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他是極樂教的教主……”程行雲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麼。”義王笑道。
“佛法裡說。修行到了一定程度。便能記憶起七生之事。難不成他真的有修爲在身。”程行雲暗中哆嗦了一下。
“你覺得是這樣。”義王搖頭。
“屬下也覺得荒誕。可……似乎這是唯一能解答他爲何知曉那麼多事情最合適的理由。”程行雲硬着頭皮道。
“算了。不管哪裡來得怪胎。本王前後派去十一人。不怕他翻起風浪。”義王有些疲倦。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不能被秦百川分散了心神。義王堅持認爲。秦百川很聰明。只要自己佔據了上風。不怕他不服氣。
“主上……那譚教頭需要的硝石、硫磺……”程行雲試探的道。
“給。要多少。給多少。”義王握了握拳頭。道：“給譚教頭傳令。從來書中看。譚教頭對他的監視太緊了一些。秦百川想要做什麼。只需略施小計。譚教頭便防不勝防。與其這樣小家子氣。不如大度一些。放鬆警惕。另外。再次強調一句。本王對秦百川是誠心收服。以後這等些許小事不須稟告。直接決定便是。告訴他們。算上之前三人在內。還有這後面八人。對秦百川便要和對本王一樣。否則秦百川殺了他們本王也只會撫掌叫好。”
“是。”主上對秦百川越來越寬容了。程行雲覺得自己的地位似乎有點岌岌可危。
從主上房間出來之後。程行雲來到書房。提起筆便將主上的命令寫下。派人使用雪裡鷹傳回譚教頭。他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程行雲真的是無法理解。秦百川不過是能賺銀子罷了。真比起來行軍打仗。他又有什麼本事來着。
主上曾經跟他說過在安陽大比上秦百川連續放了三把火。燒得另外兩大書院抱頭鼠竄。可程行雲卻認爲這根本沒什麼了不起。秦百川把大比當做實戰。他程行雲又何嘗不是。面對兩方包夾。他甚至有九種辦法可以反敗爲勝。比秦百川強太多、太多了。
如果主上只讓秦百川賺銀子。或許程行雲也不會有這麼大的心裡壓力。可秦百川都組建軍隊了。主上還是聽之任之。這可麻煩了。主上說的清楚。秦百川是後方干將。他程行雲纔是日後的主帥。可現在後方的干將都有了部隊。他還是光桿司令。他還如何能坐得住。
“不行。”程行雲憂心如焚。從牀上披着衣服坐起身。雙眼裡閃爍着幽幽的光芒。沉吟了許久。他捏緊了拳頭。偷偷點亮了油燈。毛筆上飽蘸濃墨。狠狠咬牙。他飛快的寫下了一封書信。叫過自己的貼身書童。暗中做了囑咐。寫完第一封。程行雲再次揮毫潑墨。洋洋灑灑寫了三張紙。仔細的疊好之後。藏在了暗處。
做好這一切。程行雲重新回到牀上躺下。秦百川。秦百川。主上護着你。明着動不了你。那就別怪程某給你使點絆子；主上……你也別怪程某。我也是不得已爲之。
且不說主上對秦百川的縱容引起了程行雲的妒忌。卻說秦百川這些日子以來便一直在窩在楚家工坊。安頓好各項事務之後。他也多次前往伏蟒山。參與到火銃的製作與磷的提煉當中。
如果是一窮二白。就算秦百川有天大的想法都要一步步夯實根基。浪費許多時間。可楚老爺子等人這麼多年對熱武器一直做着研究。伏蟒山之內更是具有一定的工業基礎。在秦百川的督促之下。楚老爺子親自上陣。帶着甲乙丙丁四人開始測量標準、鑄造火銃的模具。
整個製造火銃的過程其實相當落後。簡單說就是人工利用斧鑿在堅硬的大理石上分別雕刻出各個部件的樣式。然後已融化並經過多次淬鍊的鐵溶液灌注其中。在採用山泉水進行淬火。便能得到粗燥的樣品。隨後。人工對這些樣品進行多次打磨。組裝合折。費時費力。
製造火銃的過程的確是麻煩了一些。可包括秦百川在內幾乎所有人都不敢有任何一絲大意。畢竟這東西屬於精密儀器。哪怕小小的一個環節出現錯誤。最終都要導致整個研發過程的失敗。
楚老爺子這頭分身乏術。亞伯拉罕那裡也是忙得不可開交。將十幾桶尿液搬運到伏蟒山紙上。整個山谷便都瀰漫着沖天的臭氣。其餘人聞着都要作嘔。可偏偏亞伯拉罕樂在其中。經沉澱後從尿液中得到一大桶如糖漿的東西。亞伯拉罕甚至沾了一點那讓人作嘔的東西放入嘴裡品嚐味道。動作雖然噁心。可秦百川聽說之後。也不得不佩服亞伯拉罕爲科學發展的獻身精神。
有了強大的理論依據作爲基礎。還有這麼一羣具有科研精神的瘋子。再加上義王下令不限制秦百川採購的物資。直接便促成秦百川這頭火銃的推進工作非常之快。幾天的不眠不休。無數次的改良之後。火銃的模具已經具有了雛形。亞伯拉罕也不負衆望。從尿液中提取出了墨綠色的磷。剩下的工作便是再次進行凝練。待等到所得實物與圖紙上再無任何差別之後。便能夠投入製作。
農曆二十四下午。一直在楚家工坊總部研究望遠鏡的改良與提升的朱格古力也來到了伏蟒山。有了大量的石樣。在亞伯拉罕的配合下。朱格古力提煉出更爲精純的玻璃製品。並以此製成了凹凸鏡。導致望遠鏡的觀察距離也是大幅增強。朱格古力似是邀功一般。本來秦百川讓他鑄造兩個便可。但這回足足帶來了五個。
秦百川驗收無誤之後。對朱格古力給予了鼓勵。責令他下一階段的工作主要是輔助亞伯拉罕和楚老爺子。如果還有空閒時間。那麼就要對望遠鏡繼續進行改良。原則就只有一個。不管用什麼手段。一定要達到甚至超過他們帶來的那支望遠鏡。並給他們制定了相應的獎勵措施。比如。一旦合乎要求。秦百川許諾將給他們多少多少信徒。免費幫他們翻譯傳教。這一個承諾便讓兩個西洋人大喜過望。
“秦先生。最近你都在忙些什麼。”日落時分。秦百川的馬車駛出楚家工坊。譚教頭有一搭沒一搭的問道。
“瞎忙。”秦百川順嘴答應了一句。晚上原本他還要跟亞伯拉罕商量如何將提煉出的磷做進一步的提升。以及日後的攜帶問題。可楚老爺子卻是催促他必須儘早去拜訪吳二丫。他這才戴上老爺子準備好的三壇杏花釀。前往錦衣坊先去找吳二丫的哥哥。吳大弟。也就是那個百年鞋店的掌櫃。
“哦。”譚教頭應了一聲。道：“主上又來了信箋。他在信中明確說了。硫磺、硝石、木炭這些東西。先生想要多少他便會不惜一切代價爲先生準備齊全。主上還說。這段時間姓譚的有些小氣。對先生的監督過緊了。他下令。以後先生行事由心便可。除非是先生要做出忤逆主上的事情。否則便無須稟告。”
“他真這麼說。”義王準備的硫磺等物送來的極快。此時再有這樣的言語。發自內心的說。秦百川覺得義王對他其實真的挺不錯。絕對當得起禮賢下士四個字。秦百川甚至在想。如果義王當了皇帝。他以後的日子或許也能不錯。
這個念頭剛剛浮現。秦百川心裡頓時便警覺。他當初留下譚教頭的時候便對猴子等人說了。要心胸開闊一些。接受譚教頭。可說是這麼說。在日常生活中他對譚教頭還是難免充斥了敵意和戒備。現在換個角度。義王對自己其實又何嘗不是存了感化的心思。
“是真的。”譚教頭從懷裡拿出飛鴿傳書上的信箋。將一些不便給秦百川看的內容撕下來之後。把剩下的遞給秦百川。道：“先生。你自己看。”
秦百川掃了一眼。這信箋上的內容跟譚教頭說的基本差不多。有這半張紙作爲佐證。自是打消了秦百川最後一點點的疑慮。字裡行間。義王的口吻都充斥了責罵譚教頭等人小題大做之意。維護秦百川的用意躍然紙上。秦百川嘆口氣。單單從胸襟、氣度上來說。他自認輸給義王不是一點半點。
“主上求賢若渴。似這樣的書信已經來了不止三次。口氣一次比一次嚴厲。”譚教頭有些感慨的道：“我跟隨主上已經多年。還從未見過他這般態度。秦先生。我覺得……主上明知你是虎。可也要養着你。希望你能幫他。爲他所用；如果不能。主上似乎也更願意跟你堂堂正正的一戰。而不是去耍什麼心機威脅你。”
譚教頭露出一個發自肺腑的笑容：“你看那命令的最後一條。主上一共派來十一個人。他說我們對你就要像對他一樣。否則便是殺了我們。主上也會拍手叫好。所以。如果秦先生不滿姓譚的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爲。隨時可以找個藉口。要我的命。”
譚教頭今天可算是推心置腹了。秦百川將那張信紙撕碎隨手灑在風中。沉吟了一下。道：“秦某不是劊子手。譚大哥剛來的時候秦某處處覺得彆扭。不過現在……習慣了。你可以告訴主上。秦某佩服他的胸襟。可我這人生性散漫。最不願去跟人勾心鬥角。可偏偏因爲他。我現在是騎虎難下。秦某過不了自己心裡這一關。起碼現在來說。我還是處處防備。”
“先生的心神已經鬆懈。”換做平時秦百川斷不會如此說。譚教頭失笑提醒。
“或許吧。”秦百川也覺得自己心裡對義王的敵意稍微減少了一些。他不知道到底是因爲什麼。可能是因爲義王沒有對瞿溪等人下手。也可能因爲他對自己過於寬容。在車裡摸了摸。找到朱格古力交給自己的望遠鏡。
朱格古力一共拿來了五個。其中兩個他按照約定派人送去北郡交給歐金華。現在手裡還剩下三個。他遲疑了一下。又拿出兩個遞給譚教頭。道：“來而不往非禮。這兩個望遠鏡你送給主上。便說是秦某感謝他的照拂。”
“先生有心了。”譚教頭臉上頗有一些喜色。望遠鏡他可親自試驗過。對於斥候來說。這東西簡直就是可以保命的寶貝。
將望遠鏡交給譚教頭之後。秦百川也鬆口氣。望遠鏡到了義王手裡。他必然要讓人加以仿造。到時候他的軍隊可能也要長出千里眼。從某種意義上說。對秦百川大大的不利。可他覺得還是要送。義王給了他足夠的火藥原料。他便回饋一個戰場輔助利器。一來一往倆人清清楚楚。更好像是一場公平的交易。而不是他秦百川欠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