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管家端着碗的手指微微捏緊,終於上前去將西然的臉扳過來,只是就是一眼他也不敢看,只是就算不看,西然那種無助害怕的神情他也是知道的。
“這個是什麼,我不要喝,我不要喝”西然忽然高聲尖叫起來,想要跳起來掙脫夜管家,可沒有成功。
夜帝看着西然蒼白沒有血色的臉,看着她惶恐無助的眼眸,看着她只剩下害怕的四逃竄的樣子,雙手緊緊的握成拳,就是連帶着心口也被人捏緊了一樣。夜帝不知道爲什麼,只是背轉身去,冷冷的道:“這是墮胎藥”。
夜帝不知道,但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如果他真的讓他的寵物將這個孩子生下來,有什麼東西會變,會翻天覆地的變化,而且還是朝着他完全相反的期望發展,所以,他絕對不能允許這種情況發生,絕對不能。
西然所有的動作在這一刻停止,臉上那最後一絲血色完全的褪盡,胸口大力的起伏着,就好像就要這樣死了,就要完全死掉了一樣的!
“爲什麼”西然看着夜帝的背影問道,聲音是有些輕的,好像那力氣被用光了一樣。
夜帝只覺得一滯,但沒有回頭,也就看不見西然的表情,冷冷道:“西然,你是我的所有物,你覺得我會讓你生下夜彥的孩子嗎?”
西然看着眼前的背影,彷彿從來不曾認識一般,嘴裡只剩下大口大口的呼吸。沒有人說話,整個房間就完全陷進了一片可怕的沉默。夜帝的手死死的握住,心底那一股子的怒意一下子躥了上來,他只是猜測,可他的寵物居然一點也不反駁,該死的,真是夠該死的,他的寵物居然真的跟夜彥上了。
心中那一股子怒火熊熊的燃燒着,好像就要這樣活活的將夜帝燒死一樣。說出來的話也越發的冷冽:“你個野種就不配被生下來,活在這個世間之上”。
“我從頭到尾都沒有跟任何人發生過關係,二少爺,這個孩子是你的,是我跟你的”西然的聲音依舊有些輕,但那聲音裡面有什麼東西死死的被壓抑着,死死的,死死的,已經快要面臨完全崩潰,破碎了。
聽到否定,夜帝那一股子的怒意竟一下子小了下去,那感覺就跟他狠狠的摔了一跤,但屬於他的東西還是完整的,沒有被污染的。
“是嗎?”夜帝問道。
“是”。
夜帝轉過身來走向西然,臉上又溫和了些,西然見他過來,一雙眼眸裡全部都是期待,簡直都要滿溢出來。夜帝摸了摸西然的臉:“然兒乖,把這藥喝了”稍柔和的語言,彷彿剛剛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一樣。
西然直直的看着他,整個人不能回過神來:“爲什麼,二少爺,這是你的孩子,爲什麼?”如同呢喃的囈語,即便是一陣風也能吹走。
夜帝的臉又開始冷了下來:“不管是誰的都不能生下來,夜管家,你還不快點”。
“爲什麼,爲什麼——”西然依舊如同木偶似的在呢喃。夜管家狠狠了心,拿起那藥碗對着西然的嘴灌下去,西然驀然驚醒,奮力的掙扎,那力道在現在竟是大的出奇。
夜帝不知道爲什麼,只是看着這樣的西然讓他的胸口更加的疼痛。便再次轉過身去。
“不要”西然忽然大聲的嘶喊起來,狠狠的揮打掉那夜管家手中的藥,那瓷碗摔在地上是一陣清脆的響聲。夜管家一愣,西然卻已經逃離了她的手,手腳並用的爬到夜帝的腿邊,緊緊抓着夜帝的袍子:“二少爺,然兒什麼都不要,真的什麼都不要,只要這個孩子,只要二少爺把孩子給然兒,然兒會帶着孩子躲得遠遠的,絕對不再回來,真的,絕對不會回來,不會讓二少爺看見這個孩子的,二少爺求求你了”西然一邊說着,一邊朝着堅硬的地重重的磕着頭,咚咚,彷彿那額頭並不是她的一樣,是要磕爛了纔好。
“求求你二少爺,就把這個孩子當做賞賜賞給然兒吧,然兒什麼都願意做的,真的什麼都願意做的”西然只是這樣語無倫次的重複着,額上已經磕破了,那鮮紅的血流溢出來,順着臉頰滑落,如同一朵凋零的花一樣。
心臟完全的被捏住,絲毫都透不過起來,好像就要這樣活活將他悶死了一樣。夜帝忽然擡起腳將西然踢到一邊,一字一字道:“不可能”然後對夜管家吩咐:“再去弄一碗來”,夜管家看了一眼地上的西然,只能是往外去。
西然一下子被踢倒在地上沒有起來,那鮮紅的血就那麼直直的佈滿了她半邊臉頰,似乎將她的神情也遮蓋住了。西然的臉是微微低垂着的,聲音比先前還要輕:“爲什麼,爲什麼這個孩子不能被生下來,爲什麼,他明明就是你的孩子,他身上將來也會流着你的血,爲什麼他就是不能被生下來”。
夜帝想要說話,卻第一次發現他竟開不了口,不知道說什麼,卻還是對着他養的寵物,胸口卻是越發的難受,好像就要這樣活活讓他窒息而死!。
但西然似乎也沒有指望別人回答她的問題,只是那聲音卻變得尖厲起來:“爲什麼,爲什麼不能,爲什麼不能,我這麼愛你,愛的什麼都可以不要,爲什麼到頭來連一個孩子也不能給我,爲什麼就是連一個孩子也不能賞給我,就這麼難嗎,一個孩子而已就這麼難嗎”說着,西然驀地擡起頭,目光犀利的看向夜帝,彷彿這些年來無盡的,絕望的感情全部被扔到了地上,流着鮮血,都是赤紅一片的!
胸口異樣的感覺因爲西然的話頓時戛然而止,就是連流動着的空氣也這樣凝固了。剛剛他的寵物說愛他,他的寵物說愛他!
“十六年了,整整十六年了,我愛你十六年了,日日夜夜,整整十六年了,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求,已經十六年了,就是你讓我去死,我也不會說任何一個不字,可爲什麼,爲什麼到頭來你卻要這樣對待我,爲什麼要將我的一切都拿走,連一點一點都不給我留下,爲什麼,爲什麼”西然看着他,眼神裡滿是悽楚。
往事一幕一幕飛快的在夜帝的腦海中飛躍而過,那些被忽視的疑惑一下子鮮明起來,爲什麼以前總能感覺到他的寵物有一點他不知道的心思,到頭來他的寵物竟是愛着他的,還是整整八年了。
心裡有一處就這樣被填滿,雖然很小,小到總是讓人很容易就被忽略了的!小到完全敵不過冷靜的理性。
西然忽然不說話了,就那麼看着,彷彿要用她這些年的感情好好的,仔細的再看一下眼前的人,然後輕輕的開口:“二少爺,我愛了你這麼久,把這個孩子當作東西賞給然兒吧”。
不可能”話驀然衝出口,也是被說出來的瞬間,那鬱結的思路一下子被打開了。
西然只是看着他,沒有說話,夜管家端着藥再一次回來,夜帝就這麼居高臨下的看着西然,到:“西然,你以爲你是什麼,你從頭到尾只是我撿回來的寵物,你聽過主人會跟寵物有感情,有孩子這樣可笑的事情嗎”說着,夜帝冷冷的哼了一聲:“何況,在這天上地下能有資格爲我生孩子的只有月兒一個人,你的話永遠只配給我發泄罷了”。
西然靜靜的聽着,然後笑了,深深的眼眉,那晶瑩的眼淚全部倒流,蒼白的臉上,笑意蒼涼。
那樣的笑啊,真是嘲諷啊,只是,自始至終可笑的只有她一個,那麼,就讓她可笑這最後一次。
西然將臉上所有的笑意收斂,從地上站起身來,問道:“那麼,你可曾對我有過半分情義?”
“情義?”夜帝嗤笑:“西然,你只是我的一條狗”。
西然沒有低頭,黑色的眼眸裡再也沒有情緒,只是平靜的,蒼白的。西然安靜的說到:“我知道了”然後伸出手從夜管家那將藥拿過來,眼眸對上那漆黑的液體,那白色的霧氣迷上眼睛,西然還是笑,然後舉起碗慢慢的喝下。
動作是一下一下無比緩慢的,這些年她到底有多愛,有多絕望,那麼她現在就有多麼的心死。
看着西然將那藥一口一口的係數喝進去,明明這一切是按照他的設想而來的,但心口卻是沒來由的疼,比任何一次都要痛。夜帝轉過身準備離開,這裡他呆不下去,就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西然將藥一滴不剩的全部喝完,右手就那麼頹敗的鬆開,瓷碗在這壓抑的屋內脆然破碎,那聲音響徹在場的每一個人。西然對着要離開的夜帝,輕輕的說到:“結束了,終於結束了,此生此世我再也不會愛你了,不會了”。
夜帝邁出的步子一下子停滯,雙拳死死的握住,一字一字的吐出:“西然,你只是寵物,結束還是開始從來不是由你做主,何況,我跟你從來沒有開始過”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心口怎麼能這麼痛,夜帝用右手緊緊的捂住,爲什麼當他的寵物說不再愛了的時候他居然會這麼痛,好像要將他活生生的切割了一樣,爲什麼,那捂着胸口的五指死死的捏緊,防止那從來不曾有過的失控情緒就這樣將他吞噬。
西然看着夜帝漸行漸遠的背影還是笑,那笑容裡卻再也什麼都沒有了,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