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血腥的場面,巴基終歸是見識過的。
他現在倒是不覺得有什麼害怕的情緒,雙臂垂下,舉目四望,所有人都是這種較爲放鬆的姿態,這是因爲他們已經習慣在戰鬥之前儘量保存體力。不然敵人還沒來胳膊就舉酸了,真打起來可是要命的事情。
貴族的士兵們整隊完畢,開始向這邊行進了…
巴基覺得眼前這些準備衝過來的領主好像意見不太統一。有的人走着走着就想從側面包抄,卻因此和其他人的部隊擠壓到了一起。而中間正對着的這些人,在行進過程中也逐漸變得散亂起來,若不是那些豎着的貴族旗幟努力維持着隊形,那些走路磕磕絆絆的步兵們估計很快就會亂成一片。
在這過程中,巴基依舊沒有動,他也沒有回頭,只是覺得內心原本緊張的心情莫名平復了不少。當前方敵人進入五百米範圍後,隊伍後方傳來了連長們的命令聲,隨後這些命令一級級傳下來,成爲隊伍中央排長的大吼:“拔劍!舉盾!”
刀劍出鞘的聲音響作一片,這一瞬間,原本冷卻的血液彷彿直接被引燃了似的,當圓盾向前舉起,身體重心微微下沉之後,巴基感受到了後排同伴搭在自己肩膀的長矛,以及頭盔之下戰友們粗重的呼吸聲。
他側了側臉,充能長矛上鑲嵌的晶石清晰可見,旁邊遍佈的是看不懂的魔紋。而目光轉回時,前方那些騎兵已然開始衝刺!
就在這時,一連串密集的爆鳴自後方響起,巴基眯起眼睛,頭頂之上有無數虛影劃過,隨後那騎兵隊伍中便瞬間炸開大片火光——
熟悉的場景再次上演,巴基看到那些衣着光鮮的騎士們嗷嗷叫喊着飛上了天,成了一地碎肉,而那些原本已經開始衝鋒的步兵隊伍好似被這一幕嚇傻似的,出現了短暫的停滯。
可隨後巴基卻目光一凝,因爲他看到那些火光背後出現的一道道橘紅色的拋物線,當看清那是一片火球時,他和周圍的士兵都是變了顏色…
“是魔法師——”
“法術防禦動作!舉盾!”
班長的怒吼打斷了他們的話語,聽到這個口令,巴基和周圍所有的士兵都是本能的將盾牌擡起,身體完全下蹲,像防禦箭矢那般將自己縮成了一團…
“轟轟轟!”
爆鳴聲就在身前響作一片,這些火球明顯準頭差了些,多數落在了陣地前方的空地上。但依舊有少數幾枚砸在了隊伍之中。巴基站在第一排的位置,一枚火球就落在了他身前兩米的位置。劇烈的氣流和震動,當場讓跪在地上的他如同被巨錘迎面砸中,身體直接仰在了地上。
然而埃爾森軍工廠出品的盾牌異常結實,當他被隊友拉起來的時候,除了感覺盾牌有些燙手外,全身上下並沒有多餘的傷口。
“還能打就歸隊!快快快!”
班長的嗓子都有些沙啞了,其實這是因爲他的耳朵因爲爆鳴聲而短暫失聰。巴基耳朵裡嗡嗡直響,他雖然聽不清,但看對方的手勢也明白自己該做什麼。撿起自己落在地上的長劍,他迅速跑回原本的位置,和戰友們一起重新組成了盾牆。擡頭再看的時候,炮兵連的炮火已然將對方剛剛施法的魔法師一起覆蓋了進去…
藍色的魔法護盾不斷閃現,可第三波炮火覆蓋後,火光吞噬了一切。
這時敵人的騎兵部隊已經基本瓦解,剩餘的步兵們正藉着慣性向前移動。兩輪轟炸明顯讓他們的腳步停了下來,巴基正對着的這部分士兵呆傻了似的站在原地沒動,兩側的那些步兵卻在倖存領主的帶領下繼續前進——二百米的時候,迎面出現了一波箭雨,所有士兵繼續舉盾防禦,“叮叮噹噹”的聲音響作一片,那些威力不大的箭矢沒有一支能夠洞穿堅固的盾牌,士兵們沉默着等待箭雨過去,當“結束防禦姿態”的命令傳來時,前方的敵人已經進入了五十米的範圍。
後方炮火開始了第四輪轟擊,炮彈帶起的火光落在了敵陣後方的中軍位置,但因爲只有十門炮,威力並不足以進行“火力覆蓋”,而最強大的雙管火炮車因爲故障停在了後方,因此這些敵人的士氣並沒有被完全摧毀,依舊發起了衝鋒。
四十米、三十米…最前方零散的十幾名騎兵因爲被火炮炸的受傷,已經沒有了衝陣的勇氣,他們不得不直接從巴基和戰友組成的步兵陣列前方繞開。而下一刻,衝鋒號自後方傳來——
“上!上!上!衝過去!”
班長大聲下令,不過這種衝鋒並不是一哄而上,巴基舉盾側身,右手短劍劍刃從盾牌上方搭着向前,目光左右掃視,讓第一排所有人儘量維持在一個排面,一步一步向前推進而去。
上百圓盾組成的盾牆擁有異常強大的視覺衝擊力。每一次邁步,鎧甲的摩擦聲就會如海濤拍岸一樣連成一片。
一步、兩步…
走到第三步的時候,兩側的戰友已經開始接敵,武器狠狠碰撞盾牌的聲音連成一片,嗷嗷的怒吼和哀嚎混雜在一起,讓巴基全身的肌肉的緊繃了起來。
“殺!殺!殺!”
視野中的敵人已經沒有了之前的遲疑,顯然明白這種時候只能迎面戰鬥——而身旁的班長也已經不再下達什麼指令可言了,因爲每次演習到了這個距離上,步兵們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揮動武器,砍死一切擋在面前的活物!
嘈雜的聲浪吞沒了一切。巴基深吸氣,盯準了正前方那個手中握着斧頭的傢伙,猛地開始向前加速——
“嘿!”
對方本能的舉起戰斧,但這種重武器最大的缺點就是蓄勢緩慢。巴基在訓練中牢記着這一點,所以他在對方斧頭還沒劈下來時,已然狠狠用盾牌砸中了對方的胸口!
“咣噹!”
因爲慣性,斧頭還是在落下時砸在了他的後背位置,但全身金屬鎧甲看似輕盈,實際上防護能力極其強悍,捱了這麼一下,巴基只是身體歪了一歪,動作卻沒有受到多少影響,而對方卻被他撞的失去平衡,正處於僵直之際。巴基見狀直接揮動短劍,狠狠的砍中了敵人的脖子!
這是他第一次用武器砍死真人,因爲緊張之餘動作變形的厲害,但敵人身上只穿着布衣,這一劍下去直接劈進頸骨,鮮血噴濺的到處都是。
對方喊都沒喊一聲便朝旁邊栽倒,巴基想拔劍,卻發現劍刃卡在骨頭和肌肉之中拔不出來,他只得一腳揣着對方身體,另一隻手用力將劍抽出。結果這時他聽到頭盔傳來“咣”的一聲,身子不由自主的朝前晃了一晃,待他扭過頭後,才發現側後方正有個人在攻擊自己。
對方手裡拿着一柄短劍,但此時劍刃已經從中間的部分朝旁邊彎折,明顯是因爲砸中巴基的頭盔所致的…
巴基心中暗驚,擡腳便把對方踹翻在地,眼前的敵人身材瘦弱的不行,踹上去輕飄飄的,巴基還沒上去補一劍,旁邊的跟上來的戰友已經一腳踩在了對方臉上…
“衝過去!”
巴基聽到他們的吼聲,扭身繼續向前。經歷了這兩回合戰鬥後,他的身體已經完全進入了狀態。面對那些試圖攻擊自己的敵人,他發現自己只要舉起盾牌頂過去,便能輕鬆檔下對方的攻擊。而就算碰到劍法刁鑽的,堅固的鎧甲也能將對方的劍刃直接滑開。他咬牙劈砍了七個人以後,因爲體力消耗而落在了隊友後面,這時他發現自己的短劍刃口已經出現了翻卷。
在將地上一個正在掙扎的敵人捅死後,巴基伸手把它掛回了腰間,隨即抽出另一柄備用短劍,甩了個劍花,繼續向前。
艾弗塔步兵都是一長一短兩柄劍的配置,比起敵人那些雜亂而劣質的玩意,巴基更信任自己這柄比匕首稍長一點的短劍。
他大口喘息着向前小跑,隨後卻發現面前已經沒什麼敵人了。視野之中能看到的,都是穿着統一鎧甲的自己人。他努力向前望,瀰漫着焦糊肉味的戰場上只剩下各種倒地呻吟的狼狽身影,而越過那片煙霧,後方滿眼都是崩潰逃跑的敵人…
“三連去支援左翼!跟上!”
中央區域的敵人因爲直接被炮轟過,因此士氣崩塌的最快,但兩側的敵人還沒有完全敗退,此時仍然處於膠着狀態。巴基的耳朵到現在還聽不清,但他能看到鎧甲式樣不同的連長正在做戰術手勢。而看到命令,他能想到的就是迅速執行——這是所有士兵心中的本能反應。
巴基扭頭跟着戰友們一起向左衝,這種時刻體能訓練的重要便凸顯出來,在高強度的戰鬥過後,身着鎧甲的士兵們依舊能夠迅速在戰場上轉移,並立刻投入新的戰鬥。巴基努力回憶着訓練時教官教的那些內容,大口大口的調整呼吸,隨後自發的和身旁的五名戰友一起結成盾陣,默契的從側面插入了左翼敵人的陣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