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
仰頭看天,似乎天空被一層薄薄的灰色輕紗給蓋住,有一種朦朧而陰冷的感覺。
這是臨死前的煞氣在空中凝而不散導致的結果。
數萬人的死亡換得了北城護城大陣的開啓,種種震驚和憤怒,又或者是對人世間的留戀不捨便凝聚成了濃郁的煞氣,就算日光也無法照進來黑暗將整個北城籠罩。
昨天初看的時候便覺得有些心悸,今日再看到這一幕,姬清心中卻涌上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哀。
站在北城的城門口,姬清收回看天的目光看向前方,只見高大的、敞開的城門就像是一個無底洞的入口一般,森冷又陰暗,看着便不像是善地。
說是地獄,也不過如此。
姬清在北城門口站定,目光復雜的看着前方,拓跋烈等其他四人站在她的身邊沉默不語。
就連平日裡性格最爲跳脫的拓跋連雲,也感覺到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重感,臉上慣常帶着的淺淺笑意也被面無表情所取代,眼睛中滿是不忍和悲哀。
“走吧。”姬清開口說道,“北城的護城陣法還能堅持二十日,在這二十日裡,我們只要將陣法的能量補充完全,還能拖延更長的時間。有了時間,將陰靈擋在北城便有更多可能了。”
“你有辦法?”拓跋連雲問道。
“也算是有。”
“什麼叫也算?”
“我有辦法可以弄到許多的上品靈石,能讓北城的護城陣法支撐更久,但是我沒有消滅陰靈的好辦法。”姬清凝重的說道,“無憂可以爲我們提供天淨水,但是卻數目有限,不可能將所有的陰靈都淨化。所以……對於我們來說,無憂的天淨水只能用來對付最難纏的陰靈,至於那些殘破的小陰靈,我們必須要自己對付。”
“先進去看看再說。”北堂越清潤的聲音猶如一泓清泉,似乎能驅散北城着令人呼吸不暢的煞氣,他開口說道,“天無絕人之路,神魔戰場之危不一定就是絕路。既然有天淨水能剋制陰靈,這便說明陰靈之中最難纏的存在我們已經不懼。剩下一些蝦兵蟹將不過兩三碟小菜,難道還能難得過我們?”
和拓跋烈以及蘇言的沉默嚴肅不同,和拓跋連雲的跳脫開朗不同,北堂越就算身處逆境也能瀟灑以對,此刻說出來的話有幾分不羈灑脫。
“進去看看!”拓跋連雲開口說道,“北堂越說得對,我們可是要闖去靈界的人,難道還能被這北城給擋住了不成?”
“不過還有一個問題……”北堂越斜睨向拓跋連雲。
“什麼?”
“你不行,還是讓嚴珂出來比較好。”
“你……”拓跋連雲跳腳,“你這是看輕我的能力!”
“雖然你對人心更有研究,但嚴珂比你對陣法更有領悟。我們現在需要的是嚴珂,不是你。”北堂越伸手敲了敲拓跋連雲的肩膀,似笑非笑的說道,“再說,我覺得嚴珂和北城比較合適,你還是將這個機會留給他吧。”
“我也……”
“快點。”拓跋烈冷淡的聲音響起,不耐的打斷了拓跋連雲的話。
對沉肅冷漠的拓跋烈似乎有一種天性上的退讓,拓跋連雲雖然表情十分的苦大仇深,但是卻不再“掙扎”了。
不過一息時間,拓跋連雲閉上眼睛又睜開眼睛之後,他平日裡那雙總是含着幾分笑意的明朗雙眸變得更加幽深,眼中的笑意也被陰冷的光芒所代替,似乎神佛從他的身體之中離開,帶着滿身煞氣的惡鬼從他的身體之中甦醒。
氣質陰冷和蕭殺的嚴珂,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和森冷恐怖的北城如出一轍,的確是更合適。
垂眸嫌棄的看了一眼身上穿着的緋紅色錦袍,又冷冷打量了站在身前的四人一眼,嚴珂聲音中彷彿都帶着幾分寒意,“碰到這種破事纔會想到我,就不擔心我一個心情不好暗中給你們下絆子?”
“這怎麼能是破事呢?”姬清乾淨的杏眸之中浮現淺淺笑意,“這拯救天下蒼生的事情雖然不輕鬆,可你比拓跋連雲更適合來做。”
嚴珂這人性格乖僻,但是姬清卻發現他的心中並非如外表看起來那麼陰邪冷漠,而是藏着深深的人性,也很期待別人對他有認同感。
簡單來說,這人只要多誇獎幾句,雖然還是一張冰冷的臉不會給什麼好臉色,但是卻會好說話很多,做事也會盡心盡力的。
“呵……”嚴珂果然冷哼一聲,口中吐出兩字,“當然。”
一切準備就緒,不能再耽擱了。
“走。”拓跋烈沉聲開口,目光看向前方的城門。
拓跋烈率先提步,幾人跟在他的身後朝着北城的城門走去,越是靠近便越有一種寒徹骨髓的感覺,彷彿從炎熱的夏季一下突地進入了冰寒的冬季。
想到昨天拓跋烈和蘇言曾經過來踩點,姬清問道,“你們昨天可有上城牆?”
“有。”拓跋烈點頭。
“有什麼異狀嗎?裡面真的看不到一具屍體?那麼……有沒有衣物?”
“什麼都沒有,所以才必須進入北城看一看。昨天蘇言粗略研究了一下北城的護城陣法,猜測陣法的核心有可能在北城中心的城主府,城主府是我們必須去的一個地方。”
“猜測可不一定準。”嚴珂陰冷的聲音響起,“只有我用陣法之力能看破護城陣法的構架,才能做出精準的判斷。我醜話說在前頭,這一次進入北城你們必須聽我的,不然後果自負。”
雖然他說話不好聽,但是萬一蘇言判斷失誤,很有可能會導致不好的結果。
“擁有陣法之力的可不止你一個。”姬清輕輕皺起秀眉,儘量讓自己的聲音溫和一點,“蘇言的陣法造詣和你不相上下,而我擁有陣法之力,可以成爲他的‘眼睛’,你們兩人相互印證才能發現更多的問題,也能保證更大的安全。”
“就他?”嚴珂皺起眉頭看向蘇言,陰冷的眼中是十分明顯的懷疑,“他懂什麼?”
蘇言清雋的眸光對上嚴珂的視線,雖然仍舊是雲淡風輕的模樣,也沒有開口和嚴珂爭辯,可卻沒有一絲一毫退縮的感覺。
姬清覺得頭疼,清澈的杏眸瞪向嚴珂,“你給我閉嘴!進北城不是兒戲,雖然我們幾人修爲高深不一定會出事,但是也不代表我們就能守住北城……蘇言懂不懂陣法,接下來的時間你自會知道。”
嚴珂,“……”
見到嚴珂雖然一張臉更加陰沉,但是卻沒有再開口的打算似乎被她給說服了,姬清悄悄鬆了一口氣。
她剛纔還真是做錯了,嚴珂這人就不應該給好臉色。這人雖然和拓跋連雲性格迥異,但有一點卻是十分的相似的,那便是典型的吃硬不吃軟。
與其和他好聲好氣的說話,還不如吼他兩句、抽他一頓來得效果好。
蘇言和嚴珂都對陣法有着極深的造詣,雖然兩人擅長的地方各有不同,但是卻也因爲專精的領域不同而能看出更多的問題。
嚴珂開啓了陣法之力能看出陣法深藏的玄妙,蘇言在這方面失去了一個天然優勢,爲了能加快事情的進展,姬清便決定成爲蘇言的“眼睛”,幫助他了解整個北城陣法的秘密。
這也是昨晚她和拓跋烈商量好的結果。
自從經歷了北堂越和柳清的事情,姬清對蘇言的感情也有了一些變化。
她不知道自己成全了北堂越和柳清是不是有着私心,也許有,也許沒有,但是在當下她只能做出成全的選擇,不然過不了自己心中那一關。
可是,當她爲北堂越着想的時候,再一想到她對蘇言的刻意迴避和故意冷落,她覺得這樣的舉動似乎會讓人更覺得尷尬。
雖然她知道所謂的公平在感情之中永遠不可能做到公允,可是她卻通過北堂越和柳清一事看開了。
每一份感情都值得尊重,只是有些感情無法迴應,也不能迴應罷了。
不論蘇言對她現在或者將來懷着什麼樣的感情,她只要堅守住自己的心,問心無愧的和他相處便足夠。她不想着從他那裡得到什麼,也不會刻意的給與他什麼。
如普通朋友那般的相處,坦坦然然的交流而不是刻意的小家子氣,也許是最好的方式。
也許她放下了,他也才能放下。
因爲這樣的想法轉變,也因爲現在是事情緊急的非常時刻,姬清就算免不得和蘇言有接觸卻也並沒有什麼尷尬之色。
北城的護城陣法將整個北城都給罩在其中,這個陣法不讓在裡面遊蕩的陰靈跑出來,但是卻不限制其他生靈的進入。姬清等五人暢通無阻便進入了北城之中。
甫一進入,姬清便感覺到一股陰冷的寒意從四面八方撲來,想到紫狐曾經說過的“呼吸一口氣,能吸進半隻陰靈”的話,姬清不禁覺得毛骨悚然。
對了。
還有紫狐!
姬清黑亮的杏眸陡然一亮,召喚着御獸空間之中的紫狐。
紫狐對浩渺大陸的一切都很瞭解,她曾經便從紫狐口中知道了很多關於神魔戰場的事情,也許紫狐還知道一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