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無邪與鍾真命、鍾紫薇兄弟以絕頂功力硬拼,聲勢已然驚天動地,但比起地震,依舊是小巫見大巫。
地震原是地心震盪,越往下走,動盪得越發厲害。毛無邪與六兄弟卻是除了逃往地底的神仙洞府外,再無退路。通道中異響不絕於耳,大地一時左右搖晃,一時上下顛簸,這小小山洞,比之龍潭虎穴更兇險十倍,無時無刻不會轟然倒塌。通道漆黑狹窄,目不見物,又兼迂迴曲折,鍾天子等人不知碰了多少次壁,鼻青臉腫,血淚滿面,連滾帶爬,狼狽不堪。武林高手這副模樣,世間倒也難得一見,可惜伸手不見五指,能將好戲盡數收進眼簾的,只有主宰一切的老天爺。
毛無邪運起金鐵之氣,雖然什麼都看不見,卻對地形瞭若指掌,將受重傷的風自如負在背後,拉着鍾劍聖,在通道中急速穿行,不一刻,已到了神仙洞府之中。
然而,如今的神仙洞府,已然不是天外神仙清修之所,而成了人間地獄。前後不過半頓飯工夫,洞府裡便得熱如蒸籠,這幾年鍾劍聖重行栽培的奇花異草大多都已乾死,巨燈盡數熄滅,遠處卻是火光沖天,密林成了一片火海。原本洞府中最高的地勢不知爲何,變得比四周低了許多,如同站在一口方圓數十里的巨大炒菜鐵鍋的鍋底。地面上溝壑縱橫,深不見底,紅光自裂縫下透出,似乎隨時會噴出流金鑠石的烈焰。
“這是……”毛無邪驚駭之下,內息紊亂,壓制不住內傷,哇的一聲,又吐了一口鮮血。
“神仙洞府雖大,但在老天爺眼裡,不過是方寸之間,看來幾個逆子壞事做得太多,惹惱了蒼天,要將他等與神仙洞府一同毀去!”鍾劍聖也是神色古怪,半晌才訥訥說道。
毛無邪還要說話,胸口一陣劇痛,情知內傷發作,不敢多說,放下風自如,盤膝坐下,運功療傷。鍾真命的內家掌力極爲厲害,若不將殘餘勁力早早化解或驅出體外,那是後患無窮。
“這……這裡怎麼……”當先奔出通道的鐘萬歲,也被眼前的景象驚得瞠目結舌,呆若木雞。鍾真命、鍾至尊、鍾天子相繼鑽出通道,也與七弟一般,不知所措。
動盪漸止,地震來得快,去得也快,但手筆之大,威力之強,絕非人力所能及。
“出不去了!”鍾萬歲四下張望,最先反應過來,頹然坐倒,喃喃說道。
“未必便出不去。”
鍾玉皇的聲音依舊平靜,其餘幾兄弟聽得精神一振。六年來,鍾玉皇心思縝密,智謀過人,武功突飛猛進,威信日增,無形之中,似乎成了衆兄弟的頭腦,連武功最高的老大鐘真命,對他亦是言聽計從。四兄弟一齊回頭,只見滿身血跡的鐘玉皇緩緩走出通道,雙目精光四射,嘴角與鼻孔緩緩滲出鮮血。
“老六,你怎麼了?老五呢?”鍾真命連忙上前扶住鍾玉皇,低聲問道。
“五哥已先
走一步了。大哥,大敵當前,先節哀順變,你的功力,始終難以突破更高一層麼?”鍾玉皇對鍾真命耳語道。
鍾真命苦笑搖頭,這“空前絕後神功”他早已練至絕頂境界,與毛無邪一般,無人指點,全靠自己摸索自創,縱有天賦,再上一層也是難上加難。鍾紫薇到這個時候,往往不顧性命引動真氣胡衝亂撞,歷經百般兇險,強行突破。鍾真命卻知道自己還得留着一條性命守護其餘兄弟,不敢亂來。
“外來真氣自百會穴貫入,或許能助你武功大進!”鍾玉皇說着話,將手掌按在鍾真命頭頂上,灌入真氣。
“老六……”鍾天子見狀大驚,心想以內力直接注入腦中,不是腦漿迸裂,便是失心狂亂之禍,哪裡能如此亂來?這主意,恐怕只有老五這個瘋子纔想得出來,老六心思素來縝密,怎麼也瘋了?
“老六你什麼意思?”鍾真命也與鍾天子一般心思,一把攥住了鍾玉皇的手腕,沉聲問道。
“五哥臨終前,已將殘餘內力盡數輸入兄弟體內,無奈小弟體質不佳,承受不得。五哥說了,這法子看似兇險,其實功力若到了大哥這地步,實有八成以上把握。大哥,如今五哥已去世,各位兄弟聯手,也未必殺得了那頭野獸,須得拼死一試了!小弟將五哥與自己的畢生功力,都押到了大哥你的身上,兄弟們能否逃出生天,就看大哥能否擊殺怪物。千萬一試!”鍾玉皇說着,口鼻鮮血越涌越多。皆因鍾紫薇練功之法獨特,內力霸道之極,他本身功力全然壓制不住。
鍾真命最重兄弟之情,聽六弟這般說,略一思忖,權衡輕重,便放開了手,深吸一口氣,盤膝穩坐,將內功運上頭頂,護住顱腦,準備任鍾玉皇擺佈。鍾玉皇猛力催動內息,功力如決堤洪水一般,涌進了大哥的腦袋之中,不管是自身功力,還是鍾紫薇臨終前所贈,都盡數送進鍾真命體內,點滴不存。
毛無邪內力深厚,片刻間已運功疏通經脈,治好了大半內傷,調息之餘,仍可運動金鐵之氣查探四周。鍾玉皇的話聲雖輕,他卻一個字都沒有漏下,這時更感應到三股深厚的內力在鍾真命腦子裡糾纏一處,齊心協力逐一衝開百會穴玄關,然後融合一處,在全身經脈中不斷遊走,不住增厚,其中蘊含的威力,竟在“獸王神功”之上!
天下間,竟然還有這等武功?毛無邪心念電轉,苦思應對之策,發覺鍾真命強悍絕倫的功力或許只能支持一個時辰,並不能持久。但這短短一個時辰,天下間或許無人能當其一擊。自己縱然施展“古鯨之心”,再全力施爲,劍拳一齊用上“五行歸一,一家獨大”,冰火合璧,也未必抵擋得住他!
六年來,毛無邪從未擱下自己的武功,但不斷苦練,“獸王神功”只是日益精純,功力卻似行人止步,再難寸進。他也以爲到此境界,已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不必強求。哪裡想到,鍾紫薇那瘋
子竟創出這種法子,將功力暫行提升至更高地步。完功後的一個時辰內,鍾真命是真正天下無敵,但這個時辰過後,或許一年之內,不僅元氣難復,武功全失,而且日後縱然再行苦練,也難以回到提升前的地步。
站在毛無邪身後的風自如數次欲言又止,咬緊了嘴脣,猶豫再三,忽然把心一橫,走近毛無邪,也與鍾玉皇一般,將手掌按到了毛無邪的頭頂,緩緩注入陰火真氣。
“小丫頭,你也瘋了麼?這時毛小子要全神療傷,別搗亂!”鍾劍聖雖老,耳朵依舊靈敏,鍾玉皇的話他也聽到了七八成,這時見風自如也如此胡來,忍不住出聲斥責道。
風自如不答,只顧將全身的陰火真氣一鼓作氣貫進毛無邪體內。然而毛無邪功力實在太過深厚,提氣之下,頭頂有如銅牆鐵壁,滴水不漏,風自如的陰火真氣全然進不去,僵持片刻,只得回頭。
“如今我傷勢不重,你留着陰火真氣護身,不須給我。”毛無邪低聲說道。
“無邪,可還記得六年前,我曾問你,你爲何不問我,一身陰火真氣不送給毛毛,而非要讓你冒險找聖樹索取?”風自如輕輕嘆了一口氣,問道。
“你還記得這事?”毛無邪心中一動,似乎猜到了什麼,心頭一陣狂喜,反問道。
“那時未說,是因時機未成熟。你不是曾經說過麼?五行之中,唯火分陰陽。你雖集齊了‘獸五行’,但烈焰之氣只有陽火而無陰火,五行依然不算齊備,因此五行中的青木特性一直無法悟出,我說得對不對?”風自如輕聲問道。
“你留着這一身陰火真氣,正是爲了助我將‘獸王神功’推上頂峰?爲何不早說?”毛無邪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低頭沉思片刻,方沉聲問道。
“你說呢?”風自如聽毛無邪語氣,知道他已想通了大半,不禁臉現笑容。
“陰火真氣是天地間靈氣,桀驁不馴,不服我駕馭,在我體內也不持久,須得經你煉化,方能爲我所用?如同你我爲聖樹煉化青木之氣一般?”毛無邪試探着問道。
“還有呢?”風自如略微點了點頭,卻又追問道。
“我所吸納的五行靈氣,靈性越強,對五行特性的領悟越深,你想讓我領悟更多,因此不斷將陰火真氣練得更爲精純?我命五行屬木,若將青木之性領悟透徹,武功必定更上一層樓。”毛無邪沉吟道。
“可是六年不斷精煉,這陰火真氣始終難以與陽火融合,你若吸納,或許對你有害無益,但若不吸納,未必是鍾老大的對手。這時候生死關頭,也顧不得許多了。”風自如悽然一笑,說道。她雖沒有毛無邪的金鐵之氣明察秋毫之能,但中了鍾紫薇一拳,以陰火真氣護體之能,也受了不輕的內傷,自然知道厲害。而鍾真命的內力修爲,只有更在鍾紫薇之上,若兩人功力合二爲一,毛無邪定然不是對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