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的脈象沉細不數。
至於舌診,已經不需要特意讓老爺子張嘴,因爲老爺子說話的時候喜歡張大嘴,這是多年說話的習慣。
所以他已經看到了老爺子的舌苔情況,苔微黃偏薄不燥。
結合脈診,舌診,問診,還有氣色面容等等。
辨證爲寒熱錯雜,厥陰頭痛。
治療當以溫清並治,攻補兼施。
足厥陰肝經上頭循額,也就是循環額頭以上,偏頭痛自然與厥陰有關係。
張仲景治療厥陰證的時候,喜歡以烏梅丸爲主要的方子,再輔佐其他藥物。
而江飛在跟了唐時忠學習個把月之後,已經初步明白唐師的治病理念和思路,包括用藥上面的偏舍。
這一次江飛開的也是烏梅湯,治療偏頭痛很顯著,屬於奇法治療,也就是巧治偏頭痛。
江飛不知道那些國家的保健局專家,會不會開這樣的湯藥給老爺子。
但這個藥,國家保健局的專家成員們,或許都不會開。
不是他們不知道,而是他們不能開。
他們用藥多數都是珍貴的藥材,畢竟患者身份不一樣。
用烏梅湯這樣的藥,實在是有辱王霖山的身份。
可這也導致王霖山這麼多年了偏頭痛都沒轉好,也實屬不應該。
只是做了太醫,御醫,國醫之後,便很難有平常心對待這些達官貴人。
諸如大黃,甘草這樣便宜的藥,更不可能出現在這些大人物們的藥方裡面。
所謂大黃救命無功,人蔘殺人無過。
卑賤之藥,怎能用給大人物?
但江飛沒這個顧慮,也不會有這種想法,該開什麼藥,就開什麼藥。
吃不吃是你的事,你覺得侮辱了你,你就不吃。
但開不開這樣的藥,是我江飛的事。
“老爺子,藥方開好了,回頭讓人抓藥吧,喝個三天,必然就會見效了。”
江飛寫好了藥方,遞給老爺子。
王霖山笑眯眯的接過來瞅了一下,他不認識藥,只是看了一個大概。
烏梅三錢,肉桂一錢,乾薑五片?
細心一錢,川椒一錢,黃連兩錢?
黃柏兩錢,黨蔘三錢,當歸三錢?
外加先煎半個小時的制附,三錢?
他搖了搖頭,把藥方放在茶几上。
“我會按時服藥的。”
說完,他還皺巴着老臉,偷摸的問了一句:“不苦吧?”
江飛看老爺子一臉緊張忐忑的樣子,不禁想笑。
原來老英雄,也怕苦藥啊。
“放心吧,老爺子,不苦,酸酸的,就像喝醋一樣。”
江飛真的沒有騙王霖山,這個藥因爲有烏梅,所以湯藥的味道偏酸,當然苦也是苦,但主要是酸苦。
酸苦,就不是純苦。
江飛偷看老爺子一眼,酸苦應該可以吧?
“來人!”
王霖山沒注意到江飛的眼神,而是朝着外面喊了一聲。
很快,他的生活秘書就走了進來。
“老領導,飯快好了。”
“二虎少爺和佟彬少爺去河裡抓了幾條魚,後廚做了紅燒鯉魚,還有鮎魚湯。”
生活秘書進來之後,朝着王霖山彙報着。
王霖山點了點頭,然後滿臉笑意的朝着江飛開口道:“小江啊,你先去找二虎他們吧,一會在這吃飯。”
“好,老爺子,那我先出去了。”
江飛隨即站起身來,朝着王霖山點頭示意,又微笑着和這個生活秘書點了點頭,轉身往外走。
他也不知道這個生活秘書叫什麼,但肯定是屬於不能得罪的人物。
某種程度來說,寧可得罪王二虎,都別得罪這個生活秘書。
這屬於大領導身邊的近臣,未必能幫你什麼,但壞事絕對一個準。
王霖山望着江飛走出中堂房間,臉上的笑容收斂起來,拿起茶几上的藥方,遞給秘書。
“小秦,拿藥方去抓藥。”
秦建國的臉上頓時一變,立馬緊張兮兮的問:“老領導,您怎麼了?身體不舒服?我這就上報,讓…”
“哎呀,行了!”
不等秦建國說完,王霖山就無奈的擺了擺手,指着秦建國罵道:“你個小秦,我兒子都沒你這麼關心我。”
“我身體沒毛病,就是今天開會,開的頭疼,小江剛纔給開了藥,就不要驚動上面了。”
秦建國聽到這話,不禁噘着嘴說道:“老領導,那可不成,您要是身體不舒服,必須找保健局專家。”
“我說你這…”
王霖山臉色一板,想要罵他。
可還未說幾個字,就見秦建國梗着脖子道:“老人家可說過,您身體要是出了問題,就要找我治罪。”
“我可不敢違背老人家的命令,您也泵爲難我。”
“我秦建國就是個倔脾氣,要麼您把我換了,要麼我上報。”
秦建國一副豁出去的樣子,盯着王霖山。
王霖山的妻子死的早,幾年前去世了,去世之後再也沒娶親。
所以照顧王霖山生活起居的重任,全都落在了秦建國的身上。
他秦建國從二十二歲開始就照顧着王霖山,至今已經六年時間。
聽他名字就知道,他是49年生人,今年二十九歲。
“好好好,都聽你的,行了吧?”
“不過不用那麼折騰,你把藥方拿給李醫生,讓他看一下。”
李醫生是他王霖山的保健醫師,負責他和其他一些老同志的身體健康。
當然也就意味着李醫生是國家保健局專家之一了。
秦建國還是有些不情願,但看到王霖山的臉色已經冷了下來,他就知道差不多了,再說下去,老領導又要發脾氣了。
他能夠把老人家‘欺負’到這種程度,其實已經很不容易了。
也是仗着自己平時無微不至的照顧,外加自己的大伯也是老爺子的戰友,因爲早年犧牲,所以老爺子把自己帶到身邊照顧。
纔有自己成爲生活秘書的機會。
“那我現在就去。”
秦建國點了點頭,拿起江飛寫的藥方,轉身就離開中堂房間。
王霖山嘆了口氣,有些鬱悶和落寞,終究是老了啊,這要是年輕的時候,哪裡會看病?
本來想偷摸的吃幾副藥就算了,但料想秦建國這小子肯定不同意,果然…
秦建國離開中堂之後,沒有立即坐車去保健局,而是找到了江飛。
江飛坐在王虎虎的房間內,房間裡面只有他跟劉向川。
王虎虎他們幾個人都不在房間,說是在後廚忙活。
幾個人從小就會做飯,今天就親自下廚。
秦建國看了眼站在門口的林軍,王虎虎的親衛,朝着他點頭一笑,隨後推門進來。
“江飛,這是你開的藥方吧?”
秦建國眉頭一挑,毫不客氣的問着江飛,大有一副質問的樣子。
江飛看到自己開的藥方在他手上,也沒否認,點頭開口回答:“是,我開的。”
“你是什麼身份?”
秦建國毫不客氣的開口質問江飛。
江飛沒有迴避秦建國惡狠的眼神,面色如常的回答道:“我是醫生。”
“你給我擺正位置,你一不是首都名醫,二不是保健局專家,三不是各地名專家,你有什麼資格給老爺子開藥?”
“你知不知道老爺子是什麼人?他吃了你的藥,萬一出了什麼問題,你擔責嗎?”
“但凡出了問題,我秦建國捲鋪蓋滾蛋都是輕的,弄不好你會害死我,你知不知道?”
秦建國臉色極其難看的瞪着江飛,然後轉身往外走,走到門口扔下一句話。
“只此一次,下不爲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