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邊三郎的動作並不算太快,舉手投足卻十分凝重,和真實的拉弓射箭沒有什麼兩樣,似乎手裡真抓着一把很沉重的大弓。
與此同時,他的臉上紅得象燒紅的木炭,全身甚至冒出了一股乳白色的蒸氣,讓他猶如處在一團迷霧之中,頓時引起了衆人的驚歎。
而當渡邊三郎右手的五指鬆開時,就像忽然鬆開了扣在右手指間的利箭,全身甚至有一陣輕微的顫抖,似乎是受到了弓臂和弓弦的劇烈震動。
但出乎衆人的意料之外,眼前並沒有什麼異常現象發生——陳諾的身子只是輕微地顫抖了一下,卻依然快速地奔跑着,速度並沒有降下來,離鐵門只有七十多米了。
倒是渡邊三郎卻忽然癱軟在地,似乎這一箭用去了他全身的力氣,同時他的全身冒出了熱騰騰的水蒸氣,整個人似乎都已經虛脫下來。
但他依然用雙手撐住地面,俯臥在草地上,雙眼眯着,惡狠狠地瞪着陳諾的背影,就像他的目光能把陳諾殺死一樣。
五十米、三十米、二十米……提着兩袋柚子的陳諾已經飛奔到了鐵門附近,離冠軍只有一步之遙,近得能看到聶無雙幸福的笑臉。
但就在這時,陳諾忽然縱身躍起,向後急跳出三米多遠,彷彿被一堵無形的牆給撞了回去。
“陳諾,你快出來呀!”聶無雙愣了一下,困惑地大叫道。
眼見陳諾離自己只有咫尺之遙了,聶無雙滿臉的興奮,正準備張開雙臂迎接他,卻見陳諾忽然向後跳去,這讓聶無雙怎麼也想不通原因——難道陳諾怕撞着自己嗎?可這鐵門是特製的,有三米多寬啊……
就在聶無雙疑惑不解的時候,她忽然看到了陳諾那張顯得有些可怕的臉……
那張臉已經扭曲起來,似乎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就連他看向聶無雙的眼神,也變得十分恐懼,彷彿把聶無雙當成了一條正在吃人的大蟒蛇。
“陳諾,是我呀,你怎麼了?”聶無雙驚呼道。
“陳諾,快出來,快出來呀!”一旁的何韻也緊張地叫道,兩隻拳頭不知不覺地握緊了。
陳諾卻對她們的叫聲聽若不聞,反而再次高高躍起,向後跳了開去,臉上的表情滿是恐懼。
就在渡邊三郎拼盡全力射出那一“箭”時,陳諾感覺到自己衝進了一團迷霧中,什麼東西也看不見了,而且似乎撞上了什麼軟綿綿的東西,就像撞到了一大團棉花球中。
而眼前的這團迷霧就彷彿有生命力一樣,強行滲入了他的身體,甚至霸道地擠入了他的腦海中,給全身都帶來了一股徹骨的寒意。
陳諾心中一驚,腦袋也忽然昏沉沉地,就像進了水似的,但他仍然不管不顧地繼續往前猛衝着。
他不知道這團濃霧從何而來,他也忽然忘記了自己爲什麼要這樣全力地奔跑,但他仍然依稀地記得自己的困境——我要一直往前跑,否則我就會死!
這個求生的念頭如此強烈,雖然被渡邊三郎的異能所影響了,卻仍然沒有褪色。
然後他忽然衝出了迷霧,看清了四周的景象,這讓他大吃一驚。
在他的前面,竟然是一處高高的懸崖,懸崖下雲霧繚繞,看樣子足足有兩、三千米高,如果摔下去,必然粉身碎骨。而此刻,他距離懸崖的邊緣不過只有兩、三米遠。
陳諾一驚之下,趕緊來了個急剎車,使勁一蹬地面,高高地往後躍起,總算沒摔下懸崖去。
求生的慾望,此刻卻成了催魂的使者,讓他南轅北轍起來……
我這是在哪裡?我在幹什麼?這裡怎麼會是懸崖……陳諾的腦海裡迷迷糊糊地掠過了幾個念頭,一時間覺得腦袋很沉很痛,就象要炸開一樣,意識也開始變得恍惚、煥散。
“陳諾……快出來……”山下隱隱傳來了幾聲遙遠的呼喚,陳諾卻聽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出來?出到哪裡去……陳諾的腦海裡掠過了這個疑問,然後那些呼喚聲戛然而止,再也聽不到了。
因爲就在這時,懸崖上忽然跳出來一隻皮毛黃黑相間的大老虎,張牙舞爪地怒嘯一聲,然後惡狠狠地朝着陳諾撲來。
陳諾頓時被嚇得三魂去了兩魂,也早已忘了自己神奇的力量,拼盡全力地往後躍去,僥倖躲開了老虎的這一撲。
我這是到了哪裡?懸崖上怎麼會有一隻大老虎?陳諾緊張地思索着,卻怎麼也想不明白。
大老虎一撲不中之後,弓腰屈背,惡狠狠地瞪着陳諾,隨時準備着再次撲擊,讓陳諾心驚膽戰,腿都有些軟了。
老虎欲撲未撲之時,地面上忽然冒出了一堆密密麻麻的眼鏡蛇,足足有幾百條,吐着血紅的長信,向着陳諾快速遊了過來。
陳諾心中大驚,下意識地看了看地面,想找一根棍子,卻忽然發現自己的雙手都倒提着兩條大蛇,蛇身足足有碗口粗細。
這兩條大蛇正努力地屈着身子,張開血盆大口,尖利的鐐牙使勁地向陳諾的手腕咬來。
“我靠!”陳諾一向最害怕蛇,見狀驚叫一聲,把那兩頭大蛇奮力往地上一甩,然後掉頭就跑,而蛇羣始終在後面窮追不捨,那隻大老虎也高聲咆哮着,追了上來。
懸崖上只有一條小路可以行走,陳諾沿着那條小路狂奔着,往山下急速跑去。
“陳諾,陳諾,你回來……”在陳諾的身後,聶無雙和何韻同時放聲驚叫。
剛纔陳諾忽然扔下手中兩個裝着柚子的網袋,轉頭逃跑,只是跑的速度忽然放緩下來,就和普通人差不去,還有些象慢動作……而看他所去的方向,正是朝着渡邊三郎所在的地方。
陳諾爲什麼要放棄唾手可得的勝利,忽然去找渡邊三郎拼命?難道他受了什麼刺激,得了失心瘋?聶無雙和何韻都想不明白這一點,只是放聲大叫着,希望能喚醒陳諾,但陳諾卻對他們的呼叫充耳不聞,只是拼命地狂奔着——雖然在衆人眼裡,他的速度其實是比較慢的。
陳諾跑到離渡邊三郎只有三十多米的地方,忽然停了下來,開始在原地拳打腳踢着,拳腳卻毫無規律,像是小孩在胡打亂踢,又像是在打傳說中的瘋拳,狀極瘋狂。
電子屏幕上給出了陳諾的特寫——此刻他的臉孔扭曲得嚇人,臉上的神情一會癡呆,一會狂躁,一會驚,一會悲,一會又喜……他的嘴巴不停地張.合着,但什麼聲音也沒發出來,就象一個啞巴一樣。
而渡邊三郎此刻似乎已恢復了一些體力,獰笑着站了起來,眼裡紅光閃爍,猶如鬼眼!
陳諾忽然迴轉過身子,雙手奮力在脖子附近抓扯着,似乎在努力撕扯着纏在自己脖頸上的什麼東西,然後張口狂咬,一口,又一口……
而就在這時,渡邊三郎已緩緩地向陳諾走來,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陳諾的身子,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眼裡的紅光卻越來越盛。
陳諾卻絲毫沒意識到死亡的逼近,依然在原地瘋狂地擊打着空氣,就象在打着看不見的鬼魂。
他的左腳蜷縮着提起,來了個金雞獨立的造型,右手卻瘋狂地亂抓着自己的脖子附近,嘴巴還大張着,一口一口地吐出胸中殘餘的空氣,卻始終不肯吸氣,就像一條缺水的魚,已經把自己逼得喘不過氣來。
“他怎麼了?怎麼了?”聶無雙看出情形不對,急得抓住了何韻的手臂,一連聲地問道。
何韻看着遠方電子屏幕上的特寫鏡頭,沉吟了一下,忽然說道:“幻覺?做夢?”
“對,是做夢!”何韻一言驚醒夢中人,聶無雙頓時省悟了過來。
“陳諾,你在做夢嗎?快醒醒,醒醒!”聶無雙忽然敞開了嗓子,放聲大叫。
這聲音十分高亢,響徹全場,不但整個農場聽得清清楚楚,而且還傳到了遠處的樓房上。
聶無雙也曾經很愛玩,還玩得很瘋,甚至嘗試過酒醉後大吼大叫,但在她的人生中,從來沒試過這麼大聲的尖叫,叫得猶如一個瘋婆娘。
“別做夢了,快醒過來!”何韻也忽然跟着放聲大呼,指望能喚醒陳諾。
聽到“做夢”和“醒醒”這兩個詞,渡邊三郎臉色一變,臉上紅得如同鮮血,眼中紅光大熾!
而遠處天台上,聶子木的臉色也是一變,使勁地拍了拍沙發扶手,怒道:“這個死丫頭!”
“不用着急……壞不了事的。”李義振卻微微一笑,低聲說道。
“怎麼說?”聶子木又疑又喜地問道。
“按理說來,一個正在做夢的人,聽到‘做夢’和‘醒醒’之類的提醒,十有八九會從夢中驚醒。”李義振悠然說道,“但按我對渡邊的瞭解,陳諾現在應該正處在一種奇特的大腦幻覺之中,已經對外界的聲音充耳不聞了。就算他還能聽到,他也無法理解了。”
“哦……”聶子木長長地舒了口氣,他死死地盯着腳下的小屏幕,喜道,“他果然沒醒!”
李義振冷笑道:“他醒不了的!嘿嘿,大力王?力量只是最低級的異能,也配和高級異能鬥?”
場內,陳諾依然在瘋狂地擊打着四周不存在的“怪物”,眼裡似乎要瞪出血來,但他的動作幅度卻越來越小,手也越來越沒勁,就像一個極度缺氧、處於窒息狀態的人。
看起來就算渡邊三郎不動手,陳諾也堅持不了幾秒鐘了,隨時都會因爲窒息而死去。
聶無雙和何韻連續的呼叫,果然沒能叫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