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連秋都快要盡了吧
也許是希望會有不一樣結局的吧,所以左染最終還是聽了紀鈴的話,沒有離開。
梧桐樹葉都落盡了,連秋都快要盡了吧。
左染站在路邊擡頭望那原本被梧桐樹葉遮出穹頂的地方,只剩樹枝光禿禿的向上伸,寂寥又斑駁,而掉落在地上的梧桐葉,一片又一片的枯黃,在昨夜那場寒雨浸透之後,更顯的不堪。
順手撿起一片,殘碎的頁腳露出葉莖的斷絲,就像她心裡撕扯過的那一面,有一些,終究是被扯斷了的。
“啪~”雨點落在葉子上,不太響的撞擊聲之後,又從葉心滑落,掉到地上。
下雨了,左染擡頭,稀疏的雨點間或落在她的臉上,很涼,還有點痛,片刻之後變作傾盆,將她從頭到尾澆透。
左染沒有選擇奔跑,而是緩步在這樣大的雨中走回去,雨點打在臉上,身上,她沒有哭,卻更似淚流滿面,僅僅一兩百米的距離,卻像是一長綿延的折磨,將本就不熱的心澆的更涼,將本就看不到希望的視線迷的更朦。
織淚撐着傘從屋子裡跑出來,將她頭頂的雨隔絕,然後她就聽到了雨點落在傘面上的聲音,彷彿帶着極大的不甘心和不滿足,可最後卻也只能順着弧度滑落,落到地上,匯進積水裡,再也找不到。
“渾身都溼透了,趕緊去洗個熱水澡把這一身試衣服換了,小心別感冒了。”別墅的屋檐下,織淚將傘丟在門邊,看着眼前渾身溼透狼狽又可憐的左染,說不出是心疼還是氣憤。
“嗯。”左染輕點頭,留下一路的水漬往二樓去,彷彿她是個溺死在水中的魂魄,仍然飄蕩在人間。
左染越來越沒有生機的眸子,織淚眉間越蹙越緊的褶皺,都是因爲自左染回來那日之後的一個星期,裴牧之沒有來過,連電話都沒有。
紀鈴說,姜悠醒來之後的情緒很不穩定,所以裴牧之只能寸步不離的守在病房裡,不讓姜悠再做出什麼自殘的事情來。
所以左染能做的,仍舊是繼續等,等姜悠不再需要裴牧之寸步不離的陪護,等他回來說他還要她,也或許,永遠都等不到。
冰冷的肌膚被熱水衝過,泛出劇烈的疼,卻因爲冷到僵硬而感受不到,臉頰已經微微泛紅,左染只覺得有點悶。
關了花灑用浴巾把身體擦乾,換上乾淨的衣服,浴室裡被水蒸氣縈繞,開了門出來,房間的窗戶開着,冷風吹進來,把才積聚的溫度又散去。
往窗口走去,窗臺已經打溼一片,連窗簾都斑駁着水漬,左染卻捨不得去伸手關窗,她從什麼時候開始,也貪戀雨幕了?
“剛淋了雨怎麼還站在窗口吹風,萬一感冒了怎麼辦。”織淚有些埋怨的看了左染一眼,將熱牛奶塞進左染的手心,然後伸手去關窗。
“哪有那麼嬌弱。”左染似辯駁,嘴角微微揚起,因爲手心傳來的暖意,因爲織淚嗔怪的眼神,和關心。
“身體再好也不是鐵打的,更何況……”織淚欲言又止,牽扯了半分嘴角,把後半句掐斷。
這幾日,左染根本沒有一夜是好好安睡的,越來越重的黑眼圈,傻子纔會注意不到。
“我沒事。”左染輕聲呢喃,她能有什麼事,不過淋了一場雨,再不濟,也不過就是感冒了,也許感冒了,她就能因爲身體上的不適而覺得難受然後再好好哭一場,不用像現在這樣,想哭的時候卻沒有眼淚肯留下來。
難道連它們也知道哭是無用嗎?
織淚說,其實她可以主動去找裴牧之,或者主動給他打個電話過去,聽聽他的聲音,哪怕只是一聲“喂”,哪怕匆匆兩句就掛斷,也比現在這樣好,起碼能讓他知道她的存在,提醒他還有另一個同樣需要安慰的女人在等着他。
可是左染卻固執的什麼都不做,她不願去左右他的決定,如果她在他心裡還有一點意義,她不願去祈求一個未來,如果他許不了她幸福,起碼像現在這樣安靜的等待着,還能抱有一絲希望,儘管那希望轉瞬就要覆滅。
等待的過程何其漫長難熬,好似抽絲剝繭的一層層將洋蔥的外衣剝去,刺的眼睛痠痛到最後卻發現它根本就沒有心。
越來越多的時間,左染只是安靜的坐着,或看着窗外,或看着天花板,目光渙散而沒有焦距。
她在想,此刻的他在做什麼,是不是正在病牀邊溫柔的削着蘋果,然後體貼的切成小塊送進她的嘴裡;是不是扶着身體依舊虛弱的她在院子裡散步,然後在陽光下和她相視一笑,一起回憶曾經的甜蜜回憶。
那些畫面,想象起來,好溫暖,好幸福,可是,爲什麼疼痛感會那麼無邊際的蔓延,而她,就好像掉進了黑洞,墜落,再墜落,徹底迷失。
明明已經哭不出來了,可是每每午夜從夢中驚醒,枕巾卻是溼透的,原來竟那麼悲傷嗎?夢中哭泣,爲什麼她都不記得她夢到了些什麼?
“織織,幫我打個電話給林若吧,說我想見她。”左染把涼了的陶瓷杯子遞還給織淚,已經冷卻的溫度,再捧着也不會暖起來。
織淚點頭,去了樓下打電話,左染繼續在窗口發呆,思緒卻是空白。
大約半個小時,左染聽到了林若的腳步聲,轉過身,卻看到眼眶裡積聚着淚水的林若,分不清是在看着可憐兮兮的左染,還是可憐兮兮的看着左染,然後喉頭哽咽喚一句,“小染……”
“噯。”左染輕聲應着。
左染上揚着脣角,可林若晶瑩的眼眶卻更洶涌,直直的跑向左染伸手將她擁在懷裡,她那樣瘦弱那樣憔悴的模樣,她想着,看着,就心疼的快要死掉。
她自己,該有多難熬。
“傻瓜,我沒事。”出言,左染自己都是微愣,她學着他的語氣說傻瓜,什麼時候竟也那樣嫺熟了。
“不要騙我了,怎麼會沒事,在看到那些之後,怎麼會沒事。”林若的聲音有些抽搐,因爲哽咽和不平,“小染,不要再住在這裡了,他不在乎,再住下去,又算什麼?”
如果他在意,她又怎麼會憔悴成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