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玩家沒有選擇絕世美女的形象,但也算得上漂亮了,只是並沒有什麼特色。
但她凝視着陳諾時的眼神,卻讓陳諾莫名其妙地感到有幾分熟悉。
“你知道嗎,你很嚇人。”這是晴兒對陳諾說的第一句話。
“我很嚇人?”陳諾把頭轉向房間進門處的一個落地鏡,仔細地看了看自己的臉,沒有污漬,一切正常。
“長得醜不是你的錯,但在網絡上還選擇這麼醜的形象,就是罪過了。還有,你這個‘憨貨’的名字,也顯得太愚蠢了。”晴兒冷若冰霜地說着,陳諾卻敏銳地從她的話語中聽出了一絲煩躁不安。
陳諾聽完這句話,人就有些傻了,定定地看了晴兒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氣,忽然笑道:“既然如此,你爲什麼還允許我進來呢,難道就是爲了羞辱我一頓?”
“你猜得沒錯,就是這樣。我覺得你太不尊重我們女玩家了,纔想和你談談。”晴兒冷冷地說道,“下次登錄的時候,把形象和名字都修改一下吧,至少也要象周誠或者黃亮那樣,別人纔會歡迎你。”
周誠和黃亮,都是2030年的當紅影視、歌壇雙棲明星,帥得一塌糊塗。正因爲如此,纔有很多男性玩家選擇他們那樣的形象,讓女玩家可以過過與大明星浪漫一把的癮。當然,也有很多女性玩家選擇女明星的形象,讓男性玩家也可以一飽慾望。因爲這是款地下傳播的聊天軟件,明星們也沒法維護自己的肖像權。
“我倒是覺得,這是我的特色。一堆明星開假面舞會,也沒什麼好玩的,我還是當我的憨貨吧。”聽完晴兒的話,陳諾並沒有生氣,反而眼神一亮,嬉皮笑臉地走到餐桌前,拿起一串葡萄,旁若無人地吃了起來。
這個房間裡有超清晰的電視、寬闊的沙發,餐桌上還有很多水果和小吃。奇妙的是,如果你多吃些水果和小吃,真的會有一種飽的感覺,就象在現實中一樣。雖然你腸胃依舊還是空空的,但腦部中特殊的神經羣卻會發出吃飽了的指令。這產生兩種後果,一是有些想減肥的人,利用感應頭盔的這種奇妙功能來控制食慾,二是正因爲有這種特殊效果,國家強制規定,不能使用感應頭盔連續在虛擬網絡中呆上四個小時,以免幻覺對人體健康造成傷害。
“喂,你可以走了。”晴兒瞪了陳諾的背影一眼,有些惱怒地下起了逐客令,並伸手去開門。
“晴兒,是我。”陳諾忽然扔下那串葡萄,轉過頭來,低沉地說道。
晴兒握在門把上的手一顫,終究沒有打開那扇門。
“你什麼意思?”晴兒驚訝地回過身來,聲音似乎也有些顫抖了。
“你不認識我了,可我還認識你。”陳諾快步向晴兒走去,臉上的笑容很奇異。
“你到底是誰?我不認識你!”見到陳諾貼近自己,晴兒明顯地有些驚慌起來,右手轉動了門把手。
“晴兒,別走,好嗎?”陳諾的手按在了晴兒的手上,輕聲說道,“我很寂寞,陪陪我吧。”
晴兒的手輕微地顫抖起來,想開門,陳諾卻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
“我警告你,你不要亂來。”晴兒盯着陳諾的眼睛說道,“我會向客服舉報你,封你的號,我還可以下線……”
陳諾沒有答話,只是順勢抱住了她。
晴兒劇烈地反抗起來,陳諾卻已輕輕地吻住了她的耳垂,舌尖輕輕地轉動着。
晴兒的反抗忽然停止了,身體軟.了下來。
從耳垂到下巴,從鼻尖到眼睛,陳諾熟練而細緻地吻着,就象在吻着一個易碎的瓷娃娃。
晴兒的身體卻微微地顫抖了起來,就象一泓被春風拂過的湖水,想控制也控制不住。
當陳諾用特有的霸道方式吻住晴兒的嘴脣,不讓她張口呼吸時,晴兒的身體已抖動得象風中的落葉,頭腦中也變得一片空白。
很久之後,晴兒忽然狠狠地在陳諾嘴脣上咬了一口。
雖然是虛擬網絡,但也有痛感傳來,陳諾有些驚奇地擡起頭來。
“你到底是誰?”晴兒憤怒地瞪着陳諾,眼睛裡卻滿是迷惑,還帶着一絲恐懼。
“這是網絡,是讓人來放鬆的網絡。我是誰,重要嗎?”陳諾輕聲說道。
“我……我已經結婚了,還有孩子。”晴兒咬着嘴脣說道。
“在網絡上,你只有十八歲。”陳諾微微一笑,說道,“我們現在只不過是在做夢,你不要當真,更不要有什麼負罪感。我們每晚都在做稀奇古怪的夢,誰又會對一個夢負責呢?”
“是啊,只是做夢而已。”晴兒沉默了半晌,忽然擡起手來,撫摸着陳諾的臉龐,喃喃說道,“憨貨,你真象一個人……”
“就是因爲這樣,你纔想讓我換一個形象嗎?”陳諾從進門開始,就有一種感覺,現在這種感覺更加確定了,他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絲笑容。
“好吧,我承認,確實是這樣。事實上,我也是聽朋友說,在這個網站見到過你這麼個人,所以我纔好奇地來看看。”晴兒苦澀地笑道,“其實,以我的身份和年紀,是不應該來這裡的……”
“看來那個人,在你心中很重要,卻不在你身邊,對嗎?”陳諾再次輕輕地擁着晴兒,“既然如此,你就把我當成他吧。你就當成是做夢好了,讓我們來圓一個夢吧。”
晴兒沒有答話,但也沒有再次推開陳諾。
但當陳諾再次吻住晴兒的嘴脣時,晴兒卻忽然推開了陳諾,咬着嘴脣說道:“不行,我過不去心裡這道坎。”
“還有什麼坎過不去?”陳諾溫言問道。
“我……我年齡很大了。小夥子,這很荒唐,對你也不公平。”晴兒使勁地搖着頭,把“小夥子”這三個字咬得特別地重。
“你又怎麼知道我還是小夥子呢?”陳諾嘆道,“再說了,不管你人老珠黃也好,白髮蒼蒼也好,我都不會嫌你老的。”
“爲……爲什麼?”晴兒的聲音又有了一絲顫抖。
“杜拉斯不是說過嗎——別人只愛你年輕時的風華正茂,只有我,獨愛你滄桑過後的容顏。”陳諾回答得有些莫名其妙,眼神卻十分認真。
聽到這句話,晴兒深吸一口氣,眼神開始恍惚起來。
陳諾再一次張開雙臂,緊緊地抱住了晴兒。他閉上眼睛,用下巴摩挲着晴兒柔滑的長髮,深深地呼吸着,聞着晴兒好聞的髮香,臉上滿是陶醉的表情。
“他以前這樣抱着我時,總是喜歡哼歌。”晴兒也閉上了眼,雙手在陳諾背上輕輕地撫.着,輕輕地感嘆了一聲,“那時的歌,總還是能聽懂歌詞的,不象現在,全是些說唱……”
“我也會唱那時的歌,而且唱得很棒。”不等晴兒說完,陳諾就打斷了她的話。
“切,你吹牛!”晴兒在陳諾的腰上輕輕掐了一把,輕笑道。
也不知怎麼的,在這個“憨貨”面前,她忽然覺得自己就象回到了過去的少女時代,整個身心都變得年輕了起來。
但接下來,晴兒就怔住了,因爲她聽到了一段熟悉的旋律——
因爲夢見你離開,我從哭泣中醒來。
看夜風吹過窗臺,你能否感受我的愛?
等到老去的一天,你是否還在我身邊?
看那些誓言謊言,隨往事慢慢飄散……
多少人曾愛慕你年輕時的容顏,可是誰能承受歲月無情的變遷。
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來了又還,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邊……
這首水木年華的《一生有你》,陳諾前世的時候在卡拉OK房唱過很多遍,卻始終覺得這些歌詞不過是無病呻吟的煽情罷了。但此刻,那一句句熟悉的歌詞,卻給了他全新的感受,他的聲帶也似乎被什麼東西卡住了一樣,帶着些沙啞,還帶着些滄桑和辛酸。這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歌,竟然被他給唱得有些跑調了。
晴兒的身子一顫,半晌纔有些遲疑地說道:“這首歌……”
“一首幾十年前的歌了。”陳諾輕聲說道,“好聽嗎?”
晴兒沒有回答,只是忽然踮起腳尖,仰起了臉,閉上了眼睛。
當陳諾再次吻住晴兒的嘴脣時,晴兒開始激烈地回吻起來。
兩個虛擬的身軀,卻有着細膩逼真的接觸,一切是那樣的真實。
陳諾和晴兒的身子越纏越緊,就象兩條飢.渴的魚兒,恨不得把對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
“你知道嗎,我經常會夢見你……老公啊……”
晴兒緊緊地摟住陳諾的腰,發出夢囈般的低語聲。而當她聲音沙啞地叫出“老公”那兩個字來時,眼裡卻忽然涌出了兩行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珍珠,瘋狂地淌過臉頰,將陳諾的衣服都打溼了。
眼淚無聲,卻有着靈魂的溫度。
猶如腦海中那黑白的回憶,偶爾也會無聲地閃現,偶爾也會讓人痛徹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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