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魚第一次見到窘迫中帶着羞怯的凌御風，就算是王護士搶白的時候他也沒有露出這樣的表情。
“嗯，好。”
然後又是沉默。
“有沒有想吃什麼？我買給你。”
“沒有。”雲姨做的很好吃，能滿足她味蕾的一切需求。
凌御風不安的搓着雙手，“有沒有想做什麼事？”說完才發現自己真的好嘴笨，江小魚手和腿都骨折了，這不是戳人家的軟肋嗎？
在他懊喪的時候，江小魚莞爾一笑，並不計較，“暫時沒有。”
“那，那……”真是找不到什麼話說了。
“我有件事想問問你。”江小魚目光清冽，見他仰起頭，眸子多了光彩，繼續說道。“我應該怎麼稱呼你？總裁？凌御風？凌先生？”
每次見面公事的時候喊總裁，私事的時候總是生硬的喊他全名。這三個稱呼都不合適他們之間的關係。
這個問題遲到了四年，現在，她問了出來。
凌御風愣了一下，不是很明白她爲什麼要問這個問題。“我的朋友都喊我大風。”
這個稱呼，她有聽過柳夏喊過。江小魚失落的笑笑，也沒有反駁。“還是喊凌先生吧。”
看見她的表情，凌御風突然轉過彎來了。他們是夫妻，這個稱呼自然不合適。
“我有個小名。”凌御風吐口而出，在她期待的目光中繼續說，“小子。我媽懷我的時候，爺爺希望是個兒子，所以就起了個小名，叫小子。”
“呵……”看見凌御風的表情，江小魚連忙止住了笑。“這個名字挺好的。”
“我的乳名已經很挫敗了，所以，我有偷偷想過，如果我有了孩子一定第一時間把名字想好，以免被爺爺搶了先機。”
“那你一定要夠快，否則一定會爆發名字大戰。”江小魚附和，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家裡一定很熱鬧。
“要不要我訂做兩套病服給你，這衣服太大了，好像隨時都會被風吹走似的。”這衣服套在她身上，感覺空蕩蕩的，本來就瘦得可憐，現在更是瘦骨嶙峋了，看着讓人心疼。
“不用了，凌先生，我覺得這衣服挺好的。”大就大點，總比穿在身上緊繃繃的來的自在。
聽到凌先生三個字，凌御風臉上黯淡了下來，不悅的，沉着聲反駁，“我不是告訴你我的小名了嗎？怎麼還喊凌先生，我們是陌生人嗎？”
江小魚愣了楞，“你不是不喜歡這個小名嗎？並且，你也沒有允許我叫這個小名呀？”
按照她的說話，難道又是他理虧嗎？
“我也沒有說不可以呀？如果不是讓你這麼稱呼我，爲什麼要告訴你呀？”
江小魚想了想，他說的也對。“我記住了。”
“你呢？我都把秘密告訴你了，作爲交換，”凌御風狡黠的捉住她的手握在掌心，“你也得告訴我一個秘密。”
“嗯，我想想。”她的確有很多秘密，不能告訴別人。但是對於他，的確有一個秘密，很想告訴他。
“我高中畢業的時候遇見了一個很帥的男生，然後愛上他了。”
高中？男生？本篤定江小魚是愛自己的凌御風臉色刷的一下白了，擰緊了眉頭壓低了聲音。
“江小魚，這是一個知識女性應該說的話嗎？我是你的老公耶，有沒有顧忌我的感受？”
江小魚失笑的看着他，繼續道。“那一年，我第一次見到他，慌亂得不得了，拉着他喋喋不休的說了很多。我知道他一定會很討厭我，但是我還是傻傻的想要多和他說幾句話，給他留下好印象。其實，我並不善言談，幾乎絞盡腦汁把自己知道的，自以爲新鮮的事情告訴了他。”
聽到這裡，凌御風豁然站了起來，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從樹蔭縫隙中漏下來的陽光。
“別以爲我不打女人！”
江小魚倔強的揚起下巴看他憤怒的臉，他果然是一點也不記得了。
“然後，我和他結婚了！”
看着她溫婉的模樣，凌御風霎時像泄氣的皮球跌坐下來，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翼，嘿嘿的笑了兩聲。
“這個答案，我還是挺滿意的！”
第一次她醉酒的時候，她說愛他！他激動的不能自已。
第二次她憤怒的時候失口說愛他！他忍住了抱她的衝動。
這是第三次，她坦然的表白，眸底卻平靜的如一池鏡水。
他從新抓住了她的手，她沒有抗拒，任由他握着。
“當時我就幻想，幻想他會牽着我的手進教堂莊嚴宣誓會愛我一輩子，幻想他會和我一起快樂的拍婚紗照，幻想我們會一起去渡蜜月，甚至幻想可能會有一個蜜月寶寶，還因爲想寶寶的名字猜寶寶的姓名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覺！”
她的眸光落在他的臉上，卻是透過他看着另外一個人。凌御風聽她說這些，心裡好像被放進了一塊寒鐵，沉甸甸的，冷冰冰的，喉嚨裡好像被人灌了水銀，半個字也吐不出來。只是握着她的手越來越緊，揚起的臉頰越來越低。
“這就是我的秘密！”收回眸光，也收回自己的回憶，含笑的臉上苦澀難當，“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否則，這輩子，只能埋在心底了。”
因爲他不準向外透露他們之間的關係，所以，她連帶着這份感情也守口如瓶。
只是，憋在心裡真的很難過。
“江小魚，你恨我嗎？”凌御風艱難的找回自己的聲音。
“心裡有愛，容不下恨。”
“可是我恨你！恨你毀了我的生活！”再說恨，凌御風比想象中的要平靜很多。“恨你爸爸毀掉了我的家。”
“所以，我一點也不覺得苦！這樣也挺好的！爺爺和雲姨很照顧我，你也沒有把我趕出去，給了我遮風避雨的地方！”
凌御風的情緒不是很好，她倒是沒有什麼情緒起伏，就算是有，她也隱藏的很好。
“其實，我想過很多次把你趕出去，只是沒有得逞！”
江小魚的坦然平靜感染了他，好像他也隨着她步入了另外一個狀態，回望前程往事，有些事情，應該放下了。
“如果不是意外的進入淩氏，我們這間也不會像今天這樣，或許，是我錯了。”
“我不認爲，至少我重新認識了那個被稱作妻子的女人！”如果時間可以倒回，他也願意她出現在他的面前。
“謝謝你！”兩人隔着一臂的距離，說着心裡最深的秘密，但是，距離卻是那麼遠，那麼疏離。
凌御風總是覺得什麼地方感覺怪怪的！謝謝兩個字，提醒了他，她能這麼有勇氣說這件事，因爲她已經做好了準備。這個準備叫做，疏離！
“你，我們，能不能，不要那麼生分！”
每一個字都很艱澀，即便是心愛女人的真心告別也無法壓下去的無邊的苦澀。
“我用了四年的時間來給自己加油打氣，纔敢出現在你的面前。我爲我的勇敢付出了代價，我討厭患得患失的自己，討厭生活裡充斥着陰謀和威脅。所以，我決定退回來。凌御風，我退到原點！”我退到原地等你，不爭不吵，安靜的等你，時間可能不會太久。
“江小魚，你怎麼那麼殘忍！我已經鼓起勇氣往前走了，你卻要退回去！”凌御風抓住了她的雙肩，情緒很激動，“你退回去了，我怎麼辦？你讓我怎麼辦？”
江小魚獲得自由的手按住他強有力的手臂，他抓得她的肩膀好痛。
“我們之間，決定權從來不在我這裡！”
她不是無情，只是無奈！
這一場愛情裡，她付出了所有的感情，換來的是沒有結果的深淵。
現在，本來擁擠的愛情裡，更擠了，她已經透不過氣來了。
這個世界最沒有權利呵斥她的人，此刻抓住她的肩，憤怒的質問。
“你怎麼可以這裡不負責任！”他憤怒，更多是恐懼！現在的他站在天平上，一邊是愛請，一邊是恩義。
他肯定自己的感覺，對她的是愛！對柳夏，或許有過愛情，現在，卻是承諾和責任！
“凌御風，你來，我歡迎！你不來，我不強求！如果你有別的決定，只要爺爺同意，我，”江小魚咬牙，既然坦白就徹底一點，也不要給自己留下任何的幻想。“我沒有問題！”
她現在畢業了，有能力養活自己！只要努力一點，同樣可以照顧好小蝦！
生活上，她可以不依賴凌家！
“你這是什麼意思？在逼我做決定嗎？”看見她的臉，他實在無法壓抑下自己的怒氣。他心裡最煩悶最糾結的事情，她三言兩語的給了他方向，就放棄了他！難道她不知道，他難以抉擇的背後是因爲有一個她嗎？
“我只是在表明立場！而且，我這個人很惜命，承受不了第二次車禍了！”
凌御風幽黑的眸子裡一縷不安，難道她是知道什麼消息了？纔會這麼暗示。這麼想，也這麼說。
“是不是有人在你耳邊說了些什麼？”
“你多心了！”江小魚以爲自己的心裡建設做的很好，可當看到他臉上豐富的表情，還是忍不住難過。
現在，不需要什麼證據了，肇事者是誰，她很確定！
“我今天過的很開心！”太陽快落山了，這個時間她應該回病房了。“推我回去吧，我想休息會兒。”
凌御風神色複雜，濃的化不開的複雜！
她像一個勝利者一樣若無其事，只有他，外表豁達內心彷徨。
這個女人，三言兩語，就爲自己豎起了保護傘。如果有朝一日，他們真的分開了，那時她可以用今天的對話來安慰自己，先放手的是她！
可是他如何放得開吶！
“才六點，先吃完飯休息會才準睡覺。”
江小魚神清氣爽，凌御風垂頭喪氣。
兩人回到病房，雲姨看見江小魚氣色不錯，凌御風一臉便秘的模樣，放心了不少。本來還一直提心吊膽的，擔心江小魚被欺負。
“你先回去吧，明天還要上班吶！”江小魚開始攆人。
“沒關係，我等你睡着了再回去。”葉尋歡能做的，他這個做丈夫的人只能做的更好。
“真的不用了，有云姨和看護在，我很好的。”人有三急呀！
凌御風有點不耐煩了，“葉尋歡在的時候，怎麼不見你攆他！”
“大少爺，少奶奶剛好一些，你就不要氣她了。”雲姨擔心兩人不歡而散，趕緊勸凌御風。
“雲姨，你怎麼可以幫她說話呀！我纔是你從小帶大的！”怎麼全世界的人都幫着她。“不行，我說什麼也要等你睡着了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