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似水,這種全心全意體悟仙藏,一意讀書的日子,真的很美好。
轉眼就是匆匆半月。
這半個月巫策看完了【空轉決】,順利摸索出了幾個大竅穴,感覺境界領會了許多。
他如癡如醉,沉浸在力量增長的喜悅裡,也沉浸在這些浩如煙海的藏文中。
塔外,寒山的人又是另外一番感受。
壁影石折射出的光幕中,所有的生靈都像失去了魂魄一樣,站在那些明明只是簡單銅片製成的牆前,搖晃着身軀,低頭自語,他們的長生物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飄逸着,像蠟燭點燃,時世燃燒,終有盡頭。
表面上看起來,精氣充溢,其實這整片仙園都是荒蕪的墓地,下面盡是白骨,他們站在一片墓坑上面。
這一片墓坑上有不計其數的墓棺,墓棺的上面放置着一枚玉色的靈香。
香火嫋嫋,晝夜飄揚。
日夜不息,以成蜃影。
巫策等人見到的,聞到的,感受到的,不過是最真實的幻象,是這一片靈香架構出來的蜃影。
而他們身上的長生物質,就是被這些靈香所吸收,最後又化作可以繼續燃燒下去的養料。
而所謂充溢的自我感覺,不過是聞見了這靈香之後,所產生的幻感。
“葬仙十萬年,焚執念爲香,是爲祝魂!”
有長老嘆道:“此物仙靈聞見,可以凝道心延長生,而死去的人墳前點上一支,亦可以不入輪迴,保執念不散,保金身不腐,唯獨人道領域的生靈不能聞,此物迷心迷智迷念,一旦嗅上一點,非在幻境中掙扎至死,不能解脫。”
有弟子問道:“歷來,沒有生靈從此物中掙脫麼?”
長老沉默了一會,纔在這羣弟子側耳傾聽中緩緩道來:“過去的仙道記載一共有七個人從摘星走出,最近的是明心,但是你們可知他付出了什麼代價?”
“整整一條臂膀!”
長老在弟子們驚駭的呼吸聲中,苦澀道:”他這條臂膀祭給了天道,和它做了交易,才讓祝魂放過它,代價是永遠不能生長出來,任何仙靈藥,長生法都不能延續斷肢,這是契約。”
太可怕了!
這是所有弟子此時臉上的神色,因爲早在仙古之前,這種獻祭天道的交易就有了,然而在人類產生心智,走上文明的歷程之後,這種交易就被聖賢給禁止了,因爲在故老相傳裡,這種交易會污染天道。
天道本身是混沌的,沒有正邪的觀念,白紙一張。
但是它們遵循的是造物的公正,作爲一個執法者,不應該牽涉這種交易,但是不知道爲何,天道很渴望這種交易,每一次這種交易,都會讓生靈得到契約上寫出的豐厚補償,甚至經常額外超出。
一開始,聖賢並不清楚這些事,認爲這也是天道與交易者個人的事。
但是後來他們發現,交易者付出的代價,到了後來,是永遠的失去。
這種失去,不僅僅是當時付
出的代價那麼簡單。
據這些寒山弟子所知,明心前輩的晚輩發生了不詳,他當時已是一個第四境天的主宰,坐下有九大仙尊,不計其數的弟子,顯赫星空,威震諸天大世界。
然而就是這樣的人,在晚年卻死的天下皆知。
因爲他血崩了,渾然燃燒精血,化作了戰仙,將一個仙靈境天的生靈全部祭給了天道。
沒有一個人活着出來。
那第四重境天就這樣完了,整整億萬的生靈被葬掉。
而這一切的開始就因爲一次交易。
一次付出一條臂膀的交易。
類似的事情在仙古之前就有發生,聖賢開始警惕,他們發現天道蘊含着魔性,惡的一面,這種交易會滋養天道這種惡的一面,在古老的仙藏上,天道是一面輪盤,日夜不息的轉動,維持着四季,維持着諸多世界的運行。
而在它四方,有四件永恆器鎮守,一般情況便不會出事。
但在玄古時代,永恆器就出現了問題,到了仙古時期,就只剩下了兩件永恆器,再後來監天斧碎,現如今看管天道的應該只剩下一位永恆器了,所以它的魔性日重,一旦巫策和他開啓交易,那簡直就是噩夢。
“天道不會與普通人交易。”
長老沉聲道:“但凡交易者,將來必然威震星空,潛力超凡,道主殿下正合適。”
如果真是這樣,真是所有人的不幸。
這是弟子們心中的想法。
這些時日,巫策贏得了他們的尊重,固然仙妖有別,然而寒山與南境的夙願,早在真始地成了一段美好的佳話。
他們對道主殿下,是發自內心的尊重和敬服,同樣期待他可以和妖域最高貴的聖女殿下結髮長生。
妖域,也從來不是自私的,也從來不是隻想着戰爭。
畢竟這天下,誰不願意單純的因爲和平活着。
但很可惜,摘星不是他們可以進去的。
誰也不能改變一個人的劫!
因爲這是一個人自己的劫。
巫策有自己的路要走,旁人無法提示。
他一開始戒備着第六層的玄奇,但是終歸還是淪陷了,這真的沒有辦法,所有生靈踏入此地,那靈香結成的幻界就和你牽涉上了因果,就像你的前路是一片燭灰,你無法繞過。
只要走入,就必然沾染塵埃。
除非你不去爭渡。
匆匆十年過去,巫策已經形容邋遢,清秀的臉上也添了些許風霜,但他感覺自身的狀態很好,前所未有的好,精氣神充溢,長生物質濃烈如剛,現如今他已是極境巔峰了,只差一點就能開界。
成就那聖尊領域!
雖然這種修行不算很,但他覺得很踏實,根基本紮實。
這裡真好,不僅有翻閱不盡的經書,還有交談不完的益友,這裡有許多聖賢境界高的恐怖,他們曾是一個時代的主角,偶爾遇到問題了,請教他們也願意和你講述。
在這裡,巫策也交到了許多朋友。
平日裡除了讀書,他就是和這些朋友談道,獲益匪淺。
不僅是他,他世界內的長生果,小仙鶴,甚至連丹魚,天問都在這些尋到了自己的緣法。
這是一塊囊括諸天萬道的寶地。
巫策想在此地終老下去。
朝聞道,夕死可矣。
沒什麼可求的了!
雖然他偶爾也覺得有些不對,心頭一跳,看着窗外的星光,宗覺得自己似乎遺漏了一些什麼。
一張音容是那麼的清晰。
一句等待是那麼的暖心……
只是他無論如何都想不起細節。
或許只是近來讀經太累了!
遇到這種狀況,他經常這樣排解自己,最後搖搖頭,重新就着燭光投入煙雲無盡頭的仙藏裡。
仙藏晦澀,雖只是聊聊一部,但尋常修仙士想要吃透,憑悟性高低也要在幾年到幾十年不等。
遇到更艱澀的問題,苦思百年也不奇怪。
這就是修道。
但此地的經書好像永遠讀不完,每一部都不同,就算你讀完了,回頭偶然窺見,再次拾起,也總會有新的體悟。
“道主殿下的靈光越發暗淡了,再耽誤下去,恐怕真的要永世沉淪這祝魂。”
“奈何!聖女殿下她……”
塔外,弟子們和長老很焦慮,因爲情況很糟了,巫策坐在那桌前,任浮塵蔓延,整個人像一顆枯木,整日裡徘徊在銅牆與經書之中,不是和人談道,就是回來看書,他難道就沒有發現每看一次那經書,整個人的靈念就黯然一分麼?
香兒很焦慮,她對巫策的感情很深。
接受不了他這樣沉淪的結局!
去了竹林,可惜大長老不接見。
去尋千尋姐姐,卻不在聖你宮。
只能無奈找到自己的閨蜜雪煙,卻發現她也沒有很好的辦法,因爲兩個人都沒有進入摘星的能力。
“除非我們能借到方天鼠一族的遁土印!”
雪煙色皺眉道:“此物可以無視陣界,自由通行大地,想來有了它,我們就能進入摘星。”
“只是這一件東西可是仙靈器!”
但凡仙靈器,豈有借用的道理。
那方天鼠一族就是放眼妖域,也是九大部族中的強族,不會屈服於琴宮的權勢。
除非能拿出他們動心的籌碼。
香兒冰雪聰明,心思玲瓏,一瞬間想到了自己的優勢。
她忘了一眼摘星。
那被無邊星輝包裹的古塔,那麼的偉岸,那麼的浩瀚。
如此深邃,如此遙遠。
自己就像一顆最遙遠的星辰,雖然努力,也終歸無法和你靠近。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對你好。
不計較的好。
她深深的呼了一口氣,在雪煙驚詫的凝視下,淺聲道:“我們動身吧,總要試試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