關緊要。我歷來的觀點是——只看個人能力,而不以出身論英雄!”聶子木環顧着四方,緩緩地說道,“劉備當皇帝之前也打過草鞋,比爾蓋茨年青時也爲很多企業打過工,而歷史上的英雄豪傑、三皇五帝,絕大多數都是白手起家!我聶子木雖然繼承了一些祖業,但年青時也同樣是從最底層做上來的,我擺過攤,還賣過方便麪,甚至被城管抓過。可以說,我那時比保安還不如,但現在,我也勉強混出了個人樣……”
“聶總你太謙虛了!”
“三叔你這麼說,叫我們無地自容啊。”
“是啊,你要是才混出人樣,我們可就是乞丐了……”
聽到最後幾句話,人羣中頓時響起了一片鬨笑聲和讚歎聲。
聶子木說的這幾句話,透露出一些鮮爲人知的故事,也包含了一些人間至理,很能給人以啓發,這讓衆人看向陳諾的眼光頓時不同了。
是啊,如果讓陳諾在星海集團鍛鍊幾年,誰說他就不能迅速成長起來,成爲新一代的商界巨鱷呢?弄得不好,他甚至可能會超越聶子木的高度,成爲一代天驕。
英雄莫問出處!誰又是生來就是當大英雄、大富豪的命呢?
聶子木的胸懷,果然是常人難以企及的,他能到今天這個位置,也絕非偶然……很多人的心中都涌起了感慨,看向陳諾的眼光,也充滿了羨慕。畢竟,這個小年青,說不定十年八年之後,就能取代聶子木的位置,成爲一顆耀眼的新星。
“話又說回來,光擡頭看天不行,一定要低頭看路。我一直覺得,年青人一定要多多鍛鍊,一定要從最底層做起,嚐盡人間冷暖,學會自力更生,才能真正學會做人和做事。”聶子木話鋒一轉,輕輕鬆鬆地說出了他這番話的目的,“現在無雙終於開始談朋友了,我也就不希望她依賴我的力量了。年青人多鍛鍊一下是好事,我希望他們能和我一樣,從最底層做起,我也鼓勵他們自力更生、白手起家。”
衆人聽到這裡,頓時恍然大悟,但都沒有插話,靜靜地等着聶子木說下去。
“今天來這裡的各位,都是我聶子木的親朋好友,我私下裡說一句,希望大家不要給他們提供任何特殊的條件和幫助,那樣是撥苗助長,說不定就會害了他們,因爲溫室裡的花朵,是禁不起風吹雨打的!”聶子木說到這裡,把語氣加重了,“比如陳諾現在的保安工作,就不要因爲我的關係,而給予什麼特殊的待遇。只有這樣,才能讓陳諾得到應有的鍛鍊,讓他憑實力上位。”
“說得有道理!”
“一定,一定……”
“聶總真是深謀遠慮啊……”
衆人連聲附和,臉上的表情卻都變得有些古怪起來。
聶子木的這番話固然說得漂亮,但裡面的用意,只要不是傻子,就能揣摩出來。
他說的“不能拔苗助長”,實際上就是說不準任何人給陳諾和聶無雙提供幫助,這一點,天台上的衆人都是心中雪亮。
由此看來,聶子木還是不贊成他們談戀愛的,否則爲什麼不讓陳諾去星海集團,從底層做起,也好早點熟悉聶家的業務?至於聶子木前面所說的,恐怕就只是檯面話而已了。
“爲了達到我剛纔所說的目的,今天在生日宴會上發生的這些事情,我希望大家都能保密。我不希望無雙的這件事被傳開,是因爲他們需要平靜的生活,正常的鍛鍊……”聶子木笑眯眯地說道,眼神卻如尖刀般在場內環顧了一圈,“此外,李義振少爺也不希望今天的事被傳播出去。李少是個很有實力、也很有性格的人,今天的事大家也看到了,我想大家還是儘量尊重他一點爲好。”
“一定不外傳!”
“三叔,我們一定會保密的……”
衆人紛紛附和着。
聶子木笑眯眯地說了一大通話,前面是說大道理,後面卻帶上了恐嚇,還拉上了李義振,這頓時讓衆人心底有些寒意。
“果然是個老流氓!”陳諾自然也聽懂了這番話,在和聶無雙對視一眼後,他在心底發出了一聲感嘆——聶子木這番話既扼殺了陳諾和聶無雙的未來,又試圖把這件事的傳播範圍降到最低,滿是不可告人的目的,但他偏能說得這麼冠冕堂皇,彷彿一切都是爲了陳諾着想,看來他在商界上摸爬滾打這麼些年,倒真沒白混。
而在從三樓回到五樓平臺後,聶無雙一改之前與陳諾的親密狀態,始終和陳諾保持了一定的距離,臉上帶着些羞澀,只顧低頭看腳,一副羞答答的樣子,就象個準備上花轎的待嫁新娘。
一直到和陳諾對視完這一眼,聶無雙臉上的表情才重新活躍起來,還帶着一種陳諾看不明白的決然。
聶子木說完這番話後,就開始安排手下,讓天台上的衆人吃早餐。
本來大家這晚聚會之後,是應該回去休息的,但因爲李義振要看比賽,所以把第二組的比賽給提前了,大家也不便就此散去,同時也想繼續找機會和李義振攀點交情,於是都留了下來。
但或許是通宵的觀看讓他們感到了疲倦,在匆匆吃過早點後,就開始陸陸續續地溜到電梯裡,回樓下的會所或房間裡去休息片刻了。
而趁着吃早餐的機會,聶無雙便活躍起來,落落大方地帶着陳諾在天台上逛了一圈,介紹陳諾認識了不少人。
這些人或是名門望族,或是大富之家,或是政府中的實權人物。這讓陳諾的興趣大增,記憶力的優勢也充分發揮出來,牢牢地記住了這些人的名字和長相。他知道,聶無雙這是利用呆在聶家的最後時光,給他的人生鋪平道路,這恐怕也是她最後能做的一件大事了。
當然,這些客人由於聽了聶子木的那番話,都是對陳諾表面熱情,心裡卻是保持着一些警惕,話也是不鹹不淡地,分外客套。但陳諾和聶無雙都並不在意,他們不求這些人能爲自己提供什麼幫助,只求他們以後不拆臺,不設卡,就燒高香了。因此,他們也儘可能地在這些人中混個臉熟。
讓陳諾感到有些難堪的,是一些採取了躲閃態度的客人。他們遠遠地看到陳諾、聶無雙走過來,便象火車上的逃票客見到查票員一樣,趕緊不動聲色地走到別的地方去了。
彷彿在躲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