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嘯清越。
悠長而震懾的清嘯攜帶着勇往直前、無與倫比的氣勢轟擊而來,猶如從九天飛流直下的瀑布直直衝刷在衆人的心頭,將渾渾噩噩的衆人給驚醒,心頭瞬間恢復成一片清明。
被陰靈的神魂攻擊所傷,又被拓跋烈從驚險的境界之中所救,衆人看向拓跋烈的眼神極爲崇拜。
狂熱的更加狂熱,而原本並不那麼信服的也禁不住對拓跋烈有了新的瞭解,對他的強大有了更加深刻的認知。
拓跋烈負手站在圍牆之上,一身玄黑衣衫讓他看起來極爲沉默冷硬,冷峻堅毅的側臉更給人一種不好親近的感覺。可當他如鬆如柏一般站立在牆頭之時,他卻成爲了許多人心中信仰。
似乎只要有他在,一切驚險便都會有驚無險。
當最後一人的心神恢復清明,拓跋烈口中清嘯終於悠悠平息下來。
與此同時,洶涌而來的陰靈也到了百米之外。
站在牆頭,拓跋烈一雙湛黑的鳳眸冷凝沉着,直直目視着席捲而來的無數陰靈,不徐不疾地伸手揮出了一道靈力將龐大的體內世界倒影籠罩住整個綿延的圍牆,也將所有人都籠罩在他的勢力範圍之內。
猶如雄獅在圈定自己的領地一般,拓跋烈鎮定的守衛着這一方地界,就算面臨艱險也絕對不會妥協後退!
感受到這龐大的世界倒影,極大宗主的臉上皆是色變,震驚的看向拓跋烈。
他們以爲拓跋烈最多隻是破虛境六層以上的修爲,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的修爲竟然如此強大。
破虛境十層巔峰……
他絕對是破虛境十層巔峰!
如此龐大的世界倒影,在這世界倒影之中他們還感受到了空間法則。雖然極爲微弱,可確確實實存在着的空間法則……這意味着什麼?
也許……拓跋烈能成爲浩渺大陸淪爲流放之地後,第一個突破到洞天境的存在?
知曉一些秘辛的宗主們,眼神極爲的複雜。
既是羨慕,也是感慨。
當然,面臨猶如江河倒卷一般襲擊而來的陰靈,幾大宗門也感覺分外的棘手。
拓跋烈卻無心瞭解幾大宗主內心的震驚和複雜。
“讓小如意回御獸空間休息,把紫狐召喚出來。”拓跋烈聲音沉冷,看向站在一側的姬清,“還有無憂,讓他儘可能的給我更多的天淨水!”
“好。”姬清冷靜地點頭,“無憂之前給了我許多天淨水,我都存在這裡了,有備無患,這一次我們應該能阻止不少的傷亡。”
陰靈來勢洶洶,修煉者到不怕,只要不遇到極爲強大的陰靈,遇到這種普通的陰靈他們都擁有足夠的自保能力。可還有許多從四面八方趕來的普通人自願投入戰場,做着一些後勤方面的事務。
他們想要抵禦陰靈,無疑是癡人說夢。
萬一被陰靈奪舍,這些善良熱血的普通人十成十會變成殺戮者,對身邊親近的戰友揮出利劍。
爲了防止這樣的情況發生,姬清早就盯着無憂,讓無憂每天都凝聚出天淨水,由她妥善保存着。
她只是以防萬一,卻沒想到現在真的派上用場了。
“不……不僅僅如此。”拓跋烈劍眉緊鎖,冷冽的眼神中難得出現一絲沉鬱,“這一次不同,陰靈變得更加強大了。若是這一堵圍牆攔不住陰靈的話,浩渺大陸真的會被北堂軒變成人間地獄。”
而他,絕對不能容許那樣的情況發生!
“那我們怎麼辦?”姬清心中一緊。
難道她的心慌應在這上面了?
這一堵銘刻了無數陣法的圍牆真的會被衝開,浩渺大陸真的會變成人間煉獄嗎?
“堅守。”拓跋烈言簡意賅地說道。
他已經無暇他顧。
陰靈已經到了面前,猶如浪潮一般使勁衝擊着他的世界倒影。
一隻陰靈發出的神魂攻擊極爲微弱,可當成千上萬甚至十萬、百萬的陰靈同時發出神魂攻擊,這樣的力度足以將一片大陸變成荒蕪之地。
以一己之力對抗如此龐大的神魂攻擊,就算曾經無意得到過神魂方面的秘術有了一定的抵抗力,拓跋烈也覺得十分的艱難。
他濃黑筆直的劍眉越鎖越緊,額角的青筋暴起,臉色也變得越來越蒼白,可那雙沉靜湛黑的鳳眸之中卻滿是不屈的神色。
氣氛,死寂一般的凝重。
“修煉者帶着普通人撤退,全部退倒圍牆的另一邊去,動作快!”一片緊張的死寂中,蘇言清冷的聲音突然響起,“神通境以下修爲的修煉者將普通人帶過圍牆之後,不許再回來。神通境以上的修煉者必須返回一起禦敵,違者,斬!”
此令一處,一片轟然。
現在北城這裡沒有熱心人,只有士兵。
士兵需要無條件的服從命令,沒有單打獨鬥一說,也沒有臨陣逃脫的輕鬆。
可蘇言的命令一下,卻遇到了強大的反抗阻力。
“爲什麼要我退去圍牆另一邊,這是小看我嗎?”一個虯鬚大漢氣得大吼,嗓門極大,“我胡仁漢雖然只是一個普通人,但我也敢拼命!不就是陰靈嗎,不就是被奪舍變成殺戮者嗎?呸,老子怕個屁!讓那些該死的鬼東西來,上我的身,等多來幾隻你們再砍了我!腦袋掉了碗大個疤,老子怕啥就是不怕死!”
“我也不怕死,我不走!”
“這些陰靈要是衝過了圍牆怎麼辦?與其讓陰靈禍害別人,不如讓我來!我一家人都死在北城,我無牽無掛!”
“我不走……”
“我也不走!”
“我媳婦兒孩子都在青城,北城一旦失守就輪到青城了,我打死也不走!”
“兄弟,我也是青城人,我也不走!”
“對,沒人要走!誰膽子小誰走,老子就不挪窩了!”
“……”
敢於守衛北城的人皆是自願,皆是抱着戰死的決心停留在這裡的,他們只會覺得退縮是恥辱,而不會因爲危險到來而分崩離析。
就算是普通人,那又如何?
他們沒有啓靈,甚至也許都沒有靈根,可他們也可以用血肉之軀來守護想守護的東西!
蘇言靜立在牆頭,沒有被違逆的憤怒。
他不憤怒,因爲他看到的是人性的輝煌。
姬清也看到了這一切,聽到了許多人的高喊。
原本緊張的死寂被打破,倒是因爲這些罵罵咧咧的聲音而變得士氣高漲起來。
姬清白皙俏麗的臉上揚開淡淡笑容,轉眸看向拓跋烈。
“阿烈……”她出聲說道,“你看,這就是你想守護的人。”
她的聲音滿是感慨,“我不是一個偉大的人,可我也不能做到眼睜睜看着無辜的人死去。我從不認爲自己心懷大愛,但我想做自己認爲正確的、應該做的事情。你想守護浩渺大陸,我也想……你曾經對我說過,能力越強責任越大,身爲強者需要有一顆仁愛之心,我現在終於瞭解了。”
就算死去,她也會覺得自己死得值得。
只因爲這麼多可愛鮮活的生命都是珍貴的,都是獨一無二的,是無辜而不應該被黑暗吞噬的。
她想守護。
盡她所能。
抿了抿脣,姬清墊腳在拓跋烈的下巴上印下一吻,“阿烈,我愛你,我會永遠和你在一起。”
拓跋烈全力維持着世界倒影無法開口,可他脣角微微揚起,深邃湛黑的鳳眸中滿是幾乎要溢出來的溫柔。
如果他能分心,他只想做一件事。
吻她。
他可愛又可憐的小東西。
姬清抿脣一笑,又忍不住在拓跋烈的下巴上輕啄了一口,終於戀戀不捨地收回了目光。
朝前走了幾步,她清澈黑亮的杏眸看向下方噪雜的人羣。
“大家靜一靜!”她聲音之中蘊上了靈力,甫一開口便壓下了鼎沸的聲浪,讓幾乎沸騰的場面變得安靜起來,“大家都安靜下來,聽我一言。我是姬清,一名靈師,我很敬佩守衛北城的大家,但正因爲敬佩所以不能眼睜睜看你們白白送死!”
“我……”
眼看着聲浪又將涌起,姬清擡手朝下壓了一壓,繼續說道,“有靈根的普通人請集中在圍牆南側,我會爲你們當場啓靈,讓你們變得更加強大再投入戰鬥。無靈根的普通人請從戰場之中撤離,保證後勤,讓這一場戰役不會因爲內部大亂而落敗。北城需要你,浩渺大陸需要你,但讓我們站在更適合自己的位置。我們不爲別人擔憂,我們不爲自己擔憂,我們需要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好自己的事情。”
“這一場戰役我在前方奮戰,請你在後方支援!若是勝利,我們一起歡慶。若是我先身死,剩下的交給你!”
一身鵝黃色衣衫的姬清站在牆頭,猶如一枝春日裡生機勃勃的迎春花。
她身上的衣衫染血,幾乎看不出平日裡的清媚俏麗,可是身上卻多了一股極爲令人心折的堅定和清傲。她身材嬌小玲瓏,纖細嬌柔的身軀之中卻彷彿蘊藏着無盡的力量,能將這塊要崩塌的天給補起來。
無數雙眼睛看着她,她冷靜傲然而立。
一瞬間,人心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