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宮殿像是夜色中聳起的巨獸,只有琉璃瓦片反射的月色星光能讓人窺見一點輪廓。
宮殿中的點點燈火像是巨獸睜開了兇戾的眼睛,而那在宮殿之中來回巡邏、森嚴守衛的侍從則像是巨獸的獠牙,安靜得不動聲色,可卻隨時能給人致命一擊。
黑色宮殿周圍寸草不生,是一片令人感覺不到任何生機的荒地。就連夜色中宮殿裡亮起的燈火,似乎都帶着一種鬼火似的蒼白,叫人感覺不到任何的溫暖。
有的,永遠只是驚懼與害怕。
方圓百里都是無人敢進入的禁區,只因爲這一座宮殿的主人令人心驚。
在陰氣沉沉的宮殿之中,陰暗長廊猶如一條黑色巨蟒盤踞,綿綿的延伸到不知方向的一處。
這一條魔界蒼白的日光無法穿透的陰暗長廊,在夜色中顯得更加幽深,行走的腳步聲讓這份寂靜更添加詭異,有一種說不出的心悸。
“噠噠”的腳步聲在陰暗長廊中不知疲倦地響着,聲音和聲音之間的間隙充分顯示在長廊走動的人步伐不徐不疾,可隨着目的地的靠近,這腳步聲也變得急促起來,就算再怎麼故作淡定也無法掩飾那種按捺不發的狂喜。
約莫有半柱香時間之後,這腳步聲才停了下來。
“吱呀”一聲,一扇高大的木門被開啓。
欣長高大的身影進入只有昏暗燈火亮着的屋中,順手便關上了房門。
這間光線昏暗的房間十分寬大,一身黑衣的男人站在房中,身影有一種虛幻的不真實感,彷彿隨時都會消失。不知道從何處亮着的燭光將寬大房間照亮,讓人清楚的看到房間之中空無一物。
黑衣男人朝前走了幾步,越走越快,腳步按照某種規律飛快的踩踏起來,不過片刻之間他的身影便陡然猶如水波一般晃盪起來,漸漸地消失在空蕩的房間之中。
這間房間看着不起眼,可其實是障眼法的功勞。
只要按照一定的規律前進,便能穿過陣法進入實際的目的地。
穿過陣法,光線猛然變得亮堂起來,黑衣男人虛幻猶如水波一般的身形變得清晰起來。
還是一模一樣的房間,但是房間之中卻多了一個巨大的水池,光線也比之前亮堂了不少。
用灰白色岩石砌起來的巨大圓形水池約莫有三米直徑,離地面只有一米多的高度,可朝下延伸的深度卻不知道有多少。水池中盛滿了黑色的、不斷流動的水,而這不斷沸騰的黑水之中立着一個穿着白衣的男人,因爲垂着頭,所以讓人看不清楚白衣男人的面貌。
仔細看去,這男人並不是自己站立水中,而是被半透明的枷鎖給鎖住了琵琶骨,被懸掛在半空之中。
似乎聽到腳步聲,白衣男人緩緩擡起了頭看向前方。
他面容精緻俊美,然而面色卻蒼白沒有血色,那雙越發顯得幽沉的眼睛看着越走越近的黑衣男人,冷嗤一聲。
縱然如此的狼狽落魄,可他眉目之間的那一絲淡淡的冷嘲卻讓他看上去十分的倔強,彷彿被如此殘忍的對待絕對不應該是他的待遇。
“怎麼,放着魔君的寶座不多坐一會兒,百忙之中竟然又想起看看我這個故人?”白衣男人開口便是嘲諷,“我竟然不知道你這狼心狗肺的人如此念舊情,呵……”
黑衣男人卻只是感慨地笑了笑,神態自若地揮了揮衣袖,在突兀出現的椅子上坐下,儀態悠閒地看向白衣男人,“遠寒,你還是這麼冥頑不靈。五爪金龍一族被滅,現在剩下的族人寥寥無幾,就連族羣的火種都被熄滅了,你還有什麼可堅持的?有意義嗎?”
“我冥頑不靈?難道我要和你一樣叛入魔族,這纔是有意義的?墨劍,你才讓我覺得可憐又可恨!”遠寒的眼中浮現一絲痛色,“當年是我看錯了你,我竟然將你當成我的兄弟!”
“你不是看錯了我,只是一直沒有徹底瞭解過我而已。我們的想法不同,再怎麼爭辯也已經沒了意義。”墨劍眼中浮現一絲追憶之色,卻很快就消失,緩緩開口說道,“你知道我這次來找你所爲何事,你最好識趣一點。”
遠寒冷眼看着墨劍,不問也不催促。
他想說的他會說,不想說的,他也覺得不會開口問。
“看來你還以爲我這次來是想找你敘舊……”墨劍臉上揚開一抹殘忍的淡笑,“不過,這一次還真的不是。遠寒,我已經不需要說服你了,我只會逼迫你,因爲我的手中掌握了你不敢想象的東西!”
“什麼東西?”
“拓跋烈,你的血脈,哈哈哈……是不是很懷念,是不是很想見到他一面?你放心,我會讓你們父子見面的,不過可惜的是也許見面的時候便會陰陽相隔!”
“你這是在威脅我?”遠寒的眸光陡然凌厲起來,“墨劍,你最好記得你當初的承諾,你說只要我一日不離開這裡,你便一日不會對五爪金龍一族的族人動手,包括我的兒子!”
“你和你父親還真的一樣的天真,以爲以自身爲人質就會約束我的行爲?遠寒,你是不是想錯了什麼?你既然都說我是一個狼心狗肺的人,那我怎麼可能會被區區誓言所束縛?”從椅子上站起身,墨劍走到遠寒的面前,冰冷的眸子緊緊地盯着他,“當年你費盡心機瞞天過海,甚至找了一個人族女人留下血脈,不就是想將他藏得嚴實一點嗎?可惜,他還是落在了我的手中!你最好告訴我五爪金龍一族歷代守護的秘密究竟是什麼,不然……我會讓你留下的唯一血脈死得很慘!”
“不可能!”遠寒想也不想便拒絕。
“你知不知道你的兒子已經落在我的手中,並且還中了葬情蠱?只要中了葬情蠱,無論多麼強大的人最後都會被巨大的痛苦折磨得死去活來,最後在猶如煉獄一般的痛苦中扭曲了心智,喪失理智,變成只能靠殺戮才能換取片刻寧靜的可憐人,你不覺得心疼嗎?你捨得他變成那副樣子?”
“他不會,我相信他!”
“呵……”墨劍一聲冷笑,“好一個你相信他,真是不知道何處來的自信。我問你最後一次,你確定你不說出五爪金龍一族的秘密,不顧拓跋烈的死活?”
“你已經叛逃成了魔族,你覺得我會將五爪金龍一族的秘密告訴你?”
“叛逃?哈哈……”墨劍一聲狂笑,“我從來不存在叛逃不叛逃的選擇,我只是選擇了一條不得不選擇的路!我墨劍將你當成了兄弟,將你父親當成自己的親生父親,可我得到的是什麼?是你們的處處防備,是你們的處處排斥!在你們的眼中,我始終只是一個流浪的可憐蟲,永遠不可能真心接納我成爲你們的族人!我是別無選擇!”
“你竟然這麼想?”遠寒皺眉,“我竟然不知道你是這麼的想,難道我們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你和我一樣,我……”
“夠了!我不想再聽你說曾經,你們以爲的對我好,就是真的對我好嗎?”墨劍打算遠寒的話,憤怒地低吼道,“是,五爪金龍一族是收留了我,栽培我,甚至讓我融合了五爪金龍一族的血脈,可我和你同是五爪金龍一族的頂尖天才,爲什麼你能進入聖山而我只能卻步?那些比我修爲差的人都有機會,可是我卻沒有?難道不是因爲我是一個外人,你們都排斥我?”
回想以前,墨劍的眼中滿是瘋狂和憎恨。
當年的他經歷了喪家之痛成爲一個流浪街頭的棄兒,是遠寒出現在他的面前,將他帶回了五爪金龍一族。
剛剛經歷失去至親的痛苦,他無比渴望能重新擁有家人。他將遠寒當成了他的救贖,將五爪金龍一族當成了自己的家。他拋棄了原本的血脈,融合了五爪金龍一族的血脈,他努力修爲只爲了不落後遠寒太多,怕他有一天不想和他成爲朋友……
他付出了那麼多,最後得到什麼?
五爪金龍一族從來沒有將他當成真正的族人看待,每一個人在他面前都是趾高氣昂的,看不起他!在十八歲的那一天族羣的少年都會進入聖山之中沐浴先祖盛澤,爲何只有他一個人不允許進入?
沒有人知道,當他一個人站在聖山之外眼巴巴看着裡面的時候,他的心中滿是被再次拋棄的惶恐,還有剋制不住的毀滅慾望。
那一天之後他便懂得了爲自己打算,重新做回了自己,而不是遠寒的影子。
他心中有一個極強的執念,便是他要證明他比遠寒強大,要讓所有五爪金龍一族的人都因爲他而顫抖,跪在他的腳邊請求他的寬恕!
突地輕笑,墨劍的眼中藏着濃得化不開的陰鬱。
他緩緩開口,陰沉的聲音帶着森冷的寒意響起,“你以爲當初五爪金龍一族的秘密爲什麼會被別人知道,甚至引得人殺上門來?那一夜護族陣法又爲什麼會失效,你從來都沒有想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