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千年等一回

將故事梗概看完之後,畢竟是專業的官倌,素纖纖稍微想了想,用異常哀傷的語調輕聲道:“苦海難度,紅塵難銘,生死匆忙,成敗難算,落幕皆空。走過四季,越過滄桑,穿越千年的輪迴,爲的只是還前世的一場恩怨。我本是山中一條修煉千年的白蛇,今番再入紅塵,便是想在命運之海,追逐歲月的腳步,償還那千年的夙願。”

哀傷的句子將望江樓的氣氛帶入一種空靈的狀態,那素纖纖再次開口:“一千七百年前,一條無憂無慮的白蛇被捕蛇人所抓,一個小牧童用山中之梨救下白蛇一命,那修行千年的白蛇,含淚飲盡千年的孤獨和相思,千百次的輪迴之後,她從遙遠的時空踏月而來,以期尋覓那遺落在人間的最後一滴淚。”

“你救我一命,我還你一生,一場舉世震驚的人妖之戀,一場妖與神的殊死搏鬥,我原本只想找回那滴愛的淚珠,只想用那隔世的癡情,褪去被世俗嫁接的妖媚……”素纖纖深吸口氣:“請大家欣賞,望江演藝公司最新力作,那穿越千年的愛戀,白蛇傳!”

素纖纖的講述聲情並茂,又說到了什麼人妖之戀,望江樓的客人全都豎起耳朵,睜開眼睛死死盯着舞臺。伴隨着樂師們悠揚的音樂,舞臺的幔帳緩緩拉開,天花板上方兩個小廝轉動卷軸,一幅巨大的山水畫緩緩的垂落。

待等到充當背景的山水畫接觸到舞臺的一剎那,原本悠揚的旋律忽然轉急,安春橋敲動着架子鼓,濃重的鼓點好像敲打在人的心房,整個望江樓都充斥了一股緊張的氣氛。作爲主要制音人的五音雙手放在嘴巴上,只見他腮幫子鼓起,望江樓上便傳來“咔咔”兩聲沉重的悶雷。

“小白,我看你這回往哪裡跑!”雷聲落下,一個彪形大漢出現在舞臺上,他身穿破爛衣衫,腰間掛着一個酒葫蘆,酒葫蘆旁邊還掛着幾條蛇的屍體,這人非是旁人,正是武夫。似追逐了許久,武夫大口大口的喘息,一邊歇息一邊做着旁白:“老夫是這山中的捕蛇人,山中有一條白蛇作亂,只要把它抓住,剝皮抽筋拿去換銀子,老夫的日子就好過啦!”

武夫哈哈大笑,摘下酒葫蘆想要喝幾口,可是倒了幾下卻發現葫蘆裡已經點滴無存,他嘴裡不乾不淨的罵着,就在這時,一條白蛇忽得從他身後竄出,衝着黑暗處便衝了過去。秦百川在一旁看得真切,那“白蛇”其實就是用白布做成,蛇嘴和蛇尾都掛着繩子,雙方有小廝配合,便能造成那白蛇飛竄之景,雖然有點假,不過能達到這種水平已經不錯。

“小白,還想跑!”白蛇的動作雖然快,但是捕蛇老人更快,酒葫蘆精準無比的砸在蛇身,武夫飛快跑過去,一把捏着蛇的七寸將其提了起來。

“哈哈哈哈,找了你好久,今天總算落在了我的手掌心!”武夫仰天大笑,待等到他笑聲漸衰落,他那一側的燈光忽然暗去,卻是負責燈光的小廝將燈籠扭轉,暫時將他隱藏,舞臺另一側燈光悄然亮起,楚軒身穿帶着補丁的衣服,從舞臺緩步而出,他手裡拿着一個竹籃,走到臺上也做旁白。

“我本是這山中的小牧童,今天過來山中採些果子回去孝敬母親。咦?這山中景色美好,不如吹奏一曲,娛山樂水……”說着,楚軒將竹籃放下,從腰間摸出橫插的牧笛,放在嘴邊便吹出了一段悠揚的旋律。

這旋律極爲輕快,笛聲入耳,讓人有種忍不住要跟着一起搖晃身子的衝動,由此可知,想來這又是秦先生的手段。

楚軒邊走邊吹,武夫那頭的燈光再次亮起,楚軒此時也已經踱步到了武夫跟前,武夫嘿嘿笑道:“小白,我先取了你的蛇膽,哈哈……”

“咦?”楚軒臉色大變:“老伯,這條小蛇如此可憐,你能不能放他一條生路?”

“它可憐?我纔可憐好不好!”武夫一臉苦相:“我爲了抓它,跑了大半個山,渾身都溼透了,連酒水都已經喝光,嗓子冒煙啦!”

“老伯,上天有好生之德,您還是放了它吧?”楚軒聲音裡帶着苦苦哀求,急忙回去撿起自己的竹籃,從裡面拿出一個大白梨,遞給武夫,道:“老伯,你不是口渴嗎?來,吃個梨子……”

武夫舔了舔乾裂的嘴脣,似有意動,楚軒將大白梨塞到他的手裡:“拿着吧!”

武夫有些不好意思,將梨子拿在手裡的同時,他驚呼一聲,將白蛇甩了出去,裝作被蛇咬了一口,一邊吸允傷口,一邊面帶怒意:“你看你,蛇也跑了,也被咬了一口!”

“老伯,你不要生氣,我給你吹笛子吧?”楚軒鬆口氣,將笛子放到嘴邊,隨着他笛聲響起,望江樓的樂師同時演奏配樂,舞臺周圍,先前演唱《望江歡迎你》那些戲子再次發聲,用完美的和聲輕唱道:“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千年等一回,我無悔啊……”

如果是放在現代,不管在何種演出場合,只要這曲調一出,絕對會引起現場所有觀衆的瘋狂,因爲有些東西太經典了,十幾年,甚至幾十年後依舊會傳唱不衰。可惜,大頌的客人並不知道這“千年等一回”意味着什麼,只是覺得小調悠揚而已。

“好甜啊!”武夫顯然是不懂什麼音律,吃了一口梨子之後,循着舞臺便追了下去:“小白,你跑不了,跑不了的!”

這種舞臺劇在秦百川看來相當粗糙,可大頌人卻還沒見過這等舞臺對話劇的形式,尤其是那小白蛇命懸一線,大家都不希望看到它被捕蛇老人殺死。見武夫一直跑到了臺下,望江樓的客人長長的鬆口氣。

“彭!”

武夫下臺沒多久,在小白蛇消失的位置忽然冒出了一團白煙,燈光柔和的灑在一位身材曼妙的女子身上,那女子臉上覆輕紗,身穿白色長裙,燈光搖曳,旁人卻是看不清她的長相。不須多說,這女子自然就是柳媛媛,她出場後依舊做了旁白,心有餘悸的道:“我是山中已修煉多年的白蛇,今天貪玩出來,險些命喪此地。嗯……救命恩人就在那裡……”

做完旁白之色,柳媛媛柔聲道:“小牧童,小牧童……”

“咦?誰叫我?”楚軒面帶驚訝,四外看了一圈,方纔將目光落到柳媛媛身上,他疑惑的道:“你叫我?”

“小牧童,謝謝你的救命之恩……”柳媛媛感激的道。

“救命之恩?沒那種事啊,你認錯人了吧?”楚軒一頭霧水。

“哎,笨蛋,她就是你剛纔救的小白蛇啊!”看客中有人見楚軒這麼“傻”,忍不住提醒。

楚軒根本不理,對柳媛媛又道:“你姓什麼,不然我送你回家吧?”

“我姓白,白素貞。”柳媛媛搖頭:“我自己回去,你快走吧。小牧童,你記着,我會報答你的恩情呢!”

“真是個奇怪的人呢。”柳媛媛說完之後,燈光緩緩暗掉,楚軒也不放在心上,拿起牧笛,輕輕吹奏,樂師們也敲響樂器,那些和音演員也紛紛站起,再次給予了美妙的和音:“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千年等一回我無悔啊……”

和聲落下之後,舞臺後方,傳來了柳媛媛讓人心神震顫的歌聲:“是誰在耳邊,說,愛我永不變;只爲這一句,啊哈斷腸也無怨……”

作爲忠義勾欄的當家花旦,江陵最爲出名的戲子,柳媛媛的唱功只在楚軒之上,雖只有短短的四句歌詞,但是她卻用聲音將一個嬌柔、癡情的女子演繹的淋漓盡致。

在柳媛媛的帶動下,旋律逐漸轉向激盪,二十幾個和音戲子也紛紛開口:“雨心碎,風流淚;夢纏綿,情悠遠吶……西湖的水,我的淚,我情願和你化作一團火焰,啊~啊~啊~~~”

動人的旋律達到高潮之際,楚軒低沉的聲音也加了進來:“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千年等一回,我無悔啊~~千、年、等、一、回——”

在曲子的最末尾,楚軒和演唱《望江歡迎你》時候一般,和着柳媛媛的低音,狂飆出了一個氣息綿長的高音!整個望江樓掌聲雷動,這首小調那打動人心的力量還在《望江歡迎你》之上,再加上有前面情節鋪墊,如何能不讓看客爲之瘋狂?

在旋律漸消之後,舞臺後方的背景牆後,垂下了一條大大的綢帶,綢帶上方只寫着幾個明晃晃的大字:一千七百年後!

安春橋敲動架子鼓,因千年等一回變得柔和的現場氣氛,再次被緊張的鼓點驅動,讓人的心神全部集中,五音也配合發生,滾滾雷電之聲不絕於耳,二樓掌控燈光的小廝也是忙得焦頭爛額,通過舞臺燈光的明暗來營銷氣氛。

在燈光掩映中,一條粗壯的白蛇若隱若現,隨着五音嘴裡爆出咔的一聲炸開,白蛇身上燃起一團白霧,遮擋觀衆的視線,等白霧散盡,那些觀衆駭然的發現,一位身穿白衣,額前長髮盤起的絕色佳麗,緩緩站起了身子。

當燈光聚焦在柳媛媛身上,那些觀衆一個個驚呼不已,就算秦百川也是瞪大了眼睛。作爲現代人,新白娘子傳奇中趙女神的古裝扮相那是超級經典,無可超越的,柳媛媛無論怎樣都演不出她那種氣質。可讓人驚喜的是,柳媛媛天生媚態,而蛇本來又具備魅惑的感覺,因此,柳媛媛演藝的白素貞少了趙女神的聖潔,多出了積分蛇的妖冶。

畢竟是舞臺劇,有很多情節受到現實條件制約無法搬到舞臺上,因此,在觀音點化這個橋段上,秦百川並未設置演員,而是讓人在舞臺上放了一尊觀音相,柳媛媛跪在地上叩拜,望江樓內瀰漫着秦百川熟悉的小調,只聽柳媛媛開口唱道:“青城山下白素貞,洞中千年修此身,勤修苦練來得道,脫胎換骨變成人;”

“啊~~~啊~~~啊~~~~”和音演員再次給出了和音,這次的和音極度輕柔,給人一種很舒服,跟空靈的感覺。

柳媛媛接下去道:“一心向道無雜念,皈依三寶棄紅塵,望求菩薩來點化,度我素貞出凡塵,嗨呀嗨嗨呦,嗨呀嗨嗨呦~~~~度呀度我素貞出凡塵~~~”

柳媛媛的歌聲落下,望江樓的觀衆早已麻木,臉上早已根本做不出任何表情。這個小曲別說跟大頌的不同,就算跟秦先生之前的那些也不同!婉轉輕柔,朗朗上口,聽上一次八成就能學會!

楚昂也是陷入濃濃的震驚當中:“大哥……這是……”

“黃梅小調!”黃梅小調當中隱隱有這個時代戲劇的影子,還能完美結合現代的流行音樂,在大頌白蛇傳這幕戲劇上,要說秦百川最得意的,便是這黃梅小調!因此,秦百川的聲音裡也閃爍着興奮。

楚昂還想多問,而舞臺上聲音再起,他也不願錯過任何一個情節,朝着舞臺看去。觀音大士雖然沒有現身,但是舞臺後方早有人根據白素貞的問題回了柳媛媛的話,告訴她塵緣未了,不能飛昇。白素貞這纔想起,一千七百年前的救命之恩,最後觀音大士點出天機:“有緣千里來相會,須往西湖高處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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