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的日光透過樹葉的間隙,落在北堂越的臉上,身上,他精緻如玉的臉上帶着一抹淡而惑人的笑意,看起來當真是一個極爲俊俏的少年。
姬清笑了。
拓跋烈說她素來沒臉沒皮,她也的確承認。
大丈夫還能屈能伸呢,何況她只是一個小女子,現在更是一個小小女子,無恥一點也沒有什麼心理包袱。
因爲對北堂越有事相求,姬清一見到北堂越便揚起了一個大大的笑容,順便送上一句甜甜的稱呼,“越哥哥……”
北堂越,“……”
他心情稍微有那麼一點複雜。
淡淡的無奈在他瀲灩漂亮的桃花眸之中浮現,他從樹蔭之下走到姬清的面前,看着屋中笑得一臉狡黠諂媚的小姑娘,失笑問道,“說吧,有什麼事情需要求我?是想吃清荷凝露了,還是想要小玩意兒了?”
這個小饞貓,每次一臉笑容甜甜喊他的時候,他從她的眼中看到的不是他的倒影,而是精緻的糕點,或者小風車,小糖人之類的玩意兒。
姬清,“……”
原來,她小時候還問他要過吃的,還有小玩意兒?
“我今天真的是有重要的事情找你幫忙……”姬清抿了抿脣,看着眼前的少年說道,“你幫我這個忙,之前的救命之恩就算兩清了,然後……然後以後我也會給你重謝的,好不好?”
她說的以後,是她身爲姬清的時候,而不是柳清的以後。
柳清,沒有以後。
她很清楚的知道。
“想要什麼?”北堂越並沒有當回事兒,他臉上笑容燦爛,“不會是昨天看了可怕的東西晚上睡不着覺,想要小爺我晚上哄你睡覺吧?提前行使夫君的權力,似乎也不錯……”
姬清,“……”
呵呵。
都說宮中的人心智早熟,她算是徹底開了眼界了。
一個才十三四歲的小屁孩,居然就說什麼行使夫君的權力?這簡直就像是兩個三四歲的小屁孩在一起過家家,說要私定終身一般。
“我想請你救我離開這裡。”姬清臉上的笑容落下,變得認真起來,“我想帶着姐姐一起離開柳家,但是憑我現在的能力還做不到,但是我又不想再耽誤下去,所以……能不能請你幫我?”
“你想離開柳家?”北堂越濃眉蹙起,原本戲謔含笑的眸子凝重的看着姬清,開口問道,“你在這裡過得不好,柳家對你不好?”
柳清並不是柳家主族的人,只是旁支一個崛起的天才,柳家防備柳清,在她住的院子中安插人手他都能理解。雖然每次他過來找柳清的時候,都不算容易,也讓他十分的不爽快。
但是現在,很明顯這情況超出了他的預計。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北堂越問道。
“嗯,柳家用我姐姐威脅我,我怕他們會再次對我們出手……我不想再當他們的棋子,不想命運被他們擺佈。”姬清擡眸堅定的看着北堂越,“請你幫我和姐姐離開吧?”
真的要離開柳家?
北堂越深深的看着姬清。
年僅八歲的小姑娘眼神清澈,堅定,並不是委屈激動之下而做出的衝動選擇。
他恍然有一種感覺,這個小姑娘像是陡然長大了十多歲,眼神雖然仍舊清澈乾淨,卻不再天真懵懂。
以前,雖然他並沒有隱瞞過身份,甚至將真名相告,但是她卻似乎並不知道他的身份。而現在,他知道,她應該是已經發現了他的身份。
不然她也不會對他求助。
“好。”北堂越認真的點頭,俊美的臉上不再有玩世不恭的笑容,“我答應你,回去我就着手佈置。清兒,我會帶你走的,一定!”
少年的聲音乾淨認真,短短的幾句話,說得像是誓言一般的認真。
“嗯。”姬清心中微定,感激的點頭……
一連幾日,姬清都在暗中策劃着帶柳菲離開柳府的事情。
雖然這幾日北堂越並沒有和她聯繫,但是她卻很相信那個少年,一定會幫助她。
她的動作極爲的小心,瞞過了柳菲,但是卻瞞不過有心人的眼睛。柳泓安插在小院裡面的人盡職盡責,將姬清的所有可疑之處,都一一的回稟給了柳泓。
柳泓在冷眼旁觀之餘,也在等待最佳動手的時機。
六月十月。
銀盤一般的圓月掛在高空,清涼如水的月光像是山澗一般從高空灑落人間,幽靜深沉的夜幕上星子被月輝奪走了光彩,變得稀疏暗淡起來。
姬清倚窗而立,擡頭看着空中明月,靜靜出神。
突地,破空聲響起。
一顆小石子兒敲在窗棱之上,發出細微清脆的響聲。
北堂越?
姬清眼中一喜,擡眸朝着四處搜索,果然見到兩三道黑影翻牆而落,敏捷的落在她的窗前。
其中一個黑衣人拉下臉上的蒙面布巾,露出一張俊朗非凡的少年面容。
“準備好了嗎?”北堂越問道,“若是沒有準備,趕緊的,給你一盞茶的時間。”
因爲最近柳府十分戒備,他守了三個晚上纔等到這麼一個還算不錯的時間,根本來不及提前通知姬清做準備。
“我姐姐呢?”姬清連忙問道。
“有人去了你姐姐的房中,將她迷暈帶走。”
這也是當初的計劃。
爲了防止柳菲不配合,姬清打算在離開柳府之後再和柳菲溝通。
“那就走吧。”姬清說道。
“你不收拾下東西?”北堂越疑惑問道。
“不了。”姬清果然搖頭,“錢財身外之物,還是早點離開這裡要緊。”
這裡的一切都是柳家給她的,她來柳家的時候是空着雙手,離開的時候也不打算帶走任何。
這三年住在柳家,她不得不承認柳家在衣食住行上並不算虧待她。
其實,如果柳家將她當做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就算不能給真心,也給上足夠的尊重,而不是對她使用這麼令人憤怒的手段,妄圖想要將她培養成一顆沒有任何思想的棋子,她也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只是,狼就是狼,不會放棄吃肉而改成吃草,如果現在她不離開柳家,仍舊會落得和之前那樣的結局。
她不怕死,就算再經歷一次血棺之苦,知道痛苦的彼岸有一個沉默堅毅的男人在等她,她也能堅強的支撐下去。可是她在意姐姐的平安喜樂,現在她唯一的想法,便是將姐姐遠遠的送走。
如果這幻境是真實,那麼也許她現在將姐姐給送走,便能避免她之後的慘痛結局,不會眼睜睜的見到姐姐在她的面前死去。
回想過去,姬清閉了閉眼。
“好,現在走。”
北堂越對其中黑衣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那個黑衣人立即上前,低低對姬清說了一句“抱歉”便將她抱在懷中。
身子騰空而起,姬清被黑衣人抱着躍上高牆。
月色之下,她回首看着沉寂的柳府,心中只期待再也不用回來。
差不多一柱香時間之後,一道黑影在姬清房外一閃而過,旋即速度陡然提升,朝着柳家主院飛掠。
“家主,清小姐離開了。”黑衣人跪在柳泓的面前稟告,聲音略微有些緊張。
“剛纔?”
“大約過了一炷香時間……”黑衣人有些膽顫心驚的回道。
柳泓臉上果然乍起怒意,“廢物,不是叫你們時時看着嗎?我說叫你們刻意放水,可不是讓你們真的放水!若是讓她給逃走了,那柳家豈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話?”
“家主……”
“還不快去追!”
“是!”黑衣人領命消失。
柳泓沉默了半晌,沉聲喊道,“柳彰。”
一道身影出現在柳泓的面前,正要單膝下跪,被柳泓揮出一道靈力,止住了他下跪的動作,將他給扶起。
柳泓說道,“柳行已經死了,以後你便由暗轉名跟在我身邊做事,代替柳行成爲柳家的管家。當然,你的名字以後不能用了,以後就用你哥哥的名字,知道嗎?”
“是。”柳彰點頭。
燈光之下,能清楚看到他的長相和柳管家一模一樣。
“柳行沒有做完的事情,以後交給你來做。這一次柳清逃跑,就是你能做的第一件事。”
“是。”柳彰眼中閃過一絲恨意,深深的藏在眸中。
那人殺了他的哥哥,他會讓她好過嗎?
柳泓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找到之後絕對不能輕舉妄動,不能沒我吩咐擅自動柳清。你哥哥的殺身之仇,我會讓你有機會還回去的,放心。”
“是。”柳彰點頭。
“退下吧。”
柳泓揮了揮手,一道黑影閃過,屋中的燭光一陣搖曳,只剩下了他一個人靜靜站立屋中。
“想跑?”他低低冷笑一聲,“沒那麼容易。”
從柳家逃走,就以爲能逃過他的手掌心嗎?
不,他會將讓她從大喜變成大悲,在她最滿懷希望的時候讓她發自內心的絕望,然後將驚蠱的子蠱種在她的身體之中,徹底的祭煉,控制她!
控制一個擁有至尊靈根的天才,幾乎可以說是控制一個未來的破虛境強者……還有什麼比這個更讓人覺得狂熱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