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象峰,峰巔處,小竹桌之前。
目盲年輕人劉卜燾與褒欒鴛相對而坐。
久久而不言語,褒欒鴛一個倏然起身,打算離開這極沒意思的亂象峰,或者是不願面對對面這個與自己不過只有一桌之隔的極沒意思的人。
劉卜燾揮了揮手,一股天地威嚴陡然間涌現,壓的褒欒鴛只得是重新坐下。
在這拒瘴山的四峰一溪流之中他劉卜燾說是神坐鎮都不爲過。
褒欒鴛嘴角譏笑道:“果然是厲害了,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了,你劉卜燾到底是生生熬出頭了,咋的,現在就連老婆子的人身自由都得控制了?你劉卜燾果真是本事大漲。”
劉卜燾面龐常色,心境不起波瀾,對於對面褒欒鴛的風言風語自然也就更是不上心頭,只是有些話,又些他劉卜燾打算一輩子都不會言語的話,現如今必須要說了,因爲過了今天,可能永遠永遠都沒有機會了 他劉卜燾倒是無所謂,但是他不希望對面女子的心頭之上一直是有某種困頓輪罩心境。
而且有些話,不知爲何他劉卜燾又突然想說了。
劉卜燾雙腿併攏,雙手搭於膝蓋之上,腰桿挺直,若是第一眼見到之人,只怕還以爲其是備受拘謹的那一個。
嘴脣輕啓道:“大周峰,亂象峰,燕尾渡,無名峰還有龍涎溪,你可知道這四峰一溪流當時只是需要四人看守?”
褒欒鴛有些個雲裡霧裡,不知對方所言。
劉卜燾伸出手掌,直立其了四根手指,按照自己個的思路繼續道:“至於龍涎溪的存在,猶如那第五人一般,都是意外,只是這意外又是各不相同,龍涎溪的意外是真意外。而那第五人的意外卻是某人所爭取而來的意外。”
褒欒鴛倏然起身,朝着目盲年輕人微微吼叫道:“你姓劉的到底想要說些什麼。”
劉卜燾不微不怒道,心平氣和道:“其實你大抵也是有所感應吧,近萬年的光景又該是如何的絲毫察覺不到呢?”
褒欒鴛面色頹然,陡然坐下,座下竹椅卻是頭一次的出奇沒有發出咯吱咯吱的躁人聲響。
其實不論是這些年份極爲久遠的竹桌竹椅,還是那張同樣是年代久遠的竹躺椅,在這悠長歲月之中,早就是成精爲怪。
沒得個法子,實在是太過於無聊,所以尋常時候便會在那位主人,也就是獨腿漢子落座之時發出陣陣的咯吱咯吱聲,也大抵算是一種莫名趣味了。
成精爲魅的它們可不傻,慎思奪度,瞧人臉色,看碟下菜的本事和那個獨腿漢子一般,那是一絕。
所以這會當真是當成了個乖巧的啞巴,就連耳朵都給緊緊塞住。
悠長歲月中,獨腿漢子鹿割兒可是沒少講那些個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慘烈的故事。
而且它們這些個本來就是萬年前野生野長在這拒瘴山山頭上的尋常黃竹,只不過是後來得了潑天機緣這才搖身一變。
打小的時候可沒少看到過還是稚童模樣的褒欒鴛,眼神極好的劉卜燾和腿腳極爲利索的鹿割兒,當然還有讓它們那些懵懵懂懂方啓靈智的一溜野竹,都徒生厭惡的許姓小子,孔姓小子。
只不過現在的這些個小子都讓它們這些個靈智全啓的當真靈竹都感到了一陣陣心悸,哪個修爲不讓它們嚇個半死?
“儘管他不承認,但我卻早就把我自己當成了師傅的弟子,算是不記名的那種。”
褒欒鴛輕哼一聲,面龐之上盡顯譏諷色,:“你把他當師尊,可他又把你把我們這些人當成什麼了?真當千萬年不死不滅就是好事了?他怎麼不自己來體會這般的牢獄滋味。”
劉卜燾搖了搖頭道:“師尊自有師尊的謀劃,豈非是我們這般愚人所能體會。”
不覺多時,天色較暗,光亮開始低沉下來,劉卜燾站起身子,遠眺天際上,隨即便是一揮手,穹頂之上的暗沉天色開始逐漸的層層褪去,轉瞬間便是明晃白日。
做完這一切的劉卜燾就像是隨意的揮揮手趕走山腳下巷陌中的一條野貓雜狗。
亂象峰的一片密林中,幾個半大孩子擡頭看了一眼亮堂天空後,便決定再玩上大半個時辰,反正天色尚早。
殊不知就在山腳下的那片零散院落青石瓦房中,實在是等不到自家娃子歸來,便把火一股腦的發在了自家男人頭上。
足足捱了好半天訓罵的漢子便是決定,自家娃子回到家,不讓他知曉花兒爲何那麼般紅,都不行。
劉卜燾緩了一緩便是緊接着道:“你以爲那兩位的日子就好過了?”
重重的嘆息一聲道:“其實這一切的一切都不過是被師尊所預測謀劃中,包括我的抉擇,你的態度,還有許老兒與孔汴兩人的性情都不過是在早早的算計之中罷了,其中也許會有零星半點的波瀾漣漪,但整體而言,不大。”
褒欒鴛突然擡起頭,聲音有些個微微顫抖道:“你......你後悔嗎?”
劉卜燾有那麼一瞬間的微愣,隨即便是復原常態,一如先前般的老僧坐定,“你是說以這雙眼眸向師傅求取你的壽元與我們四人這般模樣,與這片天地永存?”
劉卜燾停頓片刻,隨即便給出了自己心中早已有,但其實卻不該道出的答案,“剛開始的時候是不會的,但若是放在現在,確實會,因爲你不該如同我們四人這般的被這方天地牽扯。”
目盲年輕人對面,老嫗模樣的褒欒鴛雙手之上的數個指甲蓋,已然是深入肉裡。
不會死,也只是不會死,與常人一般的傷害,他們都是能清晰明瞭的感知,不然也不會有鹿割兒的斷腿,劉卜燾的目盲,她褒欒鴛的輪迴老態,還有那位名喚許老兒的腹部洞穿,在某些感知之上,他們其實還要優勝尋常修士三分。
“而且就算是沒有你,師尊也自會安排別的巧合偶然,其實就是定會有的必然之事,制酎着我。
駝背老嫗猛然竄起,一揮袖口,一張竹椅翻飛,空餘一句話,“你姓劉的就不能不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