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皚皚,遍地銀華,癸虛城裡又有一人飛天了,那條一年四季開滿藍色鮮花的路通道了天山,癸虛城的弟子們都去圍觀。長老前來請示白嚴安,又問了蘇斛和他飛天的事。
寒冬臘月,屋裡掛了白嚴安的靈,一片溫暖。許林凌爸頭埋在雙腿間,青絲散落了一地。外面那因爲飛天而喧鬧的聲音讓她腦中一片混亂,只能看到那紅色的血流了一地,溫熱的鮮血將雪融化成了冰水,緩緩的蜿蜒而去。
山霧朦朧,白嚴安穿着青色的長袍向她走來,顫抖的雙手不敢觸碰,他張了張嘴說了些什麼,可是許林凌卻聽不到了。
她只能看到這裡,看到她自己的死期,終究是沒有病死在牀上那樣狼狽,那把下了咒的鎏金匕首漂亮極了。
硃紅色的雕花木門被打開了,蘇斛站在她的面前,黑色的緊身衣袖口處有白色的花紋。癸虛城裡的人不會害怕冬天的寒冷,除了許林凌。
她取了大衣將自己牢牢裹住,站起身來,道:“走吧。”
蘇斛冷聲道:“你已經看到接下來將會發生的事情了,爲何還要跟我走?”
因爲……因爲想自私,想怨恨,可是等做起來卻是這樣難……
還因爲什麼呢?這得問問自己的心,到底是愛自己更多還是愛他更多了……
蘇斛見許林凌不做聲,她道:“你別怪我,我封了你的未來之眼,你就能和正常人一樣投胎了,不用再受那夭折之苦。這匕首能抹掉你今生存在的痕跡,嚴安哥也不可能找到你的轉世了,這樣,他就能飛天成仙了……”而她,犯了殺戒的她會流落地獄,同她一樣永世輪迴!
可是,她不後悔!在那飛雪漫天的城牆外,她蜷縮着身子等待死去,黑夜漫長,她熬不過這個冬天了。她原本是將軍之女,卻被滿門流放,一路下來親人都埋在了路邊的雜草裡,只有她咬着牙撐下去,她不想死,她是將軍的後代,將門虎子!
這是最後一個夜晚了,黎明太遠,熬不過去了,她不甘,那雙黑色的雙眸在寒冬裡發出孤苦卻又堅毅的光芒。
“你不想死?”那人居高臨下的看着她,青色的長袍看起來很單薄,他的眉眼如畫,墨色的劍眉和白皙的皮膚,嘴脣紅潤,看起來恍若天人。
“爲什麼會想死?若不是活不下去,沒有人會願意死。”她回答,聲音因爲寒冷而有些顫抖。
“命中註定,天理輪迴。”
“我不信!”她擡起頭來看他,散落的頭髮糾結成了一團,臉上髒的看不清,可是那雙眼睛卻讓人無法忽略。
白嚴安輕笑一聲,緩緩道:“我也不信!”
命中註定天理輪迴,沒有人知道能或者不能改變,但是有人選擇相信或者不相信。
“許林凌。”蘇斛停下腳步忽然出聲:“你相信命中註定這種東西嗎?”
許林凌點頭:“我信。”
蘇斛嘲諷的笑了一下。白嚴安不信,可她信?真是笑話,心不在一起的兩個人,怎麼會有好的結局,只有她蘇斛纔是和白嚴安最合適的人,他們可以一同飛天成仙,在那九重天上相伴相依。
可是,現在都要被這個可惡的許林凌給毀了!她不能和他一起飛天成仙了,只能苦苦掙扎人世,受盡輪迴之苦!
許林凌伸出手:“給我吧。”
蘇斛擡起頭來看她,似有些震驚。
許林凌彎着眼睛笑了笑:“既然都走到這一步了,何必再害人害己,你走吧。”
蘇斛沒有絲毫猶豫的將匕首放在了她溫熱的手心,蘇斛第一次感覺到那溫度是灼熱的,快要燒傷她伸過去的魔爪。
蘇斛背過身去不想看許林凌那張讓她憎恨的臉。
雪下了兩天了,踩在上面鬆軟無比,一聲輕微的悶哼,蘇斛突然一個踉蹌摔在了雪地裡,她慌忙的回頭,那血已經蜿蜒到了她的腳下。
許林凌死了……她死了嗎?
蘇斛茫然起來。
“林凌,林凌,你在做什麼?”
蘇斛被那熟悉的聲音換回神智,她飛快的站起身來抱住白嚴安的腰:“不,別碰她!”
那把匕首,是上古的神器,剛剛染了血是不可以碰的,不管是誰魂飛魄散。
許林凌半合着眼睛,朝他吃力的笑了笑:“我不想死的,可是一想到我活不過十九歲,就不想拖累你了,永世輪迴,永世活不過十九歲,爲什麼我有這雙眼睛?爲什麼是我?”
“林凌……”白嚴安流下淚來。
“你別哭了,對我來說這纔是最好的,蘇斛幫我封了輪迴之眼,再也不用害怕了,我會和我的丈夫白頭到老,還會子孫滿堂,你該爲我高興……”
白嚴安推開蘇斛,他隔着結界看着許林凌:“別說了。”
他朝許林凌一笑:“你且放心去,我怎麼會丟下你。”
蘇斛暮然睜開雙眸,一聲嘶吼:“不!”
奈何橋上孟婆遞着孟婆湯,低垂的眼眸不去看那些神態各異的靈魂。
許林凌接過孟婆湯回頭看去,白嚴安站在三生石邊對她笑,道:“我在這裡站上一千年,就能永世和你在一起了。”
孟婆也擡起了頭看去,搖頭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