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很清楚刺殺的決定是自己下的,失敗了主要責任也在自身,可此時弗朗西斯真的是被氣瘋了——因爲他感覺自己完全被那個那個該死的射手給耍了!
“那個傢伙就******在城裡!我讓你們找了他幾個月找不到,還被各種亂七八糟的僞證牽着鼻子走,結果呢?他一直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轉悠!”
“我要你們這麼一羣廢物有什麼用!?”
弗朗西斯手掌間驀然凝聚起了火元素,室內的溫度驟然升高,而那三名部下的目光則一瞬間變得極其驚恐起來——作爲少數見過弗朗西斯發怒還活下來的他們都明白…這位伯爵真的發怒時,絕對是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的,因而此時一下子僵在了原地,甚至連求饒的話都忘了說。
可弗朗西斯卻雙拳緊握着,憤怒的目光盯着這三名部下,緊咬牙齒壓抑着內心的怒火——他努力剋制着衝動的情緒,最終還是冷哼一聲,手臂猛的一甩…一個體積不大的火球划着明黃色的軌跡瞬息越過這三人頭頂,“啪啦”一聲打碎了窗戶,消失在了視野中。
幾秒鐘後,遠處傳來一聲爆炸的悶響,隨後便是樹木傾倒的聲音。
三名部下一齊舒了口氣,知道自己逃過一劫。可隨之而來的沉默氣氛卻壓抑得很,只是他們誰都不不敢多說半句話,生怕再次惹惱這位伯爵。
“也多虧派出去的那些人死乾淨了,總歸是沒有暴露的危險…”
弗朗西斯眯着眼睛,依舊緊握着拳頭,“我還有機會的…還有機會的…”
他這麼低聲和自己說着,皺眉努力思考着對策,可是想了半天,他卻根本不知道自己怎樣去尋找合適的機會殺死莎莉!
這一次的行動失敗直接導致“打草驚蛇”,莎莉定然再也不會輕易走到聖殿武士保護範圍之外,更關鍵的是…那位主教肯定會加大保護力度,並尋找刺殺的指使者。
“少爺…好像——好像‘玫瑰十字’最近會有一位督主教來霍利爾城,前段時間曾經把通告發到這裡來。”
“督主教?”
弗朗西斯猛然回頭,他很清楚這樣的職位意味着什麼:那是距離“玫瑰十字”聖殿核心只有一步之遙的職位了。本傑明主教上面是【教區大主教】,隨後是【督主教】,更高一級便是【樞機主教】,以及最高的【教宗】。
以往這樣的角色來霍利爾城時,第一件事便是進行環城遊行,拉攏更多信徒;第二件事就是位於城市廣場的演講,用以激勵信徒的信心;第三件事就是在廣場上頒佈聖殿最新下達的命令,通常是提拔某些主教、司鐸和修士。
這些信息閃過腦子時,弗朗西斯愣住片刻,很顯然,莎莉作爲“候選司鐸”是一定會在城市廣場上接受督主教的洗禮儀式的!
心頭一喜,可弗朗西斯卻很快眯起了眼睛——如果自己在這樣的儀式上去刺殺莎莉,那就相當於公然和“玫瑰十字”對着幹了…
他咬咬牙,轉過身,揮手下了新的命令:“集合所有能動用的力量,在那個督主教抵達霍利爾城之前趕回來!”
“只要有機會,總有辦法的。”
******
九月五日。
從霍利爾城向東南方望去,看到的便不再是西北部的草原平原地貌,而是覆蓋率極高的原始森林。
在現代人的印象中,“原始森林”往往只會出現在電視中,城市中的人們若是想體驗一番,都要用交通工具走很遠才能找到一片被城市孤立的森林,而進去之後,裡面往往還有諸多人工設施來保證遊客的安全。
但這樣的情景,在“裂土”的中世紀背景下則根本不可能發生,甚至相反地,“城市”纔是被森林孤立的對象。
生產力落後、人口稀少,這片大陸上的人類生活的尤爲辛苦。城市與城市之間根本沒有平整的馬路,能有泥濘的土渣路面都算不錯,更不用提這其中需要穿過的那些遍佈各式危機的原始叢林。
此時的人類沒有伐木機,沒有電鋸,自然經濟的條件下還沒有更多的物質需求,每個地區的經濟幾乎完全獨立自給自足而沒有相互交往,所以在這樣的情況下,人類始終在和想要淹沒城市的叢林抗爭着。
而在距離霍利爾城三百公里處的“琥珀森林”,一支車隊便艱難的行走在這簡陋的林中道路上。
馬車輕微搖晃着,金屬車軸有規律的響着“嘎吱嘎吱”的摩擦聲,皮靴踩過鬆軟的地面,落葉腐爛後味道飄散在空氣中。旗幟飄過,兩支玫瑰交叉在十字架前的圖案在陽光下泛着柔和的色調。
相對而言,這樣的路況已經相對較好了,聖殿守衛走在上面時在內心感嘆着——總歸是比之前那些沼澤和泥路要好。
道路兩側是能見度不高的茂密叢林,頭頂的天空則被樹木繁茂的枝葉所遮蔽,透落而下的光芒在地面上留下許些斑駁,雖然隊伍沉默的前行着,但耳邊似乎總能聽到守衛低聲交談的聲音,讓人覺得這支隊伍間的氣氛…略有些緊張。
作爲“玫瑰十字”聖殿的督主教,魯本斯此時所在的馬車剛剛離開旅途上最後一座要塞——維特爾堡,而此時再向前行進十天左右的時間,當他們走出這片難以行進的叢林時,便算進入了安格瑪公爵的艾弗塔領地。
車隊人數不少,馬車一共有九輛,除了魯本斯主教所在的最大馬車外,有兩輛是隨行司鐸的,剩餘六輛都用來裝載輜重和補給。而守護隊伍的構成則很簡單——八名騎着馬的聖殿騎士,以及二十四名行走在馬車兩側的聖殿武士和三十四名普通步兵與扈從,除此之外,則是十名專門服侍督主教大人和司鐸起居的僕從。
此時正是正午時分,隊伍照例停在路邊開始簡單的休息,可沒等馬車停穩,一支從道路側面衝出的陌生隊伍便猛然打破了原有的寧靜——
穿着紅色衣袍的十二人騎兵小隊轟然奔騰而至,配合着三十多人的遊兵散勇高呼着“殺死這些異教徒”的口號,在這狹窄的叢林環境中突然出現,並徑直衝向了督主教所在的馬車!
而面對這樣的進攻,訓練有素的聖殿守衛似乎早有預料,當即舉起盾牌護在了督主教的馬車前,繼而步兵列陣迎敵,騎兵上馬衝鋒,隨着司鐸們幾個唸誦完畢的加持法術,轟轟烈烈的開始了反擊——
戰鬥瞬時爆發,偷襲者雖然人數佔優,可是在面對裝備精良、buff齊全的聖殿武士時毫無威脅可言,戰鬥從一開始便呈一邊倒的趨勢——偷襲的騎兵們根本造不成有效殺傷,衝來衝去完全拿步兵盾陣束手無策,而隨着八名聖殿騎士集體發動一次反衝鋒,這支隊伍的士氣便轟然崩潰,拼殺一陣之後敗逃而去。
事情發生得快,結束的更快,從偷襲到逃跑連十分鐘都沒用,在這過程中,督主教本人始終沒有走出過馬車,從頭到尾只是下達了“開戰”的命令——而當戰場打掃乾淨、司鐸彙報戰況後,魯本斯督主教才推開了雕花精緻的木門,邁步走下了馬車。
不遠處的地面上橫陳着七八具屍體,更有五名俘虜正在痛呼慘叫着。
身着黑黃相間教袍的魯本斯督主教今年六十二歲,身材勻稱而目光矍鑠。他目光望着屍體的時候,似乎和看着周圍的樹木沒有區別。而當守衛將幾名尚且活着的偷襲者拉到這位督主教面前後,他似乎連多餘的問題都懶得去問,只是淡淡掃了一眼這四名錶情痛苦而慘叫不斷的傢伙,隨意的問道:“身份證實了?”
聖殿守衛猛的扯下了這些人的袖子,露出了他們的胳膊上統一存在的圖案:一條纏繞着十字架的蛇。
而當這些圖案出現在魯本斯眼前時,督主教大人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隨即便沉默的轉過身,邁步走向一旁時,那彷彿不經意間擡起的手掌,看似很隨意的做了個“下切”的動作。
於是在他離開後,聖殿守衛便揚起了手中的長劍,毫無憐憫的砍了下去…
簡單的午餐過後,督主教返回了馬車,趁着隊伍還未開拔,拿起羽毛筆在一個厚厚的本子上記下了一些簡單的話語——“九月五日,‘蝮蛇十字’的第五次偷襲,傷亡…”
在這樣的句子上面,記載着這趟行程發生過的所有“意外”,上面也註明了敵我雙方的傷亡數字,很顯然這樣的教派爭鬥已經稱得上“血腥”,可是在督主教看來,“蝮蛇十字”所做的一切,不過都是在掩蓋他們對“玫瑰十字”的恐懼罷了。
“一羣野蠻的異教徒罷了。”
口中這樣說着,羽毛筆便又不停的在另一張羊皮紙上書寫起了信件——前綴寫的則是“致樞機主教卡德”。
“那些異教徒正在不斷對我的隊伍實施着偷襲,他們的傷亡情況每次都很慘重,但很顯然,這些異教徒是在麻痹着我的警惕——此時那些被殺死的異教徒都是些根本不懂戰鬥的農夫,如此計策實在是太過殘忍…”
羽毛筆不斷地蘸着墨水,羊皮紙上的字跡很是規整。
“我會繼續保持這樣的隊伍規模來引誘對方不斷襲擊,不過爲了保險起見,另外兩支隊伍都在暗中跟隨着我們,還有一支已經提前去往了霍利爾城作出準備…”
“異教徒們蟄伏許久,但這一次我已經佔得先機,那些異教徒還以爲自己做的隱蔽,實際上他們的計劃我早已悉知。若是他們真的在霍利爾城行動,我定然會讓他們吃到足夠的教訓。”
信件內的語調慷慨激昂,顯然魯本斯督主教對於那位“卡德樞機主教”心中很是崇敬,在將信件寫就晾乾之後,他便輕輕將羊皮紙摺疊好,取來蠟封,融化之後用拇指上的寬大戒指按壓在了深紅的火漆上,留下那個代表玫瑰十字“督主教”的印信後擡手唸誦了一段咒文,爲信件做了二次加密,隨即便交給了馬車外的僕人。
此時隊伍已經休整完畢,掀起窗簾朝外望的時候,鼻息間還能聞到許些無法掩飾的血腥味道,但這位督主教似乎早就習以爲常,只是淡然的說了句“出發”,便讓窗簾落了下去。
車伕揮舞馬鞭的聲音響起,這支人數不多的隊伍便再次踏上了那看起來危機重重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