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陸子沒心沒肺,騙人的話說過就算;玉清尼姑則是心亂如麻,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原本以她的境界,身爲優曇神尼的高足,大約在當世能排進前五十,努力一下能擠進前三十之數。與周輕雲的師父餐霞大師即是同門,境界也相差彷彿,算得上是有數的高手。但是比起長眉真人任壽,那還是天差地別。
因此任壽的算命**,可以從茫茫無盡的命運可能性中,將那張最適合峨眉的命運之網推算出來。而玉清大師的算命**與普通的峨眉派高手差不多,基本上就是順着任壽留下的“座標”,能夠大致推算出某些人的命運。不過好在她的小衍神術也是先天卦算的正法之一,自有無窮妙用。
陸遠篡改自己的記憶來忽悠玉清女尼,裡面的內容三分真七分假。畢竟他與李凌做了三年同學、五年同事,兩個人幾乎始終在同一個大項目組工作,各種調戲其實都是有歷史模板的。李凌的爸爸是某電信局局長,因此起點比他高,在升職的路上始終壓過他一頭。
陸遠忽悠完玉清之後,並沒將這件事當回事。卻不知道那些內容落到一個真正的術數高手的手裡,幾乎相當於在命運的河流中豎起一座燈塔般耀眼!原本被命運迷霧遮擋的位置,驟然清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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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清輾轉反側無法入睡,乾脆起來擺起先天卦象。
玉清的第一卦便先用在了陸遠的身上,她想知道陸遠的前世今生。可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那傢伙身上居然包裹着一層厚重的功德金光,竟然將她的卦算直接彈了回來!真是驚得玉清目瞪口呆!
那金光連陸遠自己都不知道。他一直在用薩佛拉斯權杖預言,可以說在術數這門學問上,東西方的法術各有所長。魔法擅長預測未來,和判斷走勢;而仙術擅長的則是分析目標,和看清命運。總體來說魔法注重全局,而仙術專注個體。
因此陸遠並不知道,雖然他屠殺二十萬清兵。召來可怖的十重四九天劫,不殺他誓不罷休的那種!但他也因禍得福,因爲他直接阻止了清軍的幾十場大屠殺,讓千萬華夏生民得以倖免。因此他的身上不知不覺便匯聚了百萬善功!足夠普通修行者飛昇個十次……可惜這些善功對陸遠沒什麼卵用。因爲他對飛昇無愛,搞不好還有大害。
他現在的情況就好像唐僧肉一樣,吃了就能洗白,對那些無法飛昇的魔頭們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玉清算第一卦時,差點兒沒被他身上的土豪金亮瞎眼睛!等到搞清楚情況之後。玉清哪怕不羨慕,也忍不住要多看上那麼幾眼——誰能聚攏百萬善功啊,太稀奇了。我家的男人,果然不同凡響!
咦?我爲什麼要想這個?
算不了陸遠,她只能算第二卦,“陸遠給自己看的那些記憶到底是不是真的?”
玉清也想到過記憶被修改的可能,畢竟人類的記憶,說起來就是個存儲體而已。但是卦象顯示的是,“七分真、三分假”。玉清默然……作爲一個術數方面的高人,她很明白。記憶有時候是假的並不意味着事情本身不真,而是因爲人類總有美化回憶的傾向。
當歲月流逝,往往那些不好的回憶都會逐漸磨滅,而美好的部分會隨着回憶變得愈來愈美麗,此乃人之常情。
“原來你我的緣分是在未來嗎?怪不得我沒有李凌的任何記憶。”玉清恍然而又沉默。可一想到陸遠“一人揹負着兩個人的回憶”,又有些感動。
然後她起手撿起卜規,準備丟第三卦。
陸遠的身份是羅漢,這個她已經在前面的卦象中看到。現在她想知道的是,“陸遠爲什麼會來到明末這個時代”。
要知道,回溯時間的代價非常巨大。可以說當玉清知道陸遠來自未來之後,他身上沒有靈力,他被從天上踢下來等等這些狀況,立刻變得一點都不奇怪。相反。她認爲這些還不夠——陸遠一定還付出了別的什麼巨大的代價,比如壽命、比如發下不可能實現的大宏願之類的——佛家人瘋狂起來,比正常人更加不顧一切!而發大宏願就是一種極度透支未來的手法。
四枚卜規在桌上撞擊,然後一一停了下來,其中一條壓在另一條的身上。看到這個卦象,玉清的手抖了一下。因爲卦象上清晰的顯示着——“他來找一個已經離開的人!”
玉清這一刻感覺她的心都在哆嗦。答案呼之欲出,那個人還能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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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黎明號上的那幫娘們兒在此,一定會拍着她的肩膀實話實說道,“姑娘,一看你就是想多了!他要找的人是任壽,目標是攪基,你自己洗洗睡吧。”
但玉清可能相信嗎?結合她昨天“親眼”看到的記憶,和今天的這三卦占卜,她覺得自己已經“搞明白了一切”!陸遠爲了情不顧一切的形象,此時已經牢不可破。
玉清在心下仔細的梳理着——也就是說,我即是三百年之後的“李凌”。我們之間是轉世重生,而並非血脈的關係。這個可以從算卦定位的方式,確認下來。在那一世,我和……和陸遠之間發生了很多事情,最後結爲夫妻,還有了一個孩子。然後呢?
我們後來怎麼樣了?我們…廝守終生了麼?爲什麼他寧可付出極大的代價,也要回到過去?畢竟相比起回到過去,下輩子相約再見,似乎纔是修行者通常的做法。因爲回到過去的代價太大,除非……除非那時候我已經形神俱滅!他在未來根本等不到我,因此纔不得不到歷史中來尋找……
好吧,誰說只有現代人腦洞大的?
玉清女尼一點兒沒在乎自己將來要形神俱滅那件事兒——她只對那個不顧一切回到過去的傻瓜,心塞得生疼。
“好吧,還有最後一個問題。”玉清按着心口咬咬牙,又拿起了卜規。她的師門有規矩,小衍神術一天只能算三次,但她這已經是想要得到答案的第四個問題。可對於問題的答案,她一刻都等不下去。
“我與……與他之間,到底緣分幾何?”似乎,只要是女人,就會對這個問題好奇。玉清有記憶的幾世,全是半路出家修行,剩女足足當了幾百年!似乎在她的命裡,唯獨缺少姻緣,因此她對這個問題簡直好奇得要死。
四根卜規相互撞擊,然後排成了而一個規則的交叉形狀,宛若兩頭大的漏斗。
……“情深緣淺,有始無終?!”
玉清一解出這八個字的卦面,身體便如遭雷轟般顫抖,一小口血噴了出來。她顧不上小衍神術的反噬,急忙伸手想去再度確認卦象,可幾滴水珠卻落在了她的手背上,冰涼冰涼。
“我,我怎麼哭了?”她詫異的反問自己道,可眼淚無論如何都止不住。似乎那個叫李凌的女人的心,此刻與她合併在一起,她能感受到她的傷心。玉清女尼很想問一問爲什麼,可誰又能給她答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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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陸遠渾身舒服的踏出自己的房間——整個玉清觀就玉清女尼一個人。只要他不去夜襲玉清,隨意選個房間便可居住。
也不知是不是因爲深山的空氣極好,總之陸遠一夜無夢,睡得極爲香甜。等到清晨見到玉清女尼的時候,他也沒再像昨日那般言語調戲,反而規規矩矩的行了一禮道,“真人昨日歇息得可好。”
玉清很是無語,我這麼大兩個黑眼圈你沒見到嗎?!男人啊就是粗心……咦?我到底在想什麼啊!她捂着臉,飛也似的逃了。
陸遠還保持着蹲在井邊刷牙的姿勢,一臉蠢萌的在想,“我剛纔說了什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