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四日。
諾蘭村。
時間距離羅迪從修道院憤而離去已經過去了六天,距離他離開諾蘭村也過去了將近半個月。
對於升到十級的羅迪而言,他的人生之路已經發生了關鍵性的改變——而與之相對的,在艾弗塔領地的最邊緣,寧靜的諾蘭村卻依舊和以往一樣,始終保持着自己獨有的恬淡氛圍。
羊羣被牧民趕着從遠處歸來,因爲快到了新一輪的收穫日子,農夫們已經開始爲秋收做好了準備。此時他們已經收割好了新長的燕麥,一袋一袋的裝好後,一部分留在了村子裡給斥候們的戰馬食用,多出來的,則交給了安德森管家去抵稅。
羅迪的離開並沒有給這裡帶來什麼改變,而這也是他想要達到的效果——此時村子裡甚至還有很多人都不知道這位領導者早就去了霍利爾城的事實,在他們眼中,斥候們整日都很忙碌,跑這跑那衝來衝去的,少那麼一兩個面孔根本就無人察覺。
正午時分,休息的農夫們在矮牆邊望着遠處正在訓練的斥候,時不時叫好幾聲,而蘇珊大媽和幾個小孩子提來了從井裡打的涼水,等着一會兒給這些訓練完畢的斥候們解渴。
幾個月前懶散到只有“混飯”職能的斥候隊伍,如今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而村民們對他們的態度則更是轉了一百八十度——不單單是因爲這些斥候的精神面貌有了極大改變,更因爲幾天前發生的那次“意外事件”。
大約九月十二日的時候,村子裡遭到了響馬的襲擊。
在這樣的年頭,“響馬”聽上去很高大上,但說白了其實都是苦逼。草原大響馬這種稱呼早就消失在風中不知道多少年了,卡倫王國這些年的發展還算富足,又加上年份好,當強盜有時候還不如當農夫,所以響馬比幾十年前少了不知多少,剩下還在辛勤“上班”的,多半是真被領主壓迫狠了的,而這樣的人雖然不多,卻當真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人餓狠了可比狼兇殘,因而即便是十幾個騎着瘦馬、形容枯槁的土匪,對於村鎮的危害也是難以想象的——不過前天這羣苦**揮着刀衝進村子的時候,估計他們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遇到什麼…
那天具體發生了什麼,膽小而躲在屋子裡的村民們都沒看清,反正當他們發覺戰鬥結束的時候,只看到一地碎裂的不成形的響馬屍體,還有全副武裝呼嘯而過的二十九名斥候。
從這一天起,村民們對斥候的態度就完全改變了。
此時的村民們正好奇觀賞着這些斥候進行隊列轉換演練——眼前十五名斥候衝刺的十秒時間內從混亂無序的隊形瞬息轉變成了一個楔形衝陣,隨即轟然衝過了七八排稻草人,長劍刷刷揮舞,地面上盡是被砍成數截的假人——這精湛的戰技讓村民們高聲喝彩着,還響起一片稀稀拉拉的掌聲。
“全體休息!”
最後幾次練習過後,索德洛爾下達了休整的命令。滿頭大汗的士兵們翻身下馬,有說有笑的接過了村民們遞過來的水和毛巾,而卡特則活躍着氣氛,三言兩語開始讓聚在一起的人們進行起了唱歌比賽,頗有“軍民團結一家親”的樣子——而這也是羅迪曾經給他安排的任務。
“下午的訓練還是按昨天的來?”
另一邊,魯格把揹着的短弓放在一旁,抹了把汗水後問向了索德洛爾。
“沒,有些變化,羅迪留下的訓練計劃說要在今天開始有轉變,對步兵的戰鬥差不多練到位了,但騎兵對騎兵的戰鬥還有很大改進空間,”索德洛爾翻看着手中的羊皮紙,“這幾天讓迪克和斯坦他們幫忙做的圓盾差不多到位了,明天列裝後就可以開始騎戰練習,不過羅迪強調過…”
兩人坐在一旁討論的都是些“技術問題”,看得出相互之間早已默契的很,沒什麼過多的廢話便達成一致,不多時索德洛爾便讓迪克拿來那些鐵皮包裹的木製圓盾,和一羣斥候講解着佩戴後的使用方式。
不過下午的訓練還沒來得及開始,一封從霍利爾城加急送來的信件便讓索德洛爾直接改變了訓練安排。
在這個年代,通訊方式最快的便是信鴿,但信鴿很難普及,像諾蘭村這樣的小地方根本就沒有能給平民使用的鴿舍,而領主莊園內的鴿子則都是用來吃的,所以最終算下來,送信只能靠最原始的“信使”。
在大多數情況下,只有國王和貴族擁有專職的“信使”傳遞消息,不過霍利爾城作爲艾弗塔領地的第一城市,還是有供平民及商人傳遞信息的“信使”的,不過即便如此,從霍利爾城傳來的信息還是過了五天才傳遞到索德洛爾手中。
“一級警戒,全員備戰!”
索德洛爾拿着羅迪的信件,確認上面的字跡和蠟封無誤後,當即按照上面的指令下達了命令:“所有人列裝全部武器和鎧甲,帶盾牌,帶備馬,十分鐘後出發!”
斥候們立刻忙碌了起來,好奇的村民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覺得……這些年輕人認真起來的時候,很是有股子別樣的氣勢。
這氣勢,似乎比那些拽呼呼的騎士老爺要厲害得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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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時刻,在霍利爾城,魯本斯督主教的隊伍正緩緩駛入霍利爾城。
道路兩旁的人羣都察覺到了這個車隊的不同,稍微消息靈通點的,則都知道這支隊伍意味着什麼。普通的民衆們起先只是張望着,然而很快那些收到風訊的虔誠信徒們便立刻把某些主幹道圍了個水泄不通,若非爲車隊開路的是兩隊騎着高頭大馬的聖殿騎士,恐怕督主教的車隊想要走到修道院都要花費數個小時。
信徒們高呼着口號,匍匐在馬車駛過的路面上,甚至親吻那骯髒的車轍印記——信息不發達的年代裡,宗教帶來的力量便往往便是這樣驚人,人們渴求神明的力量庇佑自己,所以付出了信仰。
圍觀的人羣中有着各式各樣的人羣,信徒、平民、維持秩序的城市衛隊、士紳、貴族、各個行業的公會成員等等,而這其中,自然不會有誰注意到一個衣衫殘破、看上去好似流浪漢的中年人。
身上套着散發着汗酸臭味的破爛袍子,羅迪不再拎着維埃勒琴四處獻唱講故事,反而徹底拋棄了“吟遊詩人”的身份,轉而僞裝成了這般摸樣,潛伏在了城市之中。
在被本傑明主教點出身份後,雖然對自己“玫瑰十字”不減反增的聲望值有許些疑惑,但他也明白繼續使用“吟遊詩人”的身份絕不是什麼明智之舉,所以在九月十號的時候,他便告別了胡可老闆的豬頭酒吧,轉而在另一家不起眼的旅店住下——每天花些時間在城市遊走記錄信息,更多的,則是去城外適應新的箭矢和短弓。
弗朗西斯仍然在莫利亞莊園龜縮着,所以羅迪已經把所有希望押在了二十號他定然出席的城市廣場演講上,而爲此他始終在做着大量準備,除了把索德洛爾和所有斥候叫過來,他做的最多的,便是讓自己儘快適應着手中的武器。
羅迪雖然箭術超羣,可弓和箭的細微差異卻也不是能立刻適應並調整的,所以在這樣的事上他一點都不敢馬虎——能走在所有玩家前列的人,憑的絕不是單純的狠勁和天賦,更重要的便是如此謹慎穩重的細膩心思,和常人難及的那份堅持。
六天的時間,羅迪已經完全適應了短弓,而今日得知督主教的隊伍進城後,他便第一時間趕了過來,因爲形象邋遢,偶爾會有信徒把他當要飯的乞丐,甚至揮手送給他許些銅幣,而羅迪則好似真正的流浪漢般彎腰感謝着。
他就像一部運轉精確的機器,狀態幾乎和曾經遊戲中的巔峰無異——專注、拋棄一切雜念,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有着極爲強烈的目的性和指向性。
掩人耳目的破爛衣袍下,羅迪在街邊目送着督主教的隊伍消失在了街角。聖殿騎士的馬蹄敲擊路面的清脆響聲被人羣的聲浪掩蓋,他仔細數着人數,計算着整個隊伍的戰鬥力,嘈雜的聲浪中,低語聲微不可查——
“二十四名聖殿騎士。”
“雜兵、雜兵、雜兵。”
“四個司鐸。進階5級左右”
街道上的行人摩肩接踵,羅迪擠在其中,耳中充斥着無數祝福聲、感嘆聲、交談聲,沒幾分鐘,這一切便隨着隊伍消失在街角而漸漸消失不見。
站在原地梳理着剛剛接收到的信息,羅迪掃了一眼自己的“戰鬥姿態欄”,表情漸漸恢復了平日裡的冷漠,轉身消失在了街角。
說起來,此時的羅迪已經在實力上有了質的飛越,因爲他獲得了一個真正的imba“進階職業”——“狩魔獵人”。
這種感覺就和隨手買了個彩票中了五百萬一樣,即便已經過去了六天,羅迪到現在仍然在內心還留有許些“難以置信”的情緒。
點下升級的那一刻,羅迪胸口那個“神秘的項鍊”完全崩碎,那一聲“啪”的脆響便是項鍊自毀時發出的聲音,而待他發現自己的身體出現變化時,自己的“人物屬性欄”已經莫名多出了一個“狩魔獵人”的進階職業欄!
羅迪從來沒有想象過自己會遇到和遊戲中迥然相異的情況,但無論什麼時候打開“人物屬性欄”,“軍團士兵,10級”旁邊,都會明明白白的寫着“狩魔獵人,0級”的字樣。
“狩魔獵人”,這是一個羅迪以前只在裂土官方論壇上聽說過的職業——而對其唯一的瞭解,便是它因爲太過強大而被砍掉並拆分成了數個職業,其中一個便是羅迪曾經等級最高的“遊俠”!
而現在,他卻發現自己竟然真的擁有了這樣一個“遊俠”的前身imba職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