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貝,用不着難爲情,以後幫老公的機會還很多。”
蘇烈心情很好,一句話,又說得女孩兒滿臉羞紅。
他打量着這個浴室,也是少女感十足,淺粉色的牆壁和天花板,純白的流理臺風格古典優雅,一看就知道是特別定做的,線條優美,又方便使用。天藍的浴簾後面是一個僅容一人的小浴缸。
非常溫馨的感覺……這裡的空氣中,佈滿了慕顏的氣息。
……他總能從她身上,發現到驚喜。又或者說,他總想從她身上,發掘到一點兒什麼……
…………
沒兩天,白城飛出了一大一小兩條新聞。
小新聞,是曾經的百貨巨頭慕如山,在慕氏破產六年之後,悄悄地重新組建起一個以計算機軟件業務爲主的軟件公司,投身商海。
這篇報道小小的一塊豆腐塊,用詞艱深晦澀,連篇累牘都是專業術語,沒引起任何人注意。
另一條大新聞,也跟慕如山有關,刺激得多,那就是慕如山和忘年戀妻子夏芳離婚。
新聞報道以通稿形式發出,同時發給各大媒體記者的還有一張白紙黑字,按了雙方手印,由余墨林律師親自草擬的離婚協議書。這份離婚協議書可比什麼照片、聲明都有說服力,板上釘釘,無可爭議。
記者們一覺醒來,發現郵箱裡多了這麼篇玩意兒,全都發了瘋。狗仔隊們蜂擁而至,24小時輪班守在慕家大門口。門庭冷落好幾年的慕家重現當年盛況,甚至還有國外的媒體也遠道而來守候。
除了新聞之外,還有大篇大篇的專版,從當初訂婚宴上的盛況到如今夫妻反目成仇的唏噓,當然還夾雜了慕顏慕穎姐妹花的愛恨情仇,諸如此類,等等等等。
當年一段灰姑娘式的婚姻,以一種極其令人唏噓的方式落下帷幕。
“哼,現在的媒體,真會寫。”
喬以庭放下報紙,輕輕揉着眉心。
自己想要擺脫慕穎,沒想到慕如山卻來了這麼一出,倒是措手不及地打亂了他的計劃……看着電腦屏幕上,劉迪剛剛發過來的電子版文檔,版頭大字“離婚協議書”五個字異常醒目。
如果短短一個月不到,夏芳和慕穎母女兩個前後腳離婚,媒體那邊當然嗨翻天了,他喬氏卻難免背上落井下石的惡名,搞不好,還會影響股價。
……以及更加重要的,股東們對他這個繼承人競爭者的評價……
思來想去,煩躁不已,無奈中撥通劉迪手機。
——“劉迪,是我,喬以庭。”
“三少爺看了協議書了嗎?”
“看了。”
喬以庭的習慣,宣佈重要決定之前,話特別少特別短。劉迪知道他這個習慣,也就關上辦公室的門,把事務所喧囂的聲音全部關在外頭。
“有什麼問題嗎?”
“協議書沒問題。不過,劉迪,我想暫時把這件事擱置一下。”
劉迪多麼敞亮的人,頓時聯想到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慕如山離婚案,他說:“是因爲夏芳離婚嗎?”
喬以庭沉默,銳利的耳朵捕捉到外面一句句恭恭敬敬的“太太好”,他飛快地說:“詳細的事稍後我再約你談,總之,這份文件你給我收好,誰都不能發現,知道嗎?”
飛快短促地交代好,喬以庭關掉自己桌面的文檔,隨手打開另一份。
慕穎打開他辦公室的門,衝了進來。她神情憔悴,眼圈紅紅,看樣子剛哭過。喬以庭很煩她這副樣子,慕穎也不管男人明顯的冷淡,衝過來說:“以庭,你聽到了嗎?爸爸媽媽他們離婚了!”
自己機關算盡,不惜冒險幹掉楊辰,結果沒用的媽媽還是弄丟了慕如山。慕穎又氣又恨,此刻臉上的悲傷焦慮也不算虛僞。
喬以庭聽她氣都勻不過來,只好擡眸正眼看她:“我聽說過了。”
他平靜的態度激怒了慕穎,她也不顧裝什麼低眉順眼的賢惠妻子,繞過大班桌去拉喬以庭衣袖“以庭,這不行,我們得去慕家勸一勸爸爸!”
她也不想想,她既不是慕如山親生,又不是慕如山領養,只是一個拖油瓶的身份,現在還有什麼立場去慕家勸慕如山!
喬以庭深知這一點,見到慕穎又犯傻,不由得又看不起她三分,興致缺缺地說:“子不言父過,他是長輩,你要我怎麼勸?”
“你傻啊,你是喬家人,他當然得聽你勸啊!”
當年喬以庭和沈父聯手夾攻慕氏,讓慕氏頃刻破產。要不是喬以庭手下留情,保全了慕家一部分財產,慕如山早就流落街頭了。所以,在慕穎的心目中,慕如山身家性命都是喬以庭給的,只要喬以庭出面施加一點點壓力,慕如山自然乖乖聽話,收回離婚協議書。
而她自己,也就可以繼續保有慕家二小姐的名頭,在喬家繼續立足。這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慕穎再傻,也是懂的!
她如意算盤打得啪啪響,喬以庭願不願意做,倒是另一回事了。偏偏現在喬以庭懶得去做這閒事,他手指一下一下點着桌面,又好氣又好笑:“小穎,難道你覺得,感情這種事也是能夠用身份去壓的?”
雖然聲調不高,慕穎又不是聾子,聽出了喬以庭說話中的嘲諷意味,她臉一紅,到底不甘心,說:“父母離婚,做子女的勸一勸又怎麼啦?”
“你可以去勸,但是我不可以。而且,更加不能動用喬家的身份去勸!你也不想一想,慕如山都破產多少年了,爲什麼一離婚還是引起那麼大的關注?他跟媒體的關係什麼時候那麼好了?如果退休了的他還有那麼大能量,而且在媒體熱度這麼高的情況下,喬家再牽扯進去,對喬家有什麼好處?”
慕穎大聲說:“好處好處,你就會爲喬家打算!你有沒有想一下我家?!”
喬以庭啞然失笑,看來,這女人真的失心瘋了!
她爲了自己的利益,倒是說得挺大義凜然的呀!
他鄙夷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心裡對慕穎厭惡到極點,一字一頓地說:“你家?慕穎,你又不是慕如山親生女兒,說什麼你家?”
一盆冷水兜頭澆下,把慕穎發熱的頭腦澆得冷靜下來,她好像風中的樹葉,全身發抖,雙手握拳握得死死地……
“小穎,作爲丈夫,別怪我不提醒你……”喬以庭盯着慕穎,琥珀色的眸子深邃無比,無法探究,他警告意味很濃:“喬家,纔是你安身立命的根本。如果你還想繼續做喬家媳婦的話,就別去慕家鬧事!”
慕穎情不自禁後退兩步,背脊陣陣發冷……竟然汗溼重衣。
喬以庭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輕揉眉心,看起來煩惱透頂,他疲憊地說:“我還有工作,你先回去吧。”
打發走慕穎,喬以庭心情並沒因此好多少。
他很鬱悶。
就好像一個棋子已經落到半空,卻憑空被人搶先一步。到底是誰在搞鬼?
慕如山那個病秧子,原以爲不成什麼氣候了。沒想到隱忍多年,最終還是被這條老鹹魚翻了身。
心煩意亂,工作也不想處理,喬以庭索性開車出門,兜風喘氣。
非繁忙時段的白城交通暢順,身價不菲的邁巴赫在車流中徐徐前進,天大地大,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去哪裡好。後面的車不耐煩地拼命按喇叭,喬以庭索性轉了慢車道,信馬由繮亂開。
等見到那巨大的紅十字標誌出現在自己面前,喬以庭才驚覺,自己下意識地又來到了明真醫院。
心臟科很繁忙,護士站的護士如今也認得喬以庭了,抱歉地說:“不好意思,慕醫生剛上手術檯去了。”
喬以庭禮貌地謝了護士,落寞轉身。
卻看到一個小小孩坐在辦公室裡,翻着一本色彩斑斕的童話書。那肉嘟嘟的小臉和湛藍眼睛,竟然是慕顏的兒子慕小童。
看着慕小童的眉眼鼻子,完全就是慕顏的翻版。他長得太像慕顏了,以致喬以庭想從他身上找出一點兒男人的蛛絲馬跡都沒辦法。想起奶奶當時那句詫異的“你爺爺也是虹膜異變”,喬以庭很難做到毫不介懷……
他看得太久,慕小童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擡起頭來,跟喬以庭四目相對。喬以庭正想跟慕小童搭訕,不知不覺就走了過去。
“小童。”
慕小童反應很冷淡,重新低頭翻書。“嗯。”
喬以庭驚訝地發現,小孩兒在看一本兒童版的《二十四史》,這麼點大的孩子,能看懂嗎?他問:“你看這個能看懂嗎?”
“能。”
喬以庭感覺到孩子對他的疏離,沒來由地開始惱怒。慕顏那女人,竟然把上一代的仇恨延續到下一代去,好端端一個小孩,她教育得小小年紀就仇恨他?
心裡起了暴戾的念頭,儒雅的臉上就平添一股戾氣,喬以庭很想狠狠抓住這小孩兒,大聲問出他的身世。但理智告訴他,不行,不能這樣!
天人交戰,男人的拳頭不知不覺握緊。
慕小童忽然問:“喬叔叔,你很討厭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