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烈心中覺得好笑。
也不知道,是誰在他的懷中露出嬌羞的表情,是誰那麼依賴的拉着他的衣袖,是誰在他吻她的時候羞澀迴應……分明只是一個小女人,可是看着她擺出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拓跋烈心中也有幾分新奇。
似乎……他還沒有被人如此照顧,甚至是略帶一絲嫌棄的照顧過……
他從馬車之上站起身來,鳳眸深深,漆黑的眼中彷彿涌動着無盡的暗潮,一浪又一浪的洶涌而來,將姬清給淹沒其中。
深邃的夜幕在他的身後猶如一幅畫卷一般展開,夜幕之上的星子閃爍,姬清仰頭看着站在馬車之上的他,便感覺他就站在這一片星光之中。
在他的身後,天幕像是一片神秘的深潭,純淨而悠遠。
那點點星光,就像是深潭水面泛出來的點點水光,波光粼粼,璀璨不已。
夜色迷人,篝火將熄。
黑衣少年,暗色天幕……眸若寒星,璀璨星光……
姬清仰頭看着,突地心中有些恍惚。
少年眼中的亮光,竟然比那天空之中的星子更甚。那雙略微有些狹長的鳳眸極黑極亮,銳利清冷,像是一把鋒利漆黑的利劍,散發出沉靜冰冷的光芒。
縱然沉靜冰冷,可是在看向她的時候,卻又帶着一抹極爲真實的溫柔,暖融融的,因爲難得,所以珍貴。
這樣的目光,她曾經見過。
“阿烈……”她輕聲喊出口,喃喃自語。
一時間,她竟然看得呆了。
她喊出的這一聲極輕極輕,但是……聽在拓跋烈的耳中,卻讓他心頭一震。
“多謝了。”沙啞低沉的聲音響起,拓跋烈不再看姬清有什麼反應,轉身進入了馬車之中。
姬清,“……”
見到少年的身影進入馬車,姬清愣了一愣,突地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
見鬼了!
她居然看一個小鬼看呆了!還看着他喊出了拓跋烈的名字……
猛地甩了甩頭,姬清打算四處走一走,清醒清醒。
馬車之中,拓跋烈修長的手指撩開一絲縫隙,見到姬清搖頭晃腦的傻樣子,眼中的溫柔更甚。
這個笨東西。
她在看到他的時候,總是想到他,可是……卻又總是不相信,他就是他。
走到篝火的旁邊,姬清百無聊賴的坐下,纖細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腰間垂下來的流蘇,看着篝火發呆。
冬日本就天亮比較晚,姬清本又是提早從歸元界出來,想要騰出一個時辰給守夜的拓跋烈休息的,是以現在的時間還非常的早。
算算時間,大約還得有半個時辰的時間,纔會見到一絲天光。
夜色還很濃,篝火卻已經快要熄滅了。
沒有人聲,可是卻能感覺到濃濃的氣息。
發出“噼啪”聲音的篝火,還有停成一排的馬車,上面睡着的人曾經都讓姬清感覺十分陌生的,經過昨天昨夜的相處,卻也算是熟悉了起來。
這樣,很好。
姬清脣角微翹,臉上浮現一絲清淺的笑意。
曾經她想要的,就是這樣的生活吧?
她並不排斥修煉,但是卻很想要無拘無束的喜怒哀樂。她不介意呆在高牆後院之中,但是卻也向往着廣袤的天地。
前世她沒有得到,今生,她卻已經得到了很多。
突地,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
姬清轉眸看去,卻見到不遠處有人也似乎起來了。
這人卻不像是從馬車上起來的,而是……藉着篝火還未熄滅的火光,姬清看到在馬車的一側地面上,靠着一處小土堆有幾個人就那麼坐着睡在地上,似乎是因爲冬夜寒冷,有人還不由自主的摩挲了一下手臂,然後抱緊了胳膊。
這些人,應該是駕車的那些車伕。
他們負責將進入天凰秘境的天才們送到沙漠邊境,然後還要再駕着車回去。因爲馬車有限,所以晚上的時候,他們這些天人境的高手,卻只能乾熬一夜,又或者隨意坐在地上打個盹兒。
這些人都是宮中派出來的,雖然是職責所在,但是卻當真是辛苦。
冬夜寒冷,喝上一些美酒倒是能暖暖身子。
姬清想了想,朝着小土堆走去。
見到姬清走進,醒來的中年男子有些詫異,連忙行禮喊道,“姬靈師……”
昨夜上京城的天才們在一起笑鬧,他們這些護衛也遠遠在一邊看着,早就知道了姬清的身份,知道她是爲蒼炎國奪取了雙魁首的蘊靈師,身份尊貴。
可是這樣一個身份尊貴的存在,爲什麼會朝着他們這邊走來呢?難道是有什麼事情要吩咐。
“不知道姬靈師有何吩咐?”中年男子說道,“屬下夜九,姬靈師若是有何吩咐,但說無妨。”
在從宮中出發之時,他們還被皇上親自叮囑過,讓他們務必一定要負責好這羣天才子弟的安全,特別是姬清的安危,絕對不容有失。姬清若是有什麼要求的,只要他們能做到,一定要做到最好。
聽到夜九的話,姬清卻是微微一笑。
她一翻手,從逐鳳戒之中拿出了兩罈美酒,又拿出了一隻大木盒。
“這酒不算烈,少喝一點不會耽誤事兒,也能暖暖身子。這木盒裡裝着一些昨天燙好的肉餅,你拿着分一分,可以墊墊肚子。”
“這……這怎麼是好?”夜九驚訝的想要推拒,“我們身份低微,姬靈師這些自己留着,屬下……”
“不用推辭了,我隨身帶着很多,不差這一些。你們辛苦了一天一晚,這點東西還是能受得起的。”姬清見到夜九不敢接東西,只得將手中的美酒和木盒放在地上,轉身離開。
夜九看着姬清離開的背影,嘆了口氣,臉上又露出一個笑容。
他們這些人雖然修爲不錯,可在這些權貴子弟眼中卻只是下人而已。
今日,收到這兩罈美酒,還有這一盒肉餅,知道高高在上的靈師大人竟然還記着他們,心中竟然涌上了一絲暖流。
夜九活了這麼久,自然能看出,姬清送給他們這些東西,並沒有存着收買他們的心意,更沒有一種施捨的感覺。她只是單純的覺得他們露天席地的睡着會冷,一夜沒有吃東西會餓,所以纔將這些東西送給他們。
然而,就是這麼平常的心意,卻更讓人覺得心暖。
等姬清走回篝火旁邊,卻意外的發現有人坐在火堆旁,見到她走回來,擡頭朝着她露出一個略帶戲謔的笑意,“沒想到姬靈師還有如此的菩薩心腸,不如也給我一壺酒,兩個肉餅可好?睡了一晚上,可還真是餓了。”
“你不怕我下毒?”姬清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她的東西只給看得順眼的人,這個傢伙她橫豎都看不順眼,若是給他吃食,她總是想要加點“佐料”!
拓跋連雲輕輕挑眉,“下什麼毒?媚藥嗎?”
“……”姬清瞟了拓跋連雲一眼,輕飄飄的笑了一聲,“我覺得你從孃胎裡就自帶媚藥,根本不用別人給你下。”
自以爲風流倜儻,其實就是個紈絝子弟罷了。
昨夜傅君烈的那一劍,兩人爭鋒相對的樣子雖然讓她覺得有些頭疼,但是看到拓跋連雲吃癟,她還是有小小的開心到。
姬清忍不住輕笑出聲,心情變好。
“怎麼,想到昨晚我吃癟,就覺得心情愉悅是吧?”拓跋連雲斜斜看了姬清一眼,將手中的一截枯枝朝着篝火之中丟去,惹得一陣黑煙騰出。
“說實話……”姬清點頭,“有點。”
“說實話……”拓跋連雲忽的看向姬清,眼中帶着幾分認真,“若是你想要找一個在你蘊靈過程之中,敢全然放開心神的人,非我莫屬。”
“哦?”姬清輕輕挑眉,將拓跋連雲那帶着幾分訝異,又帶着幾分戲謔的神情學了一個十成十,淡淡問道,“因爲你是癡傻兒嗎?”
若不是對一個人全然信任,又或者是天生癡傻,怎麼可能做到全然的放開心神?
要知道,全然放開心神,便意味着很多的不確定。
若是拓跋連雲對她全然放開心神,讓她的靈力進入他的身體之中,甚至進入他的識海之中,她能看到他曾經的經歷,能知道他的一切過往,甚至……她若是有能力的話,還能控制他的思想,讓他成爲她的傀儡。
很顯然,她和拓跋連雲不是第一種。
那麼……就只能得到第二種推測了。
“呵……”拓跋連雲一聲輕笑,彷彿知道姬清心中所想,笑着說道,“我不是傻,我敢對你放開心神,是因爲我敢信你。但是,你卻不敢信我會信你。”
拓跋連雲這一番話說得拗口,卻聽得姬清微微一愣。
“不敢信?”她問道。
有什麼不敢信的,反正又不是她吃虧,也不是她會面臨危險。
“不然,難道你敢信我?”拓跋連雲輕應了一聲,又將一根枯枝丟入篝火之中,開口說道,“我說你吧,你這人矛盾得很。有時候看着清冷如霜,其實又心軟得一塌糊塗。可有時候看着好相處,其實小氣又記仇。若是惹了你一次,只怕你這一生都能記着。難道不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