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桑德斯點點頭，卻又謹慎道：“至少，西蒙·維斯特洛的駕駛執照上顯示他目前18歲。羅納德，如果有必要，我可以去調查一下。”
羅納德·戈德伯格卻不再言語，靠在沙發上思索起來。
作爲一家好萊塢大電影公司的總裁，多年的電影宣發經驗積累，羅納德·戈德伯格自然清楚，一個剛剛成年的18歲導演作品如果登錄院線會帶來怎樣的關注度。
幾年前，童星出身的好萊塢演員斯蒂芬·保爾在自己20歲的時候執導了他的第一部電影《再入愛河》，雖然影片質量慘不忍睹，登錄院線之後也僅僅只拿到了十幾萬美元的票房，但依舊引起了包括《紐約時報》在內的很多重量級媒體關注。
現在，西蒙·維斯特洛纔剛剛18歲，這種噱頭分量甚至要比20歲還重的多。別看只差了兩歲，但在大部分人的觀念裡，18歲還只是個少年，20歲卻已經是成年人了。
更重要的是，從《綜藝》、《好萊塢報道者》這些媒體的影評來看，《羅拉快跑》的質量也遠超斯蒂芬·保爾的玩票之作。
如果拿下這部電影，再加上西蒙·維斯特洛編劇的《蝴蝶效應》，兩部作品聯合起來制定一套完整的宣發方案，絕對能夠起到意想不到的收穫。
思緒來到這裡，羅納德·戈德伯格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彼得，如果我沒記錯，西蒙·維斯特洛和我們簽署的合約中，還有兩個劇本的優先選擇權吧？”
根據選擇權合約，西蒙·維斯特洛創作的劇本必須優先提供給福克斯影業。只有在福克斯影業主動放棄的情況下，才能夠與其他電影公司洽談合作。
《羅拉快跑》的大部分後期工作都在福克斯影城內完成，哪怕是羅納德·戈德伯格其實也有所耳聞。不過，大家都沒有太將一個年輕人搗鼓出來的實驗電影放在心上，因此也就一直沒有任何人對此提出異議。
但是，很多事情一旦較真起來，那肯定就不一樣了。
彼得·桑德斯廳羅納德·戈德伯格這麼說，會意地點頭，卻又立刻搖了搖頭，道：“羅納德，我已經讓人重新審覈過那份合約，其中還有一項例外條款，西蒙·維斯特洛親自執導的影片不受選擇權合約限制。所以，他並不算違約。”
《蝴蝶效應》合約起草之類的行政工作都是彼得·桑德斯負責，羅納德·戈德伯格聞言，有些不滿地瞄了他一眼：“你怎麼會同意這種條款？”
彼得·桑德斯表情無奈地解釋道：“《蝴蝶效應》是默多克先生親自開的綠燈，羅納德，你也清楚當時的情況，我們必須儘快搞定這個項目。而且，當時誰也不覺得西蒙·維斯特洛這樣一個默默無聞的新人能製作出什麼像樣的電影來。”
羅納德·戈德伯格擺了擺手，不打算再聽彼得·桑德斯甩鍋的言語，道：“這樣，讓西蒙·維斯特洛把拷貝送過來。後天吧，後天上午我恰好有時間，先看過影片，然後再談其他。”
不論影評如何，羅納德·戈德伯格還是更願意相信自己的判斷。
彼得·桑德斯點點頭，看羅納德·戈德伯格有送客的意思，略作遲疑，道：“還有一件事情，關於聖丹斯的，這次的評審大衛·安森恰好是我的朋友，前幾天便給他打了個電話。”
羅納德·戈德伯格很清楚彼得·桑德斯的性格，這不是一個大氣的人，因此根本不覺得他會幫西蒙·維斯特洛遊說獎項。
掃了眼茶几上的影評，羅納德·戈德伯格搖頭道：“現在的局面，你覺得聖丹斯那邊會讓《羅拉快跑》空手而歸嗎？告訴你那個朋友，沒必要做這些小動作了。西蒙·維斯特洛名氣提升，對《蝴蝶效應》同樣有好處。”
……
連續接打了一上午的電話，得知羅納德·戈德伯格想要親自看一下《羅拉快跑》的成片，西蒙週二下午便臨時回了一趟洛杉磯。
週三上午，羅納德·戈德伯格看完成片，沒有給出太多評論，只是將彼得·桑德斯給出的價格提高了一倍，達到200萬美元。
這顯然依舊不是西蒙願意接受的。
於是便乾脆拒絕了其他一些邀約，西蒙下午再次飛回了猶他州，打定主意等聖丹斯結束之後再考慮發行的事情。
另一方面，隨着本週伊始各方媒體對《羅拉快跑》的盛讚，這部影片的關注度也逐漸提升。
聖丹斯電影節雖然是非盈利性質，但項目運作依舊採用標準的商業化流程，無論是予以補貼的猶他州政府還是廣告贊助商，自然都希望電影節能夠獲得更高的關注度。
因此，當《羅拉快跑》開始引起注意，電影節組委會也繼續有意無意地推波助瀾，主動聯繫更多媒體進行報道。
然後，羅伯特·雷德福對《羅拉快跑》的稱讚、影片展映電影票供不應求、福克斯影業20萬美元編劇合約獲得者、年輕導演獨力完成影片幕後等等，各種消息不知不覺出現在了越來越多人的視野內，持續提高着西蒙本人和《羅拉快跑》的知名度。
帕克城。
時間飛快地來到了聖丹斯電影節的第二個週末。
城西滑雪場山腳下的聖丹斯研究所，一間會議室內，這屆聖丹斯電影節劇情片單元的評審大衛·安森、蘭達·海恩斯、簡·貝尼克斯、基特·卡森和艾米·羅賓遜五人正在討論最後的獎項結果。
雖然是聖丹斯電影節主席，但羅伯特·雷德福卻是無權干涉評審的評選結果的。
當然，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羅伯特·雷德福此時便在另外一間辦公室內等待大家做出決定。
不過，羅伯特原本以爲已經提前和五人達成了默契，但會議室內，對獎項的討論卻明顯分成了兩派。
一邊是蘭達·海恩斯和簡·貝尼克斯，兩人都非常認可將評審團大獎給予《羅拉快跑》。
另外一邊的基特·卡森和艾米·羅賓遜卻更傾向於另外一部影片《等待月亮》。至於《羅拉快跑》，兩人都覺得西蒙太年輕，只需要給予一個評審團特別獎就足夠。當然，作爲補償，還可以將聖丹斯唯一的技術類獎項攝影獎也給予對方，《羅拉快跑》在這方面也算實至名歸。
四人之外，大衛·安森卻有些沉默。
大家一番爭執之後，基特·卡森突然看了看大衛·安森，然後道：“蘭達，簡，不如這樣，我們投票吧。”
蘭達·海恩斯和簡·貝尼克斯同樣也瞄了眼大衛·安森，略作猶豫，還是同意下來。
然後，根本就不需要什麼舉手表決，已經是二比二，只需要大衛·安森表達一下自己的態度即可。
大衛·安森看了看幾人，心裡卻想起最近的事情。
這屆聖丹斯開幕之前，他就接到現任福克斯副總裁的好友彼得·桑德斯的電話，言語中希望他能夠在評獎過程中壓制一下西蒙·維斯特洛的《羅拉快跑》。
隨後，電影節的第一個週末過去，或許是因爲《羅拉快跑》的口碑，又或者是其他，彼得·桑德斯再次打電話過來，表示不用這麼做了。
只是，這還沒有結束，週三那天下午，他卻又接到彼得·桑德斯的電話。
彼得·桑德斯的語氣顯得很是無奈，卻表示西蒙·維斯特洛毫不客氣地拒絕了羅納德·戈德伯格開出的非常有誠意的合作條件，羅納德·戈德伯格也有些生氣，又得知了西蒙·維斯特洛想要在聖丹斯之後再待價而沽的想法，於是再次希望大衛·安森能左右一下評獎結果。
這麼折騰來折騰去，當自己是什麼人？
大衛·安森雖然也是一位編劇，但他的本職工作其實是《新聞週刊》的特約撰稿人，並沒有太多仰賴好萊塢的地方。
因此，大衛·安森原本已經決定完全不再摻和這些破事，打算任由另外四人做出決定。
此時卻沒想到，衆人卻把最終的決定權交到了他手中。
猶豫片刻，大衛·安森目光在其他幾人身上巡睃一圈，這才緩緩開口，道：“我選《羅拉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