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百川吐出這兩個字的時候，身上不自覺的爆發出了一團氣勢，別說發問之人被嚇了一跳，就算計無策也都有些分辨不出秦百川此話的真假。足足沉默了半晌，發難那人在秦百川臉上看不出任何破綻，張嘴結舌不知該如何問下去。
“既然說起天下大勢，那我便想問問。”還是蒙諾開口道：“佛子這次帶千人軍隊遠赴大漠，究竟意欲何爲？不會告訴我們，是想去宣揚教法，讓大真、大銀迷途知返，改惡從善吧？”
“佛說衆生平等，無論是大頌人，流沙部落，還是大真、大銀族人，哪怕是野獸，也都具有佛性，都可以成佛。”秦百川正色道：“本尊這次前來大漠，並非宣揚佛法，而是想通過極樂教自身的表現，讓衆人意識到宇宙虛空之浩瀚。唯有開闊眼界，纔會意識到眼前所執着的一切都是水月鏡花，不堪一擊。”
衆人全都睜大了眼睛，計無策也咧咧嘴，先生說的這些都太深奧了。其實不怪這些人聽不懂，事實上連秦百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反正他的原則也簡單，甭管咋樣，不就是鬥嘴嘛，先把自己繞暈了，旁人才更加看不出他的深淺。
“萬法皆空，佛子此言甚是。”特穆爾和的一衆手下暈暈乎乎不知道如何開口，大帳的後方門簾一挑，卻是長公主推着一輛木製輪椅走了進來。輪椅上坐着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嫗，這婆婆慈眉善目，手裡把玩着一串佛珠。
“孃親。”特穆爾和急忙起身，單膝跪倒。
“老夫人！”一衆將領也紛紛離座，整齊跪下。
從衆人的稱呼中秦百川基本也知道了這老太太的身份，其實早在秦百川來到流沙部落之際，長公主就跟他說了，流沙部落目前最德高望重的就是這個老婦人，她是豹王吳恨的髮妻，也是她從小將長公主帶大。
知道這老太太在流沙部落有舉足輕重的地位，秦百川也是起身，準備要單膝下跪，那老太太卻是趕緊擺手，正色道：“佛子切莫折煞老婦，快快起來，老婦承受不起。”
“孃親……”特穆爾和恭恭敬敬的站在對面，似乎因爲老太太不許秦百川行禮而有些不快。
“和兒，你知道孃親本就是頌人，從小便信奉佛法。”老太太聲音堅定：“這天下之大，唯佛法難聞。佛教有三寶之說，分別是佛、法、僧，這位秦佛子是傳法者，便是三寶之一，若是讓他給我行禮，往生之後，我豈不是要墮入十八層地獄？”
“是。”特穆爾和不懂這些事情，只能點頭。
“秦佛子，快快請坐。”老太太對秦百川點了點頭，秦百川也不推脫，緩緩坐下。
特穆爾和見孃親對秦百川如此恭敬，心裡必然要生出許多不爽，推着老太太來到桌前，低聲道：“娘，我知道你信奉佛法，可你也說佛法難聞，豈是旁人隨隨便便就能懂得？我看這個秦百川沒多大年齡，你可莫要讓他騙了。”
“你卻不知，不懂法之人聽不懂他話裡玄奧，可對於爲娘來說，秦佛子所說字字珠璣。”老太太搖頭，嘆氣道：“這也不怪你，從小你就不喜大頌文化，參不透其中關鍵也是正常。”
“娘，我覺得你這麼說不對。”特穆爾和搖頭道：“我雖沒讀過佛經，可你跟我說過，說佛教的釋迦牟尼是大智慧之人，他能對所有人說法，能讓所有人都聽明白。可這個秦百川說的我不懂，從此可知，他也不過一知半解罷了。”
“哥，你腦子能不能清楚點？”老太太怔了怔，長公主不爽的爲秦百川開脫：“秦佛子只是極樂教的教主，你怎麼能把他和釋迦佛相提並論？他要是真有釋迦佛的本事，那不是立地成佛了啊？”
“不不不，丹兒，和兒說的也沒錯。”老太太認真地道：“既然敢自稱一教之主，就必然有過人之處，若是連我兒都說服不了，也只能說明他修爲不夠。”
“妹妹，你聽到了吧？”特穆爾和挑了挑眉頭，討好似的道：“娘，不如這次由孩兒親自試試他的本事？如果他能說服孩兒，無論他說什麼，孩兒都唯命是從，若是說服不了……孩兒恭恭敬敬的送他起來，孃親以爲如何？”
老太太沉吟了半晌，最終點了點頭：“和兒，且不可過分。”
“明白。”特穆爾和認真點頭，隨即站直了身體，看着秦百川道：“佛子方纔所說，我孃親都極爲認同，可我是個粗人，卻還不懂佛子所說奧妙，我還有幾個問題，請佛子爲我解答。”
“請說。”剛纔他們的對話秦百川沒聽到，但既然對方發難，他不得不繼續接招。
“剛纔你說即便有無邊罪業，你願意一人獨扛？我想請問，你是承認有地獄存在？”
“必然。”秦百川不否認。
“那我再問，人作惡多端，死後會下地獄，若如我孃親這般，吃素行善，死後又該去哪裡？”特穆爾和追問。
“當去西方極樂世界，也可以稱作天堂。”秦百川沒什麼猶豫。
“你說有地獄，你又說有天堂，爲何我沒有看到？”特穆爾和冷笑：“該不會是你們這些人瞎編出來，愚弄我孃親的吧？”
“和兒，不得胡言亂語！”老太太一下便慌了。
“孃親，除非他讓我親自見識到所謂的天堂和地獄，否則我便只是不服！”特穆爾和也是執拗性子，根本不鬆口。
“這問題倒是不難。”秦百川猶豫了一下，呵呵一笑，道：“我在大頌的時候就聽說，說特穆爾和首領勇猛無雙，與大真國的戰鬥中，曾率領區區幾十人夜闖敵營，一夜之間殺敵數千，使得嬰兒聞首領之名不敢夜啼，威震八方。”
“這是自然。”特穆爾和用力的點頭，其餘將領也都是挺胸擡頭，秦百川說的這些毫無依據，但不通教化的他們最喜歡聽別人奉承，承認自己的勇武。因此，秦百川話一出口，便讓衆人有種飄飄然的感覺。
“呵呵，對不起。”等他們體驗到飄飄然的感覺，秦百川又落下一把重錘：“剛纔我說的是騙你們，其實我真正聽到的是特穆爾和首領是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蠢笨之人，天生沒有腦子，受人愚弄。”
“混賬！”剛纔還喜氣洋洋的氣氛瞬間跌入了冰點，特穆爾和勃然大怒，鏗鏘一聲便抽出了腰間的彎刀，十幾個將領更是怒目而視，大有馬上衝上來將秦百川分屍的念頭。
“住手！”長公主也有些急了，秦百川啊秦百川，你混賬啊你，這種情況之下你拍拍馬屁也就是了，說這話不是找死？
“和兒，還不住手跪謝尊長！”秦百川不動聲色，其他人不知道他的深意，可精通佛法的老太太卻是面色一沉，厲聲呵斥。
“孃親，我……”
“住口！”老太太不由分說，先是對秦百川合掌，隨後指着特穆爾和怒道：“癡兒，你還不懂佛子深意？他誇獎你的時候，你心花怒放，便好似翱翔於雲端，你所處的不是天堂，又是什麼？當他辱罵你的時候，你怒火攻心，心裡殺機恆生，便好像着魔一般，所處的不是地獄，又是什麼？”
“啊！”特穆爾和如遭雷擊愣在當場，長公主也是好奇的擡起頭，不解的看着對面神神在在的秦百川。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老太太深吸口氣，對秦百川道：“佛子，老嫗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