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是寒冷的肅靜,即便是這樣閉着眼睛,西然還是能感覺到從前面夜帝處傳來的寒冷,西然閉着眼睛,可是無論她怎麼閉着眼睛,可整個人根本沒有任何的睡意,最後,她睜開眼睛,就那麼靜靜的看着黑暗一片黑暗。
現在,她什麼都想不了,她什麼也不想想,她怕想了,或許,她就連第二天也熬不到了。所以啊,只能這樣努力的努力的讓她的腦袋裡變成一片模糊,努力的假裝沒有任何的情緒。
夜,清晰的可怕,就好像是一隻可怕的惡魔正一點一點的逼近西然,西然沒有辦法閉上眼睛,只能這樣清清楚楚的看着,看着惡魔離她越來越近。
黑暗裡有夜帝清淺均勻的呼吸聲,一聲一聲,刺激着西然的耳膜,原本這樣和這個人睡在一個房間都如同天大的恩賜一樣,能讓她欣喜若狂,可是現在,只是這樣聽着這個人的呼吸聲,無法看着這個人安靜柔和的睡臉,不能擁抱着這個人,感受着這個人的溫暖,更不能被這個人擁抱在懷裡,這一切的一切,讓她都在放肆的抓狂,恨不能就這樣過去,用力的抱住這個人,哪怕只是觸碰這個人的手也好。
只是一天,可她卻好像已經幾千年不曾觸碰,不曾好好看過這個人了。
最終,西然輕着動作從牀上起來,輕着動作打開門離開。
那樣濃郁的情緒,在她的身體裡奔騰呼嘯,她根本不敢讓她自己留在房間裡,有這個人的房間裡,她不知道到最後,她到底會作出怎麼樣瘋狂可怕的事情,她已經落到了這個地步,已經離這個人這麼遙遠了,她不絕對不能再離這個人更遠,哪怕只是再多一步,她都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就這樣瘋掉了。
大堂的女傭們看見下來的西然,只是這麼短短的一天,古堡裡所有的女傭都早就知道了西然被她們尊貴的帝少拋棄了,每一個人都是幸災樂禍,每一個人都抱着更加厭惡的心情看西然,那樣的眼神,尖銳,鄙夷,就像一把把的刀,準確無誤的射在西然的身上,只不過射不到西然的心裡,甚至是連眼裡都到達不了
。
西然根本不曾去看這些女傭,就是連女傭們的譏諷也不曾去聽半句,她的心早已經被夜帝傷的血肉模糊,女傭們的厭惡對於西然而言,根本就是看不見也摸不着的空氣一樣,又如何能傷害到她呢。
西然垂着臉,低着頭走過大堂,沿着迂迴斑駁的走廊,一條一條的走着,那悠長而亮着昏暗光亮的走廊,似乎怎麼也走不到盡頭,就那麼走過一條,又出現一條,西然只是一步一步,一條一條的往前走着,安安靜靜,孤身一人。昏暗的燈光將西然的影子拉的長長的,顯得無比的瘦弱,似乎一折也就斷了。
走廊終於走到了盡頭,在那盡頭處是一扇雕花的大門,金屬雕刻,上面有花,有天使,每一處都非常的精細美麗,西然走過去,伸出手,撫摸上那鐵門,冰冷的觸感在這個初春的夜晚顯得異常的冰冷,西然輕輕的推開,走進去。
其實,要進花園,有很多的路,而這一條是最遠的,基本上沒有人願意走這裡,從大堂走過來,基本就是將這個古堡都饒了個大半。
只是,在這樣安靜的夜晚,西然清晰的可怕,她不敢讓自己待在房間裡,也不想打擾到夜帝,只能是出來。
但其實,也不是沒有目的的,這個強烈的想法是心底一直都在的,從上午那個人將戒指扔掉的那一瞬間就在了,她根本不是來這裡等待天亮,而是來找戒指的,希望能在她走着走着的時候,那一枚戒指就出現了,而她就能偷偷的撿起來,那樣的話,也不算是違背了那個人的意思。
是啊,那一枚戒指,對於那個人來說,只是一枚冰冷一文不值的垃圾,但對於她而言,就是這一輩子的意義,也是她繼續支撐下去的動力了。怎麼能就這樣被扔掉,而無動於衷。
她啊,必須要找到的,然後偷偷的藏起來,不讓那個人知道,就像她這滿心的感情,只能統統的被埋藏起來,這一切都是不能見光的黑暗啊。
西然彎下腰,一處處的走過去,可即便只是彎腰的動作,就讓她的臉更加的慘白,那傷口裂開,還被撕扯的更加厲害
。
西然根本顧不上這些,她的時間根本不多的,她只能趁着晚上沒有人看見的時候偷偷的來找,何況,也根本不能天天晚上都出來尋找的,像那個人的高度靈敏,哪怕只是兩個晚上,估計就能知道了的。所以啊,她一定要在今天晚上找到的。
古堡建設的非常的宏大,將近是好幾個島嶼接連起來那麼大,可想而知,那麼這古堡裡的花園也是大的出奇,一眼望去,一時之間是根本看不見盡頭的,尤其是當人站在另一端開始,那真是茫茫的一片草地,還有花叢。
若是隻有草地,也是不會如此難找,畢竟草也不是很深,只是,若觸碰上了花叢,那就真的要趴在地上,一寸一寸的找過去,哪怕放過了一寸,就有可能就錯過了戒指的。
而古堡裡雖然一向是有照明的,但到了晚上,對於花園,因爲夜帝不喜歡太過明亮,所以用的光根本就是最弱的那一度,黃暈的,昏暗的,根本看不真切的。
西然跪在地上,睜大了眼睛一處處的找過去,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她的膝蓋因爲長時間的跪走變得刺痛起來,以至於後來西然每動一下,連帶着骨頭都是疼的,後背上的傷口已經徹徹底底的暴裂,血透過紗布將衣服染的一片血紅,順着後背滴落在草地上,可西然卻好像什麼都沒有感覺到一樣,只是將臉更加的湊近地面,更加努力的尋找。
黑暗的角落,夜管家站立在窗口,事實上,自從西然打開那一扇門的時候,夜管家就醒過來了,她看着西然跪在地上一點一點的移動,那樣的姿勢就像是虔誠的教徒,夜管家自然知道西然是在找什麼,估計只要是在古堡的人,看見西然的樣子,都是知道西然在尋找什麼的。
夜管家死水一樣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情緒,她看着西然,從頭到尾只是看着,沒有出聲,也沒有走出去阻止。她只是突然意識到,這一個跪在地上的人,是真的愛着帝少的,那樣的愛如同大海一樣深沉,不計回報,從頭到尾,只是沉默着,只要能在帝少的身邊,她就滿足了,即便早已經千倉百孔。
夜管家收回了視線,回到了牀上,她並沒有認同西然,更沒有認同西然可以愛着尊貴的帝少,只是,她突然覺得,西然算是一個合格的女傭,至少她能在經受了這些,就這樣安靜的退回原位,恪守本份,這樣的事情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承受,也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接受,還是這樣安靜的接受。所以,或許這樣偶爾一次的視而不見,也是可以的。
天漸漸的亮了起來,西然急得汗蹭蹭的流下來,她不知道明天晚上她還能不能出來,即便出來了,她也根本沒有把握,那個人會沒有發現,所以,若是錯過了今天晚上,她就真的要失去那一枚戒指了
。
因爲,她就算能再過幾天出來,整個花園都會被定時被清理的,到時候,那一枚戒指又如何會在呢。
陽光已經明媚起來,將天空染的一片通紅。西然急了,開始用手去扒,手接觸那些結實的土地,次數多了,也就有些破皮,何況,西然觸碰的根本就是沒有輕重的,只是滿心的要找到戒指。
可是,不管西然如何的找,就是找不到,哪裡都找不到。
車子呼嘯的聲音傳進西然的耳朵裡,西然自然知道,那是保鏢們正在準備接那個人離開古堡,西然看着那滿手的泥土,看着滿目的綠色,死死的咬住牙齒,她不能再再這裡了,現在她應該去準備早餐了,然後叫醒那個人起牀,根本沒有再多餘的時間讓她待在這裡了。
西然咬着嘴脣,完全不知道早已經將嘴的滿是鮮血了。
就在西然轉身的瞬間,一道光亮折射了出來,雖然只是一閃而過,但西然是看見了的,西然狠狠的一愣,隨即跑過去,可是太過激烈,西然重重的摔在地上,膝蓋正好磕在一塊石頭上,可西然根本顧不上這些,從地上爬起來,往光亮處跑去,只見那一枚戒指就那麼安安靜靜的躺在地上。
西然看着,眼淚驀然流了出來,她彎下腰,撿起戒指,用力的捏在手心,陽光照下來,卻是淚流滿面。
從房間裡走出來的夜管家看見的就是這樣的一幕,陽光下,西然拿着戒指,安靜而瘋狂的流着眼淚,而後背,是刺眼的一片鮮紅,而血順着背,一滴一滴的滴落在草地上,形成了小血泊。
以至於到後來,夜管家回憶起來,都能清楚的記得每一個細節,以至於那個時候的她是迷茫的,是不是在當時,如果找個理由把西然趕出古堡,趕出帝少的生活,是不是一切就不會變成如此瘋狂的悲劇。
是不是,這一個從來都逆來順受的女孩,至少還知道怎麼流眼淚。
夜管家收回了視線,擡腳無聲的離開了,沒有驚擾到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