邇名宗一處半隱雲海的山峰。
峰形筆直似劍,直衝雲霄、蒼穹間。
峰名震雲。
邇名宗雖是宗字號山上勢力,但卻比不了離天宗的六大擎天主脈。
宗門內最粗的山峰支柱只有兩根,一根是辰雨一脈所在的震雲峰,另一根便是掌門宗主一脈的遐雲山。
一山一峰,便是大半個邇名宗,至於外界傳言邇名宗隱隱有一支脈冒頭,想把這二柱擎天變成三柱頂立。
不是傳言,而是真的有,不過那兩個執掌邇名宗所有銀邊青衣的金邊青衣修士,顯然距離挑起這根支柱還要差了那麼一點點。
震雲峰一峰便匯聚了辰雨一脈的一殿一堂。
即半山腰的議事殿和山頂處的祖師堂。
好像五大州的千門萬派,大小宗門的祖師堂,不論是大是小,有宗無宗,宗門的祖師堂大致都有一,兩個共同的特點。
小和舊。
後者倒還是比較好理解,畢竟一宗一脈的祖師堂都各有自己傳承,傳承越久自然就會越顯老舊,這是歲月流逝後的特殊遺蹟。
哪個宗門不想要自己的祖師堂破舊些?但該有多少年的歷史他就有相應的老舊程度。
這一點別說是上三境的玄帝修士,就是更進一步的玄聖,他也無法改寫的歲月史實。
邇名宗辰雨一脈自然是歷史久遠,宗門長年吃灰的那本史冊典籍有記載。
邇名宗的開山祖師,膝下僅有雙徒,大弟子繼承了邇名宗的宗主之位,小弟子自成一脈,單獨爲峰。
所以震雲峰峰頂的那個祖師堂建造時日並不比遐雲山上的那個晚上多久,莫約一旬。
關於這兩個已經高高供奉在遐雲山祖師堂排位最高處的兩位,僅次於開山祖師的祖師輩人物。
邇名宗低階修士的閒語話間也有着不少的小道消息。
什麼大祖師不如小祖師,大祖師更得老祖師喜愛,之類云云。
不過這些竊竊私語也只敢流傳於低階修士間,甚至於連稍高一點兒的山頭都傳不進去。
不過就算是傳到了山頭上的某位大人物上面,那些個大人物也只會是惘爲一笑。
不說這些個宗字號山上勢力,就是那些個三、四流山門難不成就沒有什麼閒言往事,風間雜語不成?
再者言,一個祖師堂裡都能擺下一把交椅的大人物會和那些個還在山腳蹦躂的小人物計較不成?
忒掉價,丟不起那個臉。
邇名宗辰雨一脈的那位頂樑柱姓卜,卜蕭安。
名字倒是文雅,但這位老祖宗的名頭在邇名宗之中堪稱是“聞風喪膽”,就連能上得了震雲山峰頂的那幾位大人物,見到自己都要躬身以請的師叔祖都有些兩股顫顫。
加之卜蕭安年輕時還是個直來直去的玄道劍修,只是劍修一途,委實多艱,這才及時勒馬,轉而爲專修玄法,叩破上三境。
劍道不成,可劍修那些的大脾氣卻是盡數給學了個去。
甚至於就連執掌邇名宗戒律堂的那位比卜蕭安小不了多少歲的同輩老祖宗都起過執掌。
當着不少邇名宗晚輩的面在遐雲山的邇名宗議事堂家過手。
不少的後輩修士都敢排着胸脯子說上一句,自己是見過卜師祖拔過劍的,劍氣凜冽,劍意鋪天蓋地,哪裡像是個上三境的玄修,分明就是個玄道劍修嘛?
就是能越階殺敵的那種,講這話的邇名宗多嘴修士忍不住的由多了句嘴:可不敢出去招搖,指不定這是卜師祖故意爲之,圖個嘛?還不是那句老話,這扮豬才能吃老虎。
當然了,說完這句多嘴直言的修士可能又感覺那裡不對,想了想,又連忙解釋道:不對,不對,卜師祖可不是豬,而是老虎,啊呀不對,明明是......
越講越亂,但聽者卻是五一訕笑出聲。
誰還不希望自己宗門有那麼一個上三境的劍修強者呢?
就算是以後出去吹牛皮,腰桿也能硬朗上三分不是?
北州爲何敢那麼牛氣?五大洲中獨它一州敢門戶不開,還不是靠着那把劍的威懾?
震雲峰峰頂,因其高聳入雲所以常年便是雲霧繚繞,吸一口大氣便是撕扯下一片雲。
不過一年之中總有那麼一兩天的獨好天。
是撥開雲霧見天明的晴朗日子。
少有的溫煦陽光,難得映射進的青黑色祖師堂內。
數千米山巔處的陽光更加的金燦燦一些,更加的溫和一些。
頭一次登上山巔處的聞邊卻是直覺心底可謂是冷若冰霜。
擡頭便是一張不過十步距離的供桌。
供桌之上的長條帶頂檐狀牌位,足足有六排整,
這便是辰雨一脈的真正的底蘊所在。
供牌最高的一排,僅僅在正中間的位置放置了一面靈牌。
這一點,不論是辰雨一脈還是遐雲一脈,皆是如此,供桌的最高處皆是供奉着那個開山建派的祖師。
聞邊此時的心中只有無盡的懊悔,自己這大半生的勞累簡直就是毀於一時。
千不該萬不該就是起了不該起的貪念吶。
後悔嗎?也許有,但更多的還是沒有。
憑什麼他聞邊爲宗門,爲辰雲一脈貢獻了自己最寶貴的年華,到最後像是沒人要的廢物,隨手拋擲。
雙膝跪地,頭顱緊垂地,眼前的青黑地板塊都快被聞邊給看出了花來。
突然,一片陰影遮蓋住了,自己身前。
聞邊的心,頓時給卡在了喉嚨嗓子眼兒。
不等聞邊開口一聲清晰入耳的聲音由身前傳來:“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嗎?”
聞邊一喜,還好是自己提前排練還的問題說辭,還好自己在心中反覆的排練過。
不過有兩點是聞邊所沒能或者是沒敢想到的兩點。
其一便是平生第一次踏進祖師堂的低矮門檻。
其二就是自己眼前,同時也正是聲音源頭的主人,整個辰雨一脈的老祖宗。
不過對於聞邊而言,好像也沒有什麼太大不同。
未等聞邊將自己的熟練說辭脫口而出。
一隻輕若鴻毛,卻又恍若泰山的手掌按在了聞邊右肩。
聞邊正打算擡起頭,講解一二,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擡不起來,而後聞邊再也無法心生何種念頭。
雙眸空洞,就這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