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淑女蹁躚,有劍清揚

當李逍遙再次踏進客棧大門的時候,整個人都一片灰白,彷彿燒成了灰燼一般。

雖然李逍遙看起來身心俱憊、神情恍惚……精氣神更是乾癟得一塌糊塗。但有着胸中的兩個執念支撐着,他一路從仙靈島日夜兼程的趕了回來。他的執念排在第一位的、當然是李大娘的病情;而排在第二位的嘛,就是很想很想親口問陸遠一聲,“那地圖……還有那姑娘是怎麼回事?陸大哥!你是不是又坑我!?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尤其是那個可愛又恐怖如斯的美麗少女,這一路上始終在他的心頭打轉,讓他既害怕……又思念。不知道嬸嬸知道自己忽然多了一個媳婦的時候,會受到怎樣的驚嚇,但自己多半是悲喜交加的。

一直等在大堂裡的苗人首領第一個看到李逍遙進門,他搶先迎了過去,壓着聲音問道,“怎麼樣?小子。求到仙藥了嗎?”

李逍遙麻木到視線都不會轉一下,只是無語的點點頭,掏出一柄錘頭裂開的錘子塞給苗人。“錘子砸壞了”,既無原因也無過程,說完之後他便繞開苗人向着後廂房走去。李逍遙此刻心情複雜,當然不會去感謝這個人。苗人頭領看着徹底損壞的破天錘,心疼得一哆嗦,這可是族裡爲數不多的“神器”,竟然便這麼毀了……不過轉念一想,但既然錘子壞了而李逍遙又求來了仙藥,那仙靈島的大陣應該確實被破壞了纔對。

苗人頭領藉着轉身的姿勢,悄悄的朝着李逍遙的後背一彈,一抹香粉無聲的沾在李逍遙的衣襟上。李逍遙不但從他那裡拿走了破天錘,還吃過名義上是避瘴氣的“忘憂散”。而他現在彈的這種香料,便是促使那藥發作的引子……一刻鐘之後,李逍遙將會陷入沉睡。等到他醒來,會將服藥之後這段時間做過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

清除了隱患,苗人頭領這才放下心來,想來一個鄉下店小二也鬧不出什麼大事。

他是苗疆的重要人物。尤其擅長施毒製毒。不過像金蟬蠱這等頂級蠱毒,自然不會用在這等無足輕重之人的身上。如果不是怕在中原之地惹上官司,這等微末的人物他隨手殺也便殺了。他朝着那些鬧哄哄坐在大堂的苗人手下襬了擺手,衆人瞬間安靜下來。一個個規規矩矩的回屋歇息,等着晚上按計劃突襲仙靈島,誅殺叛徒和搶回聖女。

苗人頭領回屋的時候,心下里還稍稍感覺有些不妥。但此刻已經箭在弦上,而且仔細將事情思索一遍並無大的錯漏。隨即他只當自己過於謹慎,也就直接睡了。

李逍遙進了裡屋,卻猛然發現一大羣人、連同嬸嬸在內都擠在屋裡,齊齊眼巴巴的看向……他的身後。你們又在搞什麼幺蛾子?!爲什麼這個房間里正常人只有我一個啊?他手裡捧着紫金丹,頓時覺得心比身體累。他環視了一圈兒,沒有找到陸遠。“陸大哥呢?”

“媳婦吶?!”李大娘爽快的反問道。

“媳婦?你怎麼知道……”李逍遙彷彿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般,身體抖了一下。他本來就已經心身俱疲,突然精神上受到“重擊”,頓時只覺得天旋地轉便要昏倒。李逍遙強忍着舉起手裡的錦盒,只說了句“這是仙藥紫金丹”。便身體一軟向後倒去。

“逍遙!”李大娘大驚失色,一片腿從牀上跳了下來。可還有比她更快的,剛剛還在桌邊喝茶的呂道士,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出現在李逍遙的身後,將他穩穩的扶住,那動作姿態……好像呂道士一直站在那兒等着攙扶一般。李大娘愕然的看了看李逍遙,又看了看呂岩。

呂岩的一隻手按在李逍遙的後心上,靈力透體而入。但須臾之後,便撞上了一團暖洋洋的護體真氣。那真氣綿綿汩汩、卻柔韌至極的將他的靈力阻住。他一愣,然後便認出那真氣的性質。知道李逍遙的身體並無大礙。“這孩子是累壞了,還真是純孝啊。”呂道士扶住李逍遙不由得感慨道。

古代人重視孝道勝過一切,李逍遙此刻身上閃亮的“孝”足以掩蓋任何缺點……如果不是怕牽扯紅塵太多,如果李逍遙不是什麼主角……呂岩呂洞賓這一刻真的動了傳承道統的念頭!

*

守在山神廟的酒劍仙那邊還不知道。他命定的徒弟差一點兒在終點之前被人截胡,還是一尊他明顯惹不起的大仙……

仙靈島這邊,一艘巨大的黑船已經靠上了島嶼的碼頭,數十名拜月教徒手持利刃涌下船去,當中的一個……正是暗算了李逍遙的苗人頭領。

“散開來探路!留下人看好船。”那頭領命令道。他看着眼前黑壓壓漫無邊際、在晚風中素瑟嗚咽的林海,心中的不詳陰影越來越大。如果出了什麼意外。到時候海上或許就是他們的唯一退路。

……

“頭領,護島大陣還在!”當一個手下滿臉鮮血的跑回來報告時,他的不詳預感終於到達頂峰。“什麼?那個該死的小廝居然敢騙我!?待我回去,必在他身上嚐遍三十六種蠱毒,讓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苗人頭領咬牙切齒的說道。

好不容易清除掉又一批襲來的山精樹怪,苗人首領終於帶人來到了阿修羅像前。看到那個被“破天錘”砸出來的凹坑,還有裡面露出的赤金顏色……哪怕是苗人統領,這一刻也感覺心裡發寒。“是誰泄露了苗人的秘密?!”這個念頭不停的在心中打轉。“破天錘”做爲碎石利器據說是仙人憐憫苗人所賜,對於居住於深山中的苗人來說,等同於鎮國神器一般的存在。

而那個秘密,只有包括巫王在內的幾個人知道!被擺在臺子上的巫後一系,一向是沒資格知道這些事情的。可如果不是早有預謀,誰會用這麼多的黃金來鑄造護島大陣的塑像?!

就在他驚疑不定的時候,忽然間——耳邊那夜風的呼嘯與海浪撲擊的聲音驟然強烈起來,宛若千百萬人齊聲呼喊、宛若大漠黑風壓地襲來——只聽見一陣“滄浪浪”的聲音鋪天蓋地,響徹寰宇!那呼嘯聲填塞世界,聲音太大反而讓人聽不見任何聲音!!所有人都長大了嘴,高聲呼喊着,卻全被被那聲音徹底湮滅!

此時此刻,這鳴叫聲主宰了整個天地!

“是什麼?發生了什麼?是海嘯嗎?”苗人頭領驚慌的大聲吼着。他對大海所知有限,只知道大海上最恐怖的便是颶風和海嘯……可他的喊聲,連他自己都聽不見。

“我們的船!!!”一個聲音尖利的人嚎叫着,手舞足蹈的比劃着,讓他的聲音終於被人聽見。

就在他們將視線轉過去的那一刻,一直敲打耳鼓,壓迫耳膜的壓力被撤去,那彷彿充滿全世界的聲音突然消失!就看見一道銀色的長虹自極遠的天際飛來,瞬間掠過了林海的波峰浪谷,向着大海的方向劃出一道明亮的弧光!那光芒飛過海上之時,急速的繞着黑色的大船旋轉了幾圈,又兮忽消失。

“月圓之夜,紫禁之巔!”清朗的歌吟之聲清晰的響在每個人的耳邊。一個穿着紗質衣裙、長袖蹁躚的身影,突然出現在滄海之上、明月之中!飄飄如飛天。那身影足下的黑色帆船,在銀虹之下,轟然碎裂!無數的海浪爭先恐後的順着平整的裂縫涌入船艙,大廈般的樓船如積木般層層崩塌碎裂,最大的碎塊不足盈尺!

“一劍西來……”斬了大船之後,那銀虹的劍氣更勝!隨着“滄浪浪”的脆響向上拋飛,直上青冥!然後劍光掉頭向下,驟然變成了籠罩島嶼的箍地霜雪,將所有的拜月教徒的視野蓋住!那明亮的劍光,映射得每個人都鬚髮如雪,臉色慘白。

“天外飛仙!”

一個十四五歲的紗裙少女,拋飛的出現在苗人的上空。“鏗楞”一聲,銀虹化作尺長飛劍來到少女的足下,托住了少女下落的身影。劍身猶自不滿足的輕聲鳴叫着,發出陣陣“仙翁、仙翁”之聲。

“你是……公主!?”苗人頭領簡直難以置信的澀聲問道。彷彿和他這話相應和,周圍撲通撲通之聲,二十幾名拜月教徒撲倒一地!他們或是眉心、或是喉結上……多出了一枚小小的紅點,已然亡命。就是這不起眼的傷口,一劍便奪去了二十幾人的性命!“公主……公主不該是女媧後裔嗎?怎麼可能會如此心狠手辣?!”

苗人頭領看着那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影,漸漸的和當年那個善良到軟弱的女子重合起來。可是……爲什麼性格上會差這麼多?!女媧族的後人,聖女的女兒……不應該也是悲天憫人、善良可欺的嗎?!爲什麼會這樣?可惜他已經沒機會問。

“去將你的疑惑向我孃親詢問吧!”飛劍化作明亮的銀虹當頭劈下,苗人頭領在駭然中,被一分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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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劍身不佔纖塵,趙靈兒憑劍凌風,寂寞如雪。

更高的天上,陸遠戴着面具揹負雙手,御風而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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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還有一章,補昨天。(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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