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彎腰坐進車裡的同時,安憶在我身後說,“破壞別人家庭的毒婦,把你的快樂風光建立在另一個女人的落寞和眼淚中,你會遭報應的。”
我身子一僵,她接着又說,“我姐姐生不了孩子,拴不住逸辭,如果她現在有兒女傍身,哪怕她犯了天大的錯,她的位置也沒有人擠得走,你休想站在這裡。可你就算能生,生下來的也是不夠高貴的東西,私生子。”
最後三個字她咬着牙一字一頓,我心裡揪了揪,轉過身看着她皮笑肉不笑,“那麼遙遠的事,我自己都說不準,你倒是替我看透了。”
我伸手撩撥着頭髮,“白瑋傾犯了女人最可恥的錯,她比我還賤。她有那麼好的東西,還不知滿足。哪來的臉面佔位置,果然你們都是瘋狗。何況給你這樣的機會,你難道不美滋滋的選擇嗎?成王敗寇,我並不計較你的嫉妒。”
她朝前衝了一步,被吳助理迅速拉住,防止她衝上來傷害我,她不肯罷休的掙扎了兩下,“這世道還真是醜人多作怪,難道當情人已經耀武揚威正大光明瞭嗎?”
我觸了觸腕上帶着的翡翠鐲子,“情人就是下賤不知廉恥,可我站在周先生身邊,從此貴賤天差之別,你沒有資本指責我。安小姐沒有成功,就在街上亂咬人,揹着自己姐姐試圖勾引姐夫,不覺得慚愧嗎。”
她被我這番話刺激到,又要朝我撲來,我看也沒看,低頭躬身坐進車裡,周逸辭在閉目假寐,他像是睡着了,一動不動靠在座位上。
我擡起車窗按鈕,玻璃緩慢搖上去,安憶猙獰的臉孔在我滿含笑意的瞳孔內被放大,縮成窄窄的一條,最終隔絕得徹徹底底。
當我再看不到她那張臉時,我眼底強裝的笑容也蕩然無存。
吳助理找來屬下將安憶的車拖到店裡維修,並將她安撫好才從外面上車,周逸辭在此期間始終耐心等待,看得出他對安憶還不錯,至少沒有因爲她姐姐的緣故恩斷義絕脣亡齒寒。
吳助理坐在駕駛位繫好安全帶,仰面長長鬆了口氣,“周總,以後我們還需要負責安憶小姐的事嗎。”
周逸辭反問你說呢。
吳助理思索了一下,他也有點揣摩不透周逸辭的心思,他想問個清楚,但我朝他不着痕跡搖了搖頭,他立刻明白過來我在暗示他現在不合時宜,就沒再追問。
車行駛途中周逸辭讓我開窗,我按照他吩咐打開後發現他已經睜開眼睛,正在旁邊凝視我,我笑着問他怎麼了,他意味深長說,“你又讓我看到了隱藏很深的一面。”
我知道他指的什麼,我問他是否喜歡這樣的我,他問這是怎樣的你,我將身體前傾伏在他胸口,媚笑着用手指劃圓圈,“對那些視你爲獵物的女人,用我的方式剷除掉,只允許周先生寵愛我一個。”
“寵愛。”他重複了一遍這個詞,“難道不是寵幸嗎。”
他說完悶笑出來,我也跟着笑,“不管怎麼寵,都只能是我的。”
他哦了一聲,“佔有慾這樣強烈。”
“周先生教我的,想要什麼不擇手段,管別人是死是活,沒本事的死有餘辜。”
他眯了眯眼睛,看出我眼底的狠,這狠多像他,簡直如出一轍,他很大興趣,伸出手捏住我下巴用力緊了緊,我嘴巴開始變形,牙齒不受控制擠在一起,他
看到我這樣醜醜的模樣脣角笑紋更深,“討厭安憶嗎。”
我毫不遮掩說噁心透了。
他在我鼻樑上吻了吻,“你討厭的,我都不會再接觸。”
他這樣的承諾讓我受寵若驚,我幾乎就要脫口而出問他是不是很在意我,然而到嘴邊我猶豫了片刻還是嚥了回去。
得寸進尺是身爲情人的大忌。
吳助理將車開到一個路口,他詢問周逸辭左拐還是右拐,左是去往家,右是回公司。
周逸辭說去公司,安頓些事務,然後帶着我吃西餐。
我從沒去過周逸辭的公司,他不願帶着我拋頭露面,我們始終處於地下,他出現的地方,我儘量都會躲閃。他涉足的領域很多,但旗下大多是賭場花場,只有這一個正兒八經的生意,濱城周邊十幾個沿海城市的港口、碼頭、觀光景區海灘使用的翻舶、汽艇、輪船,一多半由他公司製作生產供給,屬於造船業的大亨,市面從事這類項目的商人很少,利潤很高。
車停泊在公司大門外的廣場空地上,吳助理下車拉開車門,護送周逸辭和我下去,這邊是和熙路,屬於市中心最繁華的路段之一,租金在九十年代初就高得驚人,十年過去更是寸土寸金,在這邊建立公司的非常少,商人毛利必爭,而周逸辭則顯得十分大手筆。
這棟樓大概十幾層,本身高度不算磅礴,坐落在此起彼伏的高樓大廈中,金黃色的牆架則顯得有些打眼,透着一股霸氣的恢宏與奢華。
我跟隨周逸辭進入公司大樓,前臺正接待兩名其他公司預約的秘書,她看到周逸辭來立刻站直喚了聲周總,那兩名預約的秘書轉身走過來遞上她們老闆名帖,詢問周逸辭最近安排,能不能空出一頓晚餐的時間。
周逸辭非常紳士接過來看了一眼,他說了句再議,輕輕繞過她們走向電梯,吳助理邀請她們到休息區落座洽談,我跟着周逸辭等電梯時,聽到前廳有人竊竊私語,但她們都十分機警背對這邊,並不能確定就在談論我。
電梯門打開,裡面走出許多職員,她們在和周逸辭鞠躬打過招呼後,目光都落在陌生的我臉上,每個人眼中帶着一抹探究和驚訝,這樣的關注讓我有點不適應,也有些侷促,不過很快門再度合上,隔絕了那些打量的目光。
周逸辭雙手插兜,笑着問我害怕嗎,我說周先生都不怕我曝光,我何必杞人憂天。
他嗯了聲,注視着面前鐵壁倒映出的我和他的身影,“其實我們很般配。”
我也順着他視線看過去,他脣角噙笑,正透過壁面和我四目相視,我說的確很般配。
他問我哪裡。
我指着模糊不清的輪廓說,“周先生高大英武,才能卓絕,我嬌小玲瓏,年輕懂事,這不就是最般配的地方嗎。”
他笑而不語,我看他笑容不對勁,“難道不是?”
他說當然不是,我問那是什麼。
他指了指太陽穴,“腦子,我們互補,我精明睿智。”
他後半句忽然不說了,爆發出一陣笑聲,我這才反應過來,我惱羞成怒拉住他袖綰,他大笑着想避開,可空間太狹小,他只能反手將我抱住,垂眸看着我張牙舞爪的臉,正在這時電梯門叮一聲朝兩側拉開,門外站着的下屬都看到了眼前言笑晏晏的美好一幕,他們愣怔一
秒,有些難以置信這男人竟是周逸辭。
我意識到不妙迅速推開他,周逸辭率先一步走出去,那些人垂着頭,在他背影遠去後,才擡起臉來看我。
我對所有人微笑,他們也朝我頷首,我快步走出電梯,追上站在辦公室門口的周逸辭。
他拿出鑰匙發現門沒鎖,直接推門進去,我看到沙發上坐着一名有些上年紀的老者,我一眼認出了那個男人。
他曾到美人苑玩兒過,當時排場特大,帶着七八名保鏢,美人苑那邊的紅牌只有六個,他點名就要十二個,爲了圖吉利,聽說很迷信。
美人苑一撥又一撥的小姐進去哪個他也沒看上,後來那邊怕得罪大客戶,只好放低姿態來求江北,除了江北整個濱城估計也挑不出能入他眼的紅牌,口味太刁鑽。
這事兒通稟到傅驚晟那裡,他做主渡過去了六個,其中就有何曼和宋清。
何曼後來說這老頭兒特擺譜,都喊他二爺,也不知道怎麼論的,別看上了年紀,人老心不老,動作挺狠的。
何曼也是膽子大,知道回來江北的姐妹兒肯定打聽,偷摸拍了照片,光束昏暗,但我記得清楚,就是這個男人。
我沒想到他竟然在周逸辭辦公室,一副輕鬆閒適的模樣,像是老熟人。周逸辭看到他明顯一怔,他腳下滯了滯,“您怎麼來了。”
他說完走進去,將西裝脫掉掛在衣架上,隨口說,“提前說一聲,我安排車去接。”
老頭兒叼着菸袋,語氣非常和藹,“知道你忙,吃頓飯的時間都擠不出,我如果告訴你,以你的心思,我今天恐怕就見不到你。”
周逸辭在沙發上坐下,他和這老頭兒之間的氣氛很特殊,說不上尷尬,但又不是那麼自然,他偏頭看了我一眼,“你去倒杯茶來。”
我點頭說是,明白周逸辭想支開我,我走出辦公室通知一名職員倒茶,她倒來之後我估摸着時間差不多,這才返回去,我剛推門進入,就聽見周逸辭那一聲父親話音才落,這個稱呼讓我手上不穩差點摔了茶盞。
我無比驚愕擡起頭,周逸辭竟然還有父親,他從沒提到過,連宅子裡保姆都沒對我講,我一直以爲他和我一樣沒爸沒媽,流浪到濱城誤打誤撞闖出了一片天,看他父親的穿着以及氣場,絕對是有身份的人,周逸辭有這麼好的家世,還往死了玩兒命幹什麼。
我愕然片刻回過神來,有條不紊朝裡頭走,將茶盞遞到周父手上,“周老爺,您用茶。”
他一隻手接過茶杯,眼睛在我臉上打量,我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他笑了聲說,“你很驚訝。”
我搖頭,他臉色變了變,似乎對我的不誠實趕到厭惡,我又改口說,“沒想到周先生的父親這樣年輕,我還以爲是兄長。”
他聽我這樣解釋,臉色緩和了許多,他越過我頭頂看向周逸辭,“你身邊人很機靈。”
周逸辭嗯了聲,“總歸不傻。”
我正要轉身離開,他忽然叫住我,“另外我不姓周,我姓穆。”
我一愣,這次是徹徹底底愣了。
不只因爲周逸辭和他父親不一個姓,更因爲他姓穆,我腦子裡第一時間想到了穆津霖,那晚穆津霖和周逸辭的針鋒相對,似乎結下的宿怨很深,如此大膽猜測有可能還是同枝同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