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烈記得很清楚,以前的傅婉婉不長這樣,那時候她才十幾歲,還是個沒長開的孩子……
歲月會改變一個人的長相,不過,會不會連骨骼也改變呢?
這就難說了……
讓人遺憾的是那段時間的記憶只剩下一些不完整的碎片,該死的戰爭後遺症造成了記憶的紊亂,就連蘇烈也不確定,到底自己記憶是否準確。
沒有確定的事,蘇烈不會胡亂透露出去。
他淡淡地掃過傅婉婉的臉,語調波瀾不驚:“沒什麼,你找我,不就爲了敘舊嗎?”
不料,傅婉婉眼圈一紅,楚楚可憐地說:“烈哥,求求你收留我。”
蘇烈擰眉,黑沉沉的眼眸古井無波。
傅婉婉除了他,確實已經沒有別人可以依靠了。
傅家早就把他們兄妹趕了出來……
“婉婉,你其實可以不走這條路的。”
念在傅琛份上,蘇烈少有地對傅婉婉與別不同。他有些苦口婆心地說,“你留在組織裡,平安退伍,可以保證你一輩子衣食無憂。何必要把自己逼上絕路?”
傅婉婉充耳不聞,她只是盯着蘇烈,眼光熱烈:“不,烈哥。你也知道,我是雙面諜,我不可能平安終老的。趁着現在還可以抽身,我既可以擺脫金正南,又可以擺脫c大隊,我不認爲我做錯事了。你呢?你覺得我不應該這樣做嗎?”
她的話不光很懇切,而且還很有道理。
傅婉婉是個聰明人,她知道怎麼利用這次難得的機會保全自己。
蘇烈挑眉:“哦?你已經徹底擺脫那兩邊了嗎?我憑什麼相信你,你是來投奔我的,而不是王輝派你來監視我?”
王輝一直對他不放心,哪怕他休眠,哪怕他退伍,心胸狹窄的人一輩子都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處處忌憚着蘇烈。
傅婉婉臉色刷地變得慘白——
確實……
蘇烈完全有理由這樣懷疑她!
“烈哥,你不能懷疑我。你和我哥哥是生死兄弟,我就算出賣別人,也不能出賣你!”傅婉婉說到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喊出來,悽婉無比。
蘇烈卻依然冷冰冰地,用極度平靜的眼神,盯着傅婉婉看。那雙眼睛,好像可以直擊她的靈魂……
傅婉婉慘笑起來:“好!我讓你看一樣東西,你就相信我了!”
她站起來,伸手就去解外套上的扣子。
她身材勁爆,如果是一般男人,早就要麼轉過臉逃避她,要麼暴跳起來阻止她,可是蘇烈不是一般的男人,他的反應也不一般,靜靜地盯着傅婉婉,似乎在玩味她的舉動。
“婉婉,你要知道我是受過訓練的,定力跟一般男人不一樣。”
言下之意,如果她想要用女特工慣用的那套se誘方法,那就趁早死了心。
傅婉婉咬着脣,動作不停,她扔下外套,又去解襯衫的扣子。不過這一次,只解了最下面的幾顆,白嫩的小手抓起襯衫下襬,慢慢捲起來,露出一個剛剛纔結痂的傷口。
傷口不大,約莫一釐米多長,殷紅的顏色在女人白皙平坦的小腹處鮮豔奪目,深深地刺痛了蘇烈的眼……
男人終於不再平靜,劍眉緊緊擰在一起,薄脣抿成直線。
“監控器……”
傅婉婉仰着下巴,小臉白得透明一樣,一字一頓地說:“沒錯,我把監控器挖出來了。”
每一個加入c大隊的特工,都要在小腹的皮膚下埋藏一個監控器。這個監控器平時起着定位特工位置的作用,然而一旦特工做出背叛組織的事,監控器就會自行爆炸。
直接血肉相連,無法自行拆除,極難被人發現……
所有的特工,都受到這個監控器的控制……
當然,也不是沒有特例。例如傅婉婉這樣,忍受着極度痛苦,活生生把監控器從自己的血肉裡挖出來。
只是這樣的特例,畢竟極少,一百萬個人都出不了一個……
傅婉婉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掃向蘇烈腹部:“你的監控器也一早失靈了吧?”
她知道傅琛死的時候蘇烈也受了重傷,小腹中槍,後背中刀,命懸一線。到最後他揹着傅琛的屍體從德坎峽口回來的時候,全身是血,見到前來迎接他的蘇魯馬上就暈了過去。
經過搶救,他總算撿回一條命,然後又整整養了一個月的傷,纔算好得七七八八。
那份情報他直接交給蘇魯,沒有經過王輝,就報回國內去了。
傅琛的葬禮,他也沒能參加。
傅婉婉說得沒錯,早在那時候蘇烈就發現監控器的副作用,把它挖出來扔掉了。監控器一離開人體就會爆炸,正好成了他的救命武器。
只不過這些事,他爲什麼要告訴傅婉婉?就連顏顏都不知道的事,她傅婉婉憑什麼知道?
所以,面對傅婉婉的明知故問,蘇烈保持了驚人的沉默。他坐在那裡,散發的冷氣幾乎沒把傅婉婉凍死,她蹙眉,這跟她想象中的二人見面很不同。她原以爲在a國時他顧忌王輝之流所以刻意和自己保持距離的,沒想到回到環球集團,他依然故我。
想到剛纔在樓下見到的繁華景象。一路過來,出租車司機說這邊的幾座摩天大樓都是屬於蘇烈的,而且遠處還有一個更加大型、更加先進的環球城正在興建當中……蘇烈的勢力已經遠遠超過她想象,相比之下,傅家只不過空有清貴而已……傅婉婉想要留在蘇烈身邊的願望更加強烈了。
對她的問題,蘇烈沒有回答。
雖然因爲傅琛的關係,蘇烈對傅婉婉另眼相看一點,但是他和她當年的交往僅是泛泛之交,如今也沒有更進一步的心情。他見傅婉婉掀開衣服,露出雪白的一段腰身,皺眉:“你先把衣服穿好。”
傅婉婉見他泥雕木塑一樣絲毫不爲所動,心裡有些失望:“烈哥,你就這麼忍心?”
“我這兒並不安全。”蘇烈依然拒絕,“不能好好保護你,反而可能把你帶入新的危險中。”
傅婉婉脫口而出:“怎麼可能!你不是已經脫離了他們嗎?”
她情緒激動,小臉漲得通紅,全身熱血上涌的時候,忽然之間捂着心臟,神情痛苦地慢慢蹲下來。
蘇烈挑眉,馬上按電話召來手下人。傅婉婉見他撥打電話,下意識伸出手去想要阻止他:“不……”
蘇烈冷冷地說:“你想死?”
和慕顏在一起時間長了,耳濡目染,蘇烈也會一點觀察病人,他一眼就看出,傅婉婉是心臟病發作了。
傅婉婉當然不想死,可是,她也不想好不容易的獨處時光被這樣活生生打斷。她又氣又恨,既氣蘇烈的無情,又恨自己身體的不爭氣。
不遲不早,偏偏這個時候發作!
很快,陳智睿領着幾個人匆匆進來了,他們不知道總裁辦公室發生了什麼事,進來看到傅婉婉臉色蒼白大汗淋漓地倒在地上,都難掩慌張神色。
蘇烈指着傅婉婉說:“她心臟病發作,馬上送她去醫院。”
陳智睿聞言,神情一凜:“是!”
“把傅小姐擡到旁邊的休息室裡。”
傅婉婉呼吸越來越急促,盯着蘇烈的眼眸卻泛起淚光。她都這樣了,還不允許她在他的辦公室裡多一會兒嗎?
然而蘇烈神情坦然平靜,好像在吩咐一件最最尋常不過的事。陳智睿看看倒在地上,楚楚可憐的傅婉婉,心裡只能默默同情她。
她也夠倒黴催的,雖然貨真價實的不舒服,不是裝神弄鬼。可環球集團是什麼地方?蘇烈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允許那些醫生護士之類跑進總裁辦公室裡,擡出一個女人來的。
要是傳出去的話,該成什麼版本了!
愛惜羽毛如他,只能採取這種無情的做法。
也是傅婉婉自己倒黴了。
“快,把傅小姐攙出去靜臥休息!通知醫療室,拿速效救心丹!”
陳智睿有條不紊地指揮着,很快,傅婉婉就在衆目睽睽之下被擡了出來,送到休息室去。員工們看着她,不免又指點猜測一番。陳智睿出來,不動聲色地掃了周圍一眼:“都愣着湊熱鬧呢?趕緊回去幹活。”
十分鐘後,救護車來了。傅婉婉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陳智睿認出隨車來的醫生是慕顏以前的同事孫醫生,孫醫生見到出事的地方是環球大廈,也吃了一驚,趁着轉移傅婉婉的功夫,低聲問陳智睿:“陳特助,原來你們已經回來了。慕醫生好久沒有回來上班了,你知道她發生什麼事了嗎?”
慕顏醫術高明,孫醫生可不願意聽到她辭職回家相夫教子的消息。
陳智睿現在哪知道慕顏在哪兒呀,暗暗爲難,表面還是不動聲色:“她還有點事被困住了。大概沒有那麼快回來上班。”
醫院裡已經開始有難聽的傳言了,孫醫生皺眉,不過沒有說什麼,看到傅婉婉被轉移出來,他匆匆丟下一句“給我向慕醫生帶好”就忙活去了。
陳智睿見孫醫生沒有深究,這才鬆了口氣,無奈地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