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知鴻根本不需要人領路,他說的是實話,離開路琪亞,他要輕鬆得多。雖然同在一個校園,但很顯然,沒有人會自認爲和莫知鴻這樣的人有共同的交集,他們情願一直看着手裡的書本,也不會在意一個左右張望的新學友。
日復一日的學習,或明或暗的較量,足以磨滅許多的構想,足以讓一個對萬事好奇的新生,變成一個瘋狂填補自己空白的老生,名校的壓力,遠遠比他的名聲更讓人有前進的動力。
離開了那個紅髮姑娘,莫知鴻總算不用和木偶一樣跟在別人的後面,觀察四周的目光也變得肆無忌憚起來。
一路走來,莫知鴻沒有發現學院中有監視器的存在,倒是察覺了不少攀在樹上的氣息,不用擡頭,他也知道,這大概就是貓王說的校內的監視人員了。
貓王一路走來,總覺得莫知鴻好像有點不一樣,想了半天,才發現莫知鴻並沒有帶上眼鏡:“你眼睛好了?”
“還沒有,只是這裡的光線好像和外面的不一樣。”莫知鴻一直沒有得空去找副墨鏡,但行了一路,卻發現這裡並不需要帶上那累贅,也算是一件意外收穫。
“一直沒有問你,”貓王鄭重道:“你覺得自己那些話,能讓他們相信嗎?”
“似是而非就可以了,”莫知鴻笑笑道:“我根本沒認爲那些話他們會信上多少,只要能進來就行了。現在的情況是,我已經達成了目標。至於如何減輕他們的懷疑,就得一步一步來了。”
莫知鴻走得毫不猶豫,腦海中的地圖清晰的指明瞭13號樓方向,信步之間,就到達了目的地。
學院碩大,有的是空間搭建建築物,13號樓附近,盡皆被林木圍繞,竟是左右再看不到其它宿舍,樓層外圍整個全是綠色,和幾乎貼靠牆上的樹枝幾乎融爲了一體,人工與天然在此和諧共生。
宿舍正門走道直線到底,每兩間宿舍相隔非常遠,光是從這一點上看,就可以估計出宿舍內部的驚人面積。
所有的門都是天都正門的那種特色光幕構成,莫知鴻一直走到盡頭,才發現往上的樓梯。
“左右加一起,一共30個門,卻有足足300米以上的距離,”貓王也把數據給莫知鴻報了出來。
“每個宿舍的間隔是22米,很驚人。”莫知鴻目測距離的本事比貓王只強不弱,口說驚人,卻是沒有一點受驚的表情。
走到自己的宿舍,莫知鴻刷卡進入。
房內更是奢華無比,甚至比莫知鴻在趙宅的那個房間要好上許多,吊燈雕頂,牆紋地青,所有大家族中該有的擺設一應俱全。
唯一讓人看不過去的是,就是四方沙發上,凌亂堆了一堆的紙袋,和一個把腿架得比腦袋還高的捲髮男子。
“極光,你回……”男子扭頭一看莫知鴻,停下了嘴裡的咀嚼:“你好,請問找哪……你是新來的……室友?”
莫知鴻點點頭算是回答。
“太好了,總算不會那麼寂寞了。”那男子連忙把腳從沙發靠背上拿了下來,走到莫知鴻面前,剛伸出手,又向想起了什麼一般,問道:“你聽過極光的事情不?”
莫知鴻茫然搖頭。
“沒關係的,反正我想辦法讓他別招惹你得了。”那男子費力撓着腦袋,曲捲的頭髮加大了他這一動作的難度,前後左右的阻攔手指的活動範圍。再次伸出自己的手,男子道:“我叫沃爾德,很高興認識你。”
“莫知鴻。”莫知鴻伸手搭了上去,耳朵裡傳來貓王的嘀咕:“聽這話的口氣,這叫極光的人,怎麼好像是個危險人物啊。”
“你把寵物丟地下吧,沙發底下經常有各種零食,不用擔心它餓壞了。”沃爾德指了指沙發道:“我想它自己應該能小心不讓我們踩到吧。”
莫知鴻順着沃爾德的手把貓王放了下來,餓壞了的老鼠一點也沒有客氣,得寸進尺的順着沙發鑽進了一個紙袋。
“天啊,”沃爾德一個箭步衝了上去,從紙袋裡抓出了貓王,貓王嘴裡叼着比它體積還大的一條烤魚。沃爾德痛苦道:“這是最後一條佳木薰魚,你這個夥計還真能找好吃的,這所有東西里,最貴最少的一樣被它給挑上了。”
沃爾德嘗試着扯開貓王和那條魚,但老鼠不但用上了牙齒,兩個前爪也扣在了薰魚身上。儘管沃爾德扯住了老鼠尾巴和魚尾巴,可剛進門的同寢在場讓他不敢用力,況且,他也沒真饞到和一隻老鼠搶東西。
沃爾德最終放棄了這一舉動,把老鼠和魚一起丟在了沙發上,向莫知鴻問道:“能告訴我它叫什麼名字嗎?”
“貓王。”
原來如此。沃爾德咬牙望了幸福的老鼠一眼,嘀咕道:“怎麼叫這麼個名字。”
“它很喜歡,我沒辦法。”莫知鴻也有點餓了,聽着老鼠喀嚓喀嚓的進食聲,根本就不能集中注意力看着室友。
“爲了表示對你的歡迎,我請客了,如果你要想吃好的,我可以請你到外面吃一頓,反正現在還沒有開學,”儘管涉及到了食物,沃爾德還是沒能成功吸引莫知鴻的注意力,已經遭受一番損失的男人只好兩手一攤道:“當然,你如果看上這裡的什麼東西,請隨意吧。”
“謝謝了。”莫知鴻好像就等着這句話一般,在沃爾德的目瞪口呆中,從老鼠嘴邊掰下了半截魚身放進了嘴裡,毫不客氣的抓起了老鼠鑽進的另外一隻袋子。
“感情真不錯啊!”沃爾德只能發表如此的感慨。
“對了,”儘管就餐時間不應該打擾對方,但沃爾德還是忍不住要把想起的事,提醒一下新到的室友:“我們的寢室雖然是住四個人的,但目前爲止,連你也只有三個人而已,這和另外一位老兄的個性有很大的關係,你必須記得,千萬別表現自己會武功。”
“他不能容忍比自己差太多的人住在這寢室,所以,已經打出去10幾個了。”沃爾德提到這個令人傷腦筋的室友,不由苦笑。
“沒有比他好的了?你又是怎麼住進來的?”莫知鴻一口氣提了兩個問題,又投入到和自己寵物搶東西的過程中。
“比他好的不多,但也都有自己的寢室了,學院換寢室是需要很多手續的,何況,他的脾氣也不怎麼能讓別人住得下。”沃爾德無奈道:“至於我,我是死皮賴臉住進來的,被打了好幾次了。”
“不過你別擔心,只要裝着不會武術就行,我想他應該不會對你動手的,實在不行,我攔一下得了,好歹也住了有一年了。”沃爾德明顯誤會了莫知鴻,他根本就不爲這事操心,強人本就是一個打不死的傢伙,心中的念頭簡單無比:大不了也和這位一樣,被打上幾頓得了。
見莫知鴻好像沒在聽自己說話,沃爾德只好坐在另一端看起電視來。
和下面不一樣,這裡的電視看不見電線,半嵌於牆內,不但收到的波段更多,畫面也更加清晰。
直到一人一鼠吧唧吧唧,把沃爾德早晨買來的東西吃了個精光,爭搶才告一段落。
“這邊是我的房間,隔壁是極光的房間,”沃爾德見莫知鴻有了空閒,痛心之餘,開始繼續未完成的幫助:“左邊兩個房間一個是個人宿舍,一個是衛生間,右邊兩個,一個是浴室,一個是個人宿舍。”
“你來得比較晚,直觀感覺比較好點的我們都佔了,你就湊合着用浴室旁邊的吧!”沃爾德指指右邊道:“把卡刷一下,房間的門就只有你一個人可以開了。”
“你自己去看看吧,我們這樣的高檔宿舍,比起其它兩種檔次,可以說是天差地別了。”
吃也吃光了,莫知鴻就找着沃爾德的示意開了門,正門靠邊鋪着一張奇木單人牀,枕頭、被蓋、牀單全是白色,潔淨程度讓人驚訝。牀的正對面也是一臺壁掛電視,比客廳的小了許多,桌椅同樣是質地較硬的奇木傢俱,桌椅邊緣的一些奇異雕花卻也讓兩樣東西別有一番韻味。房間不小,但幾樣東西一擺,也顯得沒有什麼空餘,房間中唯一缺少的,就是一扇窗戶,儘管又房頂的通氣孔,還是讓人有些不舒服。
根據剛纔進來前的觀察,莫知鴻覺得,先前有人住的兩個房間,應該會有,不過這對他來說,不是什麼不可缺少的東西,按這個房間的寬敞程度,即便是住滿了人,讓莫知鴻住在客廳,他也是非常樂意的。
出了門,莫知鴻卻發現客廳中多了一人。
“這就是新來的學弟——莫知鴻。”沃爾德正和極光說着新來人的事,剛開了個頭,就撇見莫知鴻從裡屋出來,心裡不由一緊,直接先給兩個做起了介紹:“這就是我和你說的另外一個同寢——極光。”
極光的是三人中最爲消瘦矮小的,筆直的站姿卻是隻到了莫知鴻鼻子的高度,肩胛骨甚至高高的突了起來。若是不看眼睛和佩劍,有着白皙皮膚的學長,看上去更像一個讀書人的樣子。
但莫知鴻卻無法做到不去看極光的眼睛,那雙眼睛,讓人不知不覺中,就改變了視線的角度。
從那對和自己一樣的瞳子裡,莫知鴻看到的不是無懼死亡,而是渴望死亡,這樣的眼神,他看得太多,以至於能一眼透過那厚實牆壁,看清了最深處的東西。
儘管莫知鴻感覺不到殺氣的存在,可從對方的眼睛中,莫知鴻看到的,卻比一般人要多,在那濃濃戰意的後面,莫知鴻能清楚的看見灰暗乾澀的心,彷彿再沒什麼能讓他泛起波浪一般。
這樣的戰意,也是爲了掩蓋吧?莫知鴻暗想。
“他沒什麼本事的,極光就別爲難他了。”沃爾德站在了莫知鴻的前面,打斷了兩人的對視,從極光越來越耀目的目光裡,他看到了危險。
這樣的人無疑是可怕的,莫知鴻深以爲然,渴望死亡的人,總是在謀求解脫,在這解脫之前,他能爆發出強大的力量,帶走更多的東西。
在對視被打斷之後,莫知鴻立刻就坐在了沙發上,不是畏懼,而是不願與這樣的人做糾纏,莫知鴻瞭解生命的寶貴之後,更不想被這樣的人傷害自己,或者暴露自己。
“你叫莫知鴻?”極光把別在腰上的劍抱在了手裡,追問了一句不需要的問題,不知道爲什麼,他突然想聽這個新生說上一句話。
在被對方從眼睛中看破什麼時,當事人也會有或多或少的覺察,而這覺察,會讓當事人不知不覺中,有一些恐懼產生,這恐懼埋藏得很深,極光的一句提問,便是一種特殊的表現。
“他剛纔就想和你動手,”貓王早已經跳回到了莫知鴻肩膀,剛纔的殺氣,它是感覺的一清二楚,因此,它更對這殺氣在一句話之後消失感到好奇:“可打了一個照面之後,爲什麼他就沒了殺氣呢?”
“這我不清楚,”莫知鴻眼睛是盯着電視的,可卻根本沒在看:“我只知道,要是動起手來,可能無法保存實力了,或者說,可能會輸。和不怕死的人打架,我沒有贏的信心。”
莫知鴻說得很粗略,貓王聽得很含糊,可沃爾德卻是直冒汗,狠命捏捏莫知鴻的肩膀,對着極光道:“你看,都把他嚇壞了,極光,你的名聲太大了點。”
“如果你覺得不合適,我想辦法把事情和學生會商量一下,你不能老把人打出去啊,這樣……”
“住下吧!”極光甩下一句話,進了自己的房間,留下愣了神的沃爾德對着自己反問:“剛纔他同意了?”
“不同意纔怪,”貓王聽得清楚,卻是不能正面回話,信誓旦旦對莫知鴻打保票道:“其實剛纔要打起來,我敢保證你不會輸,你沒有師父的天賦,鼻子不靈活,自然感覺不到,他其實受了點小內傷。從他嘴裡,我聞見了血腥味。”
“是嗎?”莫知鴻輕輕揚了揚嘴角,輕輕的在心裡飄過了一句:即便帶上傷,又能怎麼樣呢?
求死者,無畏傷。
貓王沒聽到,也不知道,種族不同,認識上的距離無法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