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蛹通道的入口,是地下城少數幾個燈火通明的地方,雖然五號區是最爲低級的乘車通道,雖然五號區的乘車者破舊的衣服上,都或多或少帶着各種各樣的臭氣,可在打掃得一乾二淨的入口處,這些聞着臭氣的可憐地下城居民,依舊是有說有笑,一臉興奮。
年關將近,繁城的蟲蛹通道口上,聚集了數不清的等待過關檢查者,他們爲了節省旅途的費用,選擇了最爲混亂的交通工具——蟲蛹快車。
在繁城繁忙了一年的打工崽,馬上就要回到自己的家中,和妻子兒女們一起過箇中華區最隆重的節日,如此心思在胸,又怎能不一臉興奮?
五號區門口上,幾條老長的隊伍,從通道的門口開始延伸,一直延長到燈光無法完全映照的地方。
雖然人多,但好在過關檢查手續並不繁瑣,一是DNA驗證檢查,以防止其中混雜了罪大惡極的通緝犯,二是金屬器械及危險品檢查,以防有人把易燃易爆等物品攜帶上車。
整個候車廳內人聲嘈雜,但在數十個手持槍械的治安管理的努力下,隊伍的秩序卻井然有序。
“遠強,”把關的二刀子,在大老遠就看見了鄧遠強,笑着迎過來道:“怎麼今天有空親自送人來?”
“上頭不是一直提醒大家注意天都的逃犯嗎?這眼看着要過年了,我怕那貨乘這人流量大的時候從這地方跑了。”強崽若有若無的漂了一眼斜後方,也笑着迎上前去。
邊和二刀子握手,強崽邊指着身後幾乎被一個帽子和衣領遮住整張臉的人道:“那傢伙可不是一般人能對付得了的!這位是玉衡妹子的同學,算是順路幫我個忙。”
“天都來的啊!”二刀子前半句還算正經,後半句就帶上了怪強調:“是玉虹小姐的朋…..”
跟在強崽身後的男人,只是微微擡起一點帽檐,硬是用透過墨鏡的目光,頂得二刀子再不能用地下城的玩樂方式,繼續調侃下去。
“遠強,不好意思,雖然是你親自送來的,例行檢查還是要的。”二刀子一凜過後,心中多少有些憤怒,正色道:“這是哥麼的工作。得先向你說對不起了。”
“給個面子,找個偏僻的角落再查,行嗎?”鄧遠強也不拒絕,拉過二刀子身子,靠着他耳邊低聲道:“他不想讓太多人看見自己的臉。”
“這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二刀子雖然嘴上依舊嘀咕,卻還是抵不住鄧遠強拉扯的勁,被一把拉倒了牆角。
“你讓他看看吧!”鄧遠強轉頭對身後人道。
一把拉下眼鏡,壓低衣領,靠在一邊的人將整張臉露了出來。
“啊!”二刀子看着這人的臉,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人的一張臉上,如同被埋進了無數的繩索,產生了無數奇怪的凹凸,因爲這些凹凸,這人的嘴巴不能完全合攏,眼睛到處也出現異樣的腫脹,幾乎把他裝扮成了剛被滾油澆面而死的厲鬼。饒是二刀子見過太多的恐怖場面,看到這活生生的死人臉,也不由吃了一驚。
“大哥?”二刀子的聲音並不大,可老遠就有人將槍指向了這邊,併發出疑問。
“沒事!”二刀子也不回頭,扯過衣領對着袖口道:“一切正常。”
這兩句對話一完,再看這天都的人時,二刀子又只能看見一張完全被衣領和帽檐掩蓋住的臉了。
“沒事了,”二刀子忽然覺得有點不願意和這人呆在一起,大手一揮,指着前方檢查通道側面的那扇沒人通行的小門,道:“你從那裡過去,直接說自己負責安全保衛,就可以免票進入了。”
等到一聲不響的天都來人走到無法聽見自己聲音的位置,二刀子這纔對鄧遠強悄聲道:“怎麼會這樣,強崽?”
鄧遠強饒有興趣的回答道:“這我可不清楚,剛纔你自己怎麼不問他?”
“你也不看看他的臉有多嚇人,天都怎麼會收這樣的人進去?”說到這裡,二刀子猛的一拍自己腦袋,尷尬笑道:“對了,忘記搜身了。”
鄧遠強看着那人在前方小門處消失,輕聲道:“改裝飛鷹一隻,子彈7顆。”
“就這麼點?”二刀子詫異道:“萬一有點什麼問題,一夾子彈夠嗎?他看起來怪悽慘的,可不像這麼厲害的人啊!”
“只有試過他的人才知道吧!”鄧遠強的回答聽起來意味深長。
辭別二刀子,鄧遠強拐了一個彎後就抄出了手機,按了幾個號碼之後,把手機貼在了耳朵上。
“嘟,嘟……”等待的聲音讓鄧遠強特別的不舒服。
“你好,這裡是01511,天都駐繁城要事報告廳。請問你有什麼事情嗎?”接電話的是個女人,聲音聽上去不錯。
鄧遠強拿着電話半天沒有做聲,電話中的女人卻也沒有催促。
這樣的沉默一直持續了十幾秒鐘,鄧遠強眼中厲色一閃,一個深呼吸後輕聲道:“對不起,打錯了。”
合上電話,鄧遠強將手機中的磁卡抽了出來,揚手一甩,半個指頭大小的卡片滑出一道不圓的弧線,落入了地下城特有的黑水河之中。
“我母親的,我還給你了。”鄧遠強看着水面上並不顯眼的波紋直至消失,甩開步子輕聲道:“我們兩清了。”
天都駐繁城要事報告廳中,接電話的女人擡起了頭,赫然就是學生會的副主席伊娜沙。
“哪裡來的電話?”在一旁眯眼假寐的學生會主席,忽然睜開了眼,問道:“有消息?”
“這個問題你得問我。”在一邊敲擊電腦鍵盤的赫斯也擡起了腦袋,放下掛在腦袋上的監聽器材道:“我製作的這東西不能準確定位,但可以判斷大概場所是在地下,聽這電話裡微弱的雜音,大概是在比較熱鬧的地方。”
“地下城真正熱鬧的地方不多,”赫斯慢條斯理道:“地下城鬥獸場是永遠的首選對象,其次還有黑市交易場,地下公交車內部,以及……”
一邊的伊娜沙接過話頭道:“年關降至,蟲蛹通道的乘車口也可以算一個。”
“不是算一個,而是比較重要的一個!我們的朋友似乎想給我們一點信息,但好像有些其他情況讓他沒有說出口。”秋逸諭一屁股坐在辦公桌上,擡起手腕道:“現在要去蟲蛹通道,應該來不及上車了。”
“我們這邊的人放棄這個點,”秋逸諭對着一直站在一邊的雷頓道:“打電話給他們,地點分別是地下城鬥獸場,黑市交易場,另外找幾個地頭蛇,去各個比較繁忙一些的公交車車站。快!”
不等停下話頭的秋逸諭開口再問,匆忙敲擊了幾下鍵盤的赫斯道:“最近的一趟蟲蛹是通往西北區邊緣城市塞冷的,途中會在中17區,西4區,北2區停靠。”
秋逸諭一揮手道:“我們在那裡有比較精通跟蹤和偷襲的幹部嗎?”
一直端然穩坐自己位置上的風獸穆奇立刻接口道:“中17區有一人回去了,距離比較近,應該到了那裡。至於西4區和北2區,分別有3人和1人,但都是使用地面交通工具回去的,我估計他們都還沒到。”
“中17區是誰?”秋逸諭敲着桌子邊緣問道。
穆奇只是隨手一翻,就立刻找到了住在17區的名單,簡潔道:“凱若絲,女,19歲,風紀委二級幹部,替身能力——機密。”
“入機密檔的替身?”秋逸諭眉頭一鎖,向伊娜沙問道:“讓她一個人去可以嗎?”
“沒必要這麼緊張,雖然入檔替身多半不是攻擊型,可暗殺型替身和精神攻擊型替身不也一樣入機密檔的嗎?這樣的匿名電話,我們接了也不只一個了,都不是虛驚一場?”赫斯接口道:“電話打給她時,提醒她注意一下,有可疑人物別立即採取行動,跟蹤的同時報告一下就可以了。我想一個女孩子,應該能把握得住分寸吧。”
“那就這樣吧!”秋逸諭敲擊桌面的手指停了下來,對着正在撥號的風獸正色道:“穆奇,多提醒他幾句。”
繁城的某個角落
“咳,咳……”一陣能力波動之後,手拿電話湊在耳邊的使者猛的咳嗽起來。
“影衛同志,一段時間不見,你不會脆弱到用個替身就承受不了吧!”蹲在一片的人戲謔的嘲笑道:“難道是偷雞摸狗的事情做多了,遭天譴了?”
咳嗽聲在這連消帶打的打擊中消失了,咳嗽的人揚起頭來,用他那雙如藍寶石一般的眼睛瞪了面前人一眼,冷聲道:“地下城,蟲蛹通道入口附近,通話者是個年青男子,相貌沒看太清楚。”
“不會吧,”方纔出口嘲笑的人現在一臉的詫異,奇道:“你的替身不是可以直接通過線路,把他拉到這裡來嗎?爲什麼要搞得這麼繁瑣?”
“蘇影!”不堪忍受對方的玩笑,喝停了蘇影的影衛,稍擡了點聲量解釋道:“我剛剛到那裡,結果通話者把線路卡丟水裡去了?”
“難怪,”蘇影一臉笑容,忽然他又詫異道:“丟水裡?地下城的水?”
“是的!你到底去不去看看?”影衛的聲音更高了。
“別那麼大驚小怪了,我們都白忙了好幾趟了。”蘇影一屁股坐在垃圾箱的上方,笑道:“辛苦你了,你的替身浸水裡,不會傳染什麼疾病給你吧!”
不願和蘇影繼續糾纏的影衛岔開話題道:“將棋爲什麼會決定花那麼多人力物力尋找這小子?我們的花費,早已經超過百萬了吧?”
“誰知道呢?”蘇影擡頭看着被兩邊牆壁夾成豆腐乾的天空,悠然道:“將棋先準備召這小子入隊伍,第一賽程之後,又放棄了這個決定,幾天前,又鋪開了所有力量尋找這孩子。我還是頭一次見到將棋爲一個人改這麼多次方案呢。”
“我也很好奇將棋究竟想找他幹什麼,”蘇影接着又道:“似乎不只是我們,另一批人對那個孩子更感興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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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看清楚那人的面孔,那麼面對面認得出來不?”蘇影忽然又把話題跳躍了回來。
“恩?”影衛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隨即立刻傲然道:“那是當然!”
蘇影收回了悠然的目光,展了展肩膀道:“那我們去看看,究竟是那個三頭六臂的傢伙,把我們的影衛大人給丟水裡去了。”
“是替身!”某人懊惱的辯了最後一句。
“是啊,但願我們能找到他。”蘇影嬉笑着把手架在了影衛的肩膀上。
陽光璀璨的日子裡,天都的街道一如既往的繁忙,似乎每個人,都在各種問題而奔波。從小巷中盪出的一個浪蕩男人,和被他搭着肩膀的滿臉憤然的清秀男子並肩而行。
他們,也加入了忙碌的行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