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媽剛開始沒有看到,還是鄰居先覺得《新聞聯播》上那是我的鏡頭,跑過去提醒,然後我姥爺、姑姑一大堆親戚都往我家打電話,像提前過年一樣,我爸說第二天他單位領導都特意找他談話,誇獎我爲國爭光,呵呵。”
東漢普頓。
拿下駕照後很喜歡親自開車的魏參差小心握着方向盤,一邊對副駕駛上今天一起出來購物的雲采苓說道。
兩人平日裡不是太熟悉,剛剛魏參差出門要去買些日用,恰好和同樣要外出的雲采苓碰上,便開了一輛車,而貼身跟隨的一對女侍衛反而被打發到了後座。
此時討論的自然是最近引起轟動的《詩經》主題演出。
中國那邊的央視表示關注後,還在前天的週三又一場表演進行了現場採訪和一些影像錄製,其中恰好剪切了魏參差的《蒹葭》獨舞鏡頭。
雲采苓感受着魏參差語氣裡的興奮,嘴角同樣帶着笑,卻是問道:“你和家裡說我們新年回去的事情了嗎?”
“當然啊,我查過,我們最後一場在1月11日,那天是初三,然後我們肯定能在臘八之前回國。”
“我是說……”雲采苓頓了頓,追問道:“你很想回國啊?”
魏參差眨了眨眼睛:“爲什麼不想?”
雲采苓道:“反正我就不想回國,雖然我沒能在《新聞聯播》上露臉,但我家裡也知道這邊的事情了,然後,都是問我新年能不能回去,可不可以帶些東西,煩死了。”
魏參差疑惑:“只是買些禮物而已,這沒什麼吧?”
雲采苓反問道:“你有兄弟姐妹嗎?”
魏參差點頭:“我有兩個哥哥。”
“怪不得,”雲采苓小小感嘆,雖說接觸不多,但魏參差明顯就是那種從小到大被保護得很好的姑娘:“我和你不一樣啊,我是家裡的老大,還有一對弟妹,我爸自從我到美國之後,就一直唸叨希望我把弟弟接過來留學,我哪有那個本事?反正我是不打算回去,而且我們很多姐妹也都不打算回去,太麻煩。”
魏參差除了有點路癡,其他方面其實都很聰明,聽雲采苓這麼說,頓時明白過來,問道:“那你今後都不打算回去啊?”
“看情況吧,我爸媽一直偏心我弟,他們是當父母的,隨便偏心,我可沒這義務。”雲采苓說着看向魏參差:“所以羨慕你啊,作爲老麼,還有兩個哥哥,你在家肯定很受寵。”
“沒有啊,我媽媽當初送我去學跳舞,我才六歲,那叫一個狠心,剛開始每天都是哭着進舞蹈班的。”
“誰不是呢,不過,要不然我們也不能來美國。”
“也是。”
這麼聊着,魏參差打着方向盤拐入國風藝術團駐地所在甬道,兩人立刻都被不遠處大門口的動靜吸引。
隱隱是一個姑娘跪在那裡,身邊還有莊園的女衛以及其他一些女孩。
車子轉眼來到近前。
魏參差和雲采苓一起下車,才認出跪在地上的女孩是前段時間被趕出藝術團的馮采蘩,嗯,名字和玉佩都被收走,女孩現在應該叫原名,馮綽。兩位莊園女衛正嘗試着把女孩拉起來,只是女孩一邊哭着一邊堅持不起身,女衛也沒用強,只能僵持着。
對於馮綽的遭遇,藝術團這邊的女孩基本上都已經知曉。
認識了一個據說很有錢的男朋友,兩人發展很快,甚至到了談婚論嫁的程度,於是當初可謂信心滿滿地離開了藝術團,可惜轉眼就被甩掉。
那男的好像還騙了她的錢,雖說沒多少,更像是惡作劇,畢竟對方並不是騙子,倒是真正的富家子弟,只是,沒了工作,又沒了積蓄,甚至都沒了住處,今天突然這麼跑回來,倒也不讓人意外。
看着地上姑娘狼狽的模樣,雲采苓暗自警醒了一下自己,就拉了拉身邊的魏參差:“參差,我們進去吧。”
魏參差略微猶豫,上前一步,問其中一個女衛道:“你們通知戴維斯女士了嗎?”
留着一頭短金髮的高挑女衛點頭:“已經打過電話了。”說着又轉向眼前女孩:“馮,不要這樣好嗎,你可以跟我們先進去?”
女孩只是不動。
魏參差繼續站了片刻,發現自己也沒辦法做什麼,正要默默轉身重新上車,就看到一架黑色直升機降落在莊園內的草坪上。
大概是戴維斯女士過來,魏參差想了想,再次停住腳步,想着……等下多少能爲馮綽說幾句話。只是,女孩很快就有些後悔,因爲她看到從莊園內出來的不是女管家安格瑞,而是陳晴。
穿着一套黑色風衣的陳晴帶着幾個爪牙風風火火地來到這邊,第一時間沒有理會地上的馮綽,而是先掃向圍觀的魏參差等女孩:“咱大門前開的這朵花好看嗎,把你們都吸引出來了?”
陳晴冷嘲熱諷的語氣讓魏參差微微縮了縮脖子,再次感受到雲采苓拉自己,順勢跟着女伴一起走向大門,連旁邊的車子都不敢再理會。
其他女孩也很快鳥獸散。
陳晴一句話清場,又打發走旁邊負責守門的女衛,纔看向地上女孩:“你不是找到自己幸福了嗎,又回來做什麼?”
щщщ▪ тt kǎn▪ ¢〇
馮綽眼淚頓時又流下來:“陳姐,我錯了,你能不能和維斯特洛先生說說,讓我重新回來。”
陳晴眯眼打量着她:“你都長這麼漂亮了,還想美事,不怕被雷劈啊?”
馮綽聞言,垂着頭只是哀求:“陳姐,求求你,我知道錯了。”
“求我可沒用,我可沒老闆那麼心軟,”陳晴說着,見女孩希冀的擡頭看向自己,冷笑道:“可惜,我是不會給你機會再見到老闆了。”
於是哭聲再起。
陳晴皺了皺眉,很勉強道:“別丟人現眼了,起來吧,跟我走。”
女孩身子僵了僵,卻是沒動。
陳晴不耐煩道:“或者我報警讓警察把你帶走,隨便丟什麼地方。你要知道,這裡已經是私人領地,美國可不是國內可以隨便撒潑鬧事的地方,走不走?”
陳晴最後加重了語氣,女孩身子顫了下,注意到陳晴轉身就要離開,連忙站起跟上。
並沒有在莊園內停留,陳晴帶着馮綽直接上了直升機。
等直升機起飛後,安安分分地坐在旁邊馮綽才低聲問過道對面的陳晴道:“陳姐,我們……要去哪?”
陳晴手裡已經多了一份文件,聞言頭也不擡道:“送你回國。”
“啊?”
陳晴餘光瞄見女孩下意識站起身,一副無措的模樣,說道:“算你幸運,這邊通知的時候我恰好和老闆在一起,他說讓我送你回國,哪來回哪去,要不然我管你死活,還敢跑回藝術團門口鬧事,你找死啊。”
馮綽撲通一下又在過道里跪下來:“陳姐,我錯了,求求你讓我見見維斯特洛先生。”
陳晴見女孩要蹭過來,嫌棄地躲了下:“別碰我,看看你現在什麼樣子,把我衣服弄髒了你整個都賠不起。還有,別想老闆了,你要見美國總統我還能幫你安排一下,要見老闆,呵,你以爲隨便誰都能見到老闆嗎?”
馮綽頓時又痛哭起來。
陳晴厭煩地加重語氣:“閉嘴,給我安靜一點。”
“陳姐,我錯了,求求你。”
陳晴微微挑眉,看向旁邊女孩:“知道那個什麼克里斯爲何把你甩了嗎,還騙你花光了自己的錢?”
見女孩止住了哭聲,忍不住擡頭,陳晴才幽幽繼續道:“老闆不在意這些,但我在意啊,所以我就隨便打了幾個電話,讓一家銀行通知那個傢伙的家族長輩,或者把你甩了,或者讓他們家族提前償還一筆貸款。然後,對方一點都沒有猶豫,還主動打電話給我道了歉。看看,你以爲的好歸宿,連我一個電話都抵不住。”
馮綽頓時呆住,臉上依舊帶着淚痕,看向陳晴的目光裡又隱隱多出幾分恨意。
陳晴注意到馮綽的表情變化,勾了勾嘴角:“恨我對不對,吶,你現在有個機會,當場和我拼命,看看能不能掐死我?”
馮綽一怔,下意識畏縮地避開陳晴目光。
陳晴微微聳肩:“這可是你唯一的機會,錯過了,你以後什麼都做不了。還有,等下要不要歸國,也隨你,大不了我不聽話被老闆罵一頓,你可以試試在美國做一番事業,來一個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嗯,我們來設想一下,你能做什麼,對了,除了跳舞,你一個只是初中畢業的女孩,大概連英語都說不好,能在美國做什麼呢?”
馮綽沉默。
這個問題簡直一針見血。
如果不是走投無路,她今天也不會出現在國風藝術團門口。
陳晴等待片刻,接着道:“要不我發發善心,幫你安排一份工作吧,刷盤子這種太低級的就算了,按照你的能力,可以去一些俱樂部跳舞,就是那種俱樂部,你要不要去,收入還是挺豐厚的?”
馮綽連忙搖頭:“我不要。”
“那你說……”陳晴語氣裡又帶了幾分嘲諷:“你能做什麼?”
馮綽咬着嘴脣又是片刻沉默,終於又道:“陳姐,我……我並沒有和他上牀,他,那個,要過,我沒答應,我說要等結婚的時候纔可以。”
陳晴只是嗤笑了一聲。
馮綽等待片刻,見陳晴毫無反應,終於忍不住,再次抽泣起來。
陳晴也始終不再理會。
十多分鐘後,直升機降落在伊斯特河畔的停機坪上。
陳晴耳邊夾着手機走下直升機舷梯,一邊和對面說話一邊看了下腕錶,心中更是惱怒,她是在參加維斯特洛公司的中國投資會議時被打發來處理這種破事,晚上還有一個招待中國電信路演團隊的酒會需要籌備。
總之忙到飛起。
看到馮綽跟着下了直升機,陳晴揮手示意隨從帶她先去車上,自己暫時踱到停機坪臨河欄杆旁繼續和舊金山那邊的艾曼紐爾·布蘭特討論步步高設立DVD生產線的事情。
只不過,正聊着,餘光就看到一個身影飄飄忽忽地晃到身旁不遠處,然後一頭栽下。
噗通——
落水聲傳來。
“……”
一個多小時後。
時間已是傍晚,第五大道的公寓內,再次見到自家老闆,陳晴立刻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可憐小貓一樣撲到沙發上的男人懷中,一番磨磨蹭蹭求抱抱。
“老闆,嗚嗚,你差點就見不到我了,嗚嗚。”
西蒙伸手環住懷中胡亂扭動的嬌軟身子拍了拍,無奈道:“你都把別人逼到河裡了,裝可憐就過分了吧?”
“老闆,人家是真的可憐。”
“好了好了,這件事你就別管了,讓阿素去處理。”
本來正在撒嬌的陳晴立刻又不幹了:“不要,那妮子敢這麼嚇我,我一定要狠狠收拾她。”
“看來我也管不了,只能告訴你爸了,如果出人命,就算你這次穿套120萬的衣服,你爸估計也不會放過你。”
“啊?”陳晴一臉驚訝,隨即扭過腦袋左右打量,落在恰好拎着一套西服和女管家安格瑞以及卡門·凱絲一起走進客廳的林素身上:“你出賣我?”
林素只是白了她一眼:“是莫姐告訴我的,還叮囑我一定要告訴老闆。”
“太狠了,”陳晴又是一番扭着身子撒嬌:“老闆,外面的女人都好壞,都欺負我。”
西蒙擡手給了陳晴一記五毛:“你不欺負別人就謝天謝地了。起來吧,去換一套衣服,等下去參加酒會。”
陳晴假裝吃疼的啊了一聲,卻只是坐起身,摟住西蒙脖子:“老闆,這種酒會,你完全沒必要親自出席啊,瑟曦資本幾位高管露一下面就很給面子了。”
這麼說着,陳晴與西蒙對視,目光裡還帶着隱隱的好奇。
西蒙知道這姑娘很精明,想了想,也沒有隱瞞,湊到她耳邊低聲說了一個名字:“以後可以多注意一下,只有好處。”
陳晴很清楚男人在中國方面肯定不止自己一方渠道,聞言絲毫沒有多問,鄭重地點了點頭,還得意地看向林素:“老闆剛剛和我說悄悄話了哦。”
林素心中好奇,只是身邊安格瑞和卡門在,並沒有多問。
今天已經是12月13日,週五。
中國電信團隊一路從歐洲到北美,結束了持續兩週的全球路演,由於維斯特洛體系的深度參與將中國電信打上了‘維斯特洛概念股’的標籤,這次路演非常成功,目前已經獲得了超過融資額三倍多的認購,相較原時空中因爲亞洲金融危機差點導致上市失敗,可謂天壤之別。
隨着路演完美收官,中國電信也基本敲定了12月19日的正式掛牌日期。
說起來,今天還是聖誕節檔期正式開啓的日子,西蒙並返回西海岸參加《勇敢者的遊戲》的首映禮,主要就是爲了今晚的招待酒會。如果只是純粹的中國電信路演團隊,當然不需要他親自出席。之所以這麼做,還是出於長遠考量。
簡單來說,中國的國有經濟體系,其實脈絡分明。
今後二三十年,有人起高樓,有人宴賓客,有人樓塌了,而西蒙恰恰能夠看清楚其中的某些趨勢,既然有着這種優勢,當然不能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