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津澤想約嘉迪出來說清楚的時候,嘉迪反而先來找他了,到他的宿舍裡。宿舍裡只有他一個人,嘉迪進去後,就把門從裡面反鎖上了。
津澤有些驚訝,關上電腦,站起來:“嘉迪,你怎麼來了?”
嘉迪今天看起來似乎有些怪異,她走到津澤面前,直視着他,眼裡有種……視死如歸的堅定。
“嘉迪,很抱歉,前天芥末那麼對你,我代她向你道歉。一切都是我的錯,她沒有什麼惡意,只是有時會比較衝動……”
“澤——”嘉迪打斷他的話:“我想知道,我到底哪點不如她?或者說,爲什麼你選擇的是她而不是我?”
津澤抿着脣,思考着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這是個非常棘手的問題,也是女人必問、男人必答的要命問題。
他邊想邊慢慢道:“嘉迪,其實,我也很難說明白我爲什麼會喜歡芥末,當我意識到自己喜歡她時,已經喜歡上了,既然已經喜歡上了,就沒必要再去想爲什麼喜歡。嘉迪,你很美麗,也很出色,我從來沒拿你和別人進行過比較,你是獨一無二的。我喜歡芥末,並不是因爲她比別人出色,而是因爲我就喜歡她那樣。”
嘉迪的臉逐漸蒼白。她怔怔地看着這個她愛了五年的男人,感覺他正逐漸變得模糊,虛化,透明,然後她覺得她的身體也在變得透明,彷彿要從這世上消失。
她看起來彷彿要倒下了,津澤心裡一緊,扶住她,小心翼翼地道:“嘉迪,你沒事吧?坐下來休息一下,我給你倒杯水。”
他轉身去給她倒水,待他轉過身來時,不由呼吸一窒,手微微一抖,杯子差點掉下來。嘉迪就站在他面前,長裙落在她腳邊,只穿着內衣。
他把眼睛閉上:“嘉迪,把衣服穿上吧,彆着涼了。”
他的脣被堵住了,年輕的、美麗的、成熟的少女身體緊緊地抱住了他,他不必撫觸,也能感受到懷裡的柔軟和芬芳。額上滲出了汗水,他一動不動,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控制住想擁抱那具身體的衝動。
她顫抖着去解他的襯衫,在她的手伸進他的胸膛時,他抓住了她的手。
“嘉迪,別這樣……別毀了自己……”
她的舌尖趁機伸了進來,他努力避開,然後,緊緊地擁住她,讓她不能動彈,也讓自己不去看她。
面對這麼年輕美麗的身體,他無法忽略誘惑給他帶來的衝擊與反應。
他曾經認爲嘉迪是最好的人選,在他偶爾想到,將來有一天會結婚成家的時候。不論在哪方面,嘉迪都可圈可點,也很好相處,他不討厭她,她對他也很好。他認爲要找個伴侶,有那樣的感情和條件就夠了,他不認爲他需要那種火山爆發、深沉似海的所謂的激情與深情,直到他遇到了芥末。
芥末讓他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激情和熱情,有了甜蜜和幸福的感覺,他從而知道,原來那就是愛情,兩個人在一起所需要的源泉和動力。
在有了那樣的體驗和認知以後,他已經不可能再接受那種合得來、條件合適就可以戀愛、談婚論嫁的想法。他對嘉迪,只能抱歉。
“嘉迪,你對我很重要,別讓我……失去這麼重要的一位朋友。”他的聲音變得低沉,含着請求。
嘉迪的淚水流了下來,浸溼他的肩窩,津澤擁着她,不敢動,唯有沉默。
宿舍裡響起她的哭泣聲,只有她的哭泣聲,溫柔而殘忍的……回答。
彷彿過了很久,門外響起腳步聲,然後是不耐煩的敲門聲:“喂,誰在裡面,快開門!”
津澤把臉移到一邊,睜開眼,扯過牀上的毯子,遮在她的身上,然後再閉上眼睛,放開她,後退一步。
門外的敲門聲和抱怨聲越來越響,室內的氣氛仍然沉重,他聽到了穿衣服的聲音,然後是拉拉鍊的聲音,接着是朝門口走去的腳步聲,嘉迪打開門。
“喂,誰在裡面啊?大白天的關什麼門……”抱怨聲嘎然而止。
津澤苦笑着回過身來,對上舍友奇怪而驚異的目光,淡淡一笑,坐下來打開手提電腦,聲音平淡如水:“在談點事情,被你們打擾了。”
“喂喂,你和嘉迪關起門來,在宿舍裡能談什麼——”一個男生嚷嚷地問,紫洛亞掐了他一把,他恍悟地閉上嘴,識趣地不再開這種爛玩笑。
嘉迪面無表情地走了出去。
津澤唯有苦笑,這樣的場面,實在讓人想入非非。
傍晚,芥末打飯回到宿舍,剛吃了兩口,梅露就走了進來,一開口就有些激動:“你們聽說沒,六棟有一個女生自殺了,今天中午有人看到有人用擔架擡着一個學生,從六棟宿舍樓跑出去,上了救護車,好可怕啊。”
宿舍裡的人都擡起頭來,安穎因驚訝地說:“不會吧?是不是別人亂說的?”
梅露說:“不太清楚,聽說是外語系的女生,割脈的,有人看到地上滴着血。”
芥末也很吃驚,好端端的女孩怎麼跑去自殺?好傻啊。
“我去問了一下我在外語系的同學,他說那個女生好像還是個大美女來的,他們系現在都在議論紛紛,也不知道是病了還是真的自殺。”
芥末剛放到嘴裡的筷子掉了下來,外語系?大美女?
她打了個寒戰,一股不祥的預感涌上來,但隨即又搖頭否定這種瘋狂的念頭。哪會這麼巧,這種傳說中的事情怎麼會發生在她的身上,吃飯吃飯,別多想。
然而,菜到了嘴裡卻淡然無味,她聽着宿舍裡熱烈的議論,心裡愈發不安。人命關天啊,這可不是鬧着玩的,萬一真的……不行,還是得去打聽一下。
她拿出手機,一陣猶豫,該打給誰呢?嘉迪是不可能的了。津澤?他應該知道吧,可她該怎麼問,直接問嘉迪是不是出事了?如果嘉迪真的出事,津澤只怕很難受吧;如果沒什麼事,她這麼問又不太禮貌。
想了半天后,她跑進洗手間,打電話給紫洛亞。
她吱吱唔唔地說明問題,紫洛亞一直安靜地聽,最後才道:“是的,是嘉迪。”
手機差點掉下來,芥末驚駭地掩住脣,鏡裡的自己的臉白得嚇人。她不敢想象,那個漂亮大方、氣質出衆的嘉迪竟然會做這種傻事,她看起來根本不象是那麼脆弱的人。一個花季女孩竟然割脈自殺,太可怕了……這種事她連想都不敢想。
而且……而且她前幾天還朝她臉上潑過牛奶,還罵了她,會不會是因爲這樣,嘉迪覺得難堪,受到打擊而做出這種傻事?
芥末又後悔又擔憂又難受,種種複雜的感覺涌上來,眼淚竟不由自主地掉了下來。聽她半晌不出聲,紫洛亞有些着急:“喂,芥末,你沒事吧?別擔心,發現得早,嘉迪應該沒有生命危險。”
芥末擦了擦眼淚,輕聲道:“知道她……自殺的原因麼?津澤他……現在怎麼樣?”
紫洛亞沉默一會,才小心翼翼地道:“嘉迪還在昏迷中,是不是自殺,現在還說不準,津澤……已經趕去醫院照顧她了。”
芥末幾乎要哭出聲來:“洛亞,你說……我該不該去看她,還有……津澤……”
“呃……芥末,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但病人需要休息和靜養,先不要打擾他們吧。過兩天,不,明天吧,再給津澤打個電話問問情況,他的心裡現在應該很亂,讓他安靜一下,嗯?沒事的,別想太多,難受的話可以打電話給我。我和嘉迪也是朋友,她這樣,我也很難受。”
先不要打擾他們?芥末咬着脣,眼淚掉了下來。
直覺告訴她,嘉迪一定是因爲感情受挫才做出傻事,除了這個理由,還有什麼事能讓一個女孩這麼痛苦?她自己也經歷過的。
她又是悔恨自己做過的事,又是擔心津澤的感受,又是擔心嘉迪的安危,雖然她和嘉迪算是情敵,但她並不希望嘉迪出這樣的事。
在巨大的心理壓力和精神高度緊張之下,她吃力地扶住牆,難受得想嘔吐。
在醫院的病房裡,津澤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與煎熬。
他坐在病牀前,看着手上接着輸液管、臉色慘白如紙的嘉迪,心中充滿了自責與痛苦。
當別人打電話通知他嘉迪割腕的消息時,他根本無法相信。這麼多年來,嘉迪一直表現得自信獨立,積極向上,總是面帶微笑,看不出有消極的一面。直到他撥通嘉迪的電話,接電話的人告訴他嘉迪已經被送去醫院搶救時,他才意識到這不是謠言。他衝到醫院,醫生不讓任何人進病房,他在門外一直等到晚上,醫生才問他認不認識一個叫做“津澤”的人,因爲病人醒來後,情結非常不穩定,叫的都是一個人的名字。
這樣,他才能進入病房。當他看到嘉迪的模樣時,完全驚呆了,只是幾天不見,嘉迪彷彿變成了另一個人,蒼白,脆弱,毫無生氣,連嘴脣都失去了血色。這樣的她,根本不是他認識多年的那個嘉迪。
他一進來,嘉迪就睜開了眼睛,彷彿等他已久,黯然無光的眼睛微微有了光澤,嘴脣微微張開,想爬起來。他衝過去握住她那隻沒有受傷的手,冰冷的觸感讓他又心疼又驚駭。
她明明虛弱得只要被輕輕一吹就會倒下,抓着他的手卻很有力。他輕聲安撫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並反覆保證他會一直陪在她身邊,她的情緒才慢慢穩定下來。
他喂她吃過藥,她才慢慢睡去。他一直守在她的病牀邊,握着她的手,寸步不離。這個時候,他什麼都不想了,只希望她能平安,如果嘉迪真有個三長兩短,他將無法原諒自己。
他徹夜不眠,除了喝點水,飯都沒吃一口,只是這樣地陪着她,在心裡祈禱她平安無事。手機響了很多次,他沒有心思看,也沒有心思接,後來乾脆關機,令電話另一端的芥末更爲擔憂,眼淚掉個不停。
“芥末……”安穎因遞了一張手帕給她,眼裡滿是同情和擔憂。
雖然芥末不說,但她從各種跡象和聽到的小道消息中,隱隱能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她想安慰芥末,但話到脣邊還是嚥了下去。這種時候,什麼樣的安慰都沒有效果,唯有嘉迪康復之後,問題才能逐步解決。
芥末鬱鬱寡歡,因爲津澤的心思不明而苦惱。
連續兩天給他打電話他都沒接,短信也不回,甚至還關上了手機,她有種心意和情感被他拒絕的感覺。在這麼敏感的時期,他和嘉迪天天在一起,她心裡很複雜。
她問過洛亞,洛亞說他的電話津澤也不接,這才稍微讓她放了一點心。如果津澤只是不接她的電話,那她真的會認爲津澤想……那兩個字,她想都不敢想。
雖然津澤不予回覆,但她仍然堅持每天給他發短信,在晚上睡覺之前,給他發一條,請他注意身體、記得按時吃飯休息、有什麼事需要她做的一定要告訴她等等,閉口不提嘉迪的事。
第四天晚上,她終於收到了津澤的短信,很簡單的一行字:“謝謝,我沒事。你好好休息。”她握着手機,反反覆覆地看那行字,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哭了好久,她才把手機壓在心口上,沉沉睡去。
之後的每個晚上,她給他發的短信,津澤有時會馬上回她,有時則會很晚纔回,有一次甚至是凌晨三點了才發過來,她直到這時才能入睡。她想,他之所以這麼晚纔回短信,大概是因爲不想讓嘉迪看到吧。
她始終不敢對津澤提起那個敏感的名字,那是她和他之間的一顆地雷……
津澤確實是不敢讓嘉迪發現自己和芥末在聯繫。
嘉迪雖然沒有了生命危險,情緒卻很不穩定,只要他稍微走開一會,她就像快要死了一樣地渾身發抖,驚恐不安,哪怕是他接個電話或發個短信,她都會象只受驚的小兔,緊緊地盯着他。他不敢走開半步,只能在她熟睡後纔敢離開一會,如果她醒來時看不到他,就會尖叫。
他沒有辦法,只好暫時住在醫院裡,叫紫洛亞把他的手提電腦拿過來,一邊照顧嘉迪,一邊複習功課。
這樣的狀況,讓他覺得很累,心裡很累……
嘉迪睜開眼睛,一眼就看到津澤,才稍稍放下心來。
經過一個多星期的休養,她的氣色恢復了些,臉色沒那麼蒼白了,臉頰有了淡淡的粉色。津澤靠着椅子上睡着了,手提電腦就放在桌面上,還是打開的,他的手指還停留在鍵盤上。他看起來很累,臉色憔悴,頭髮有些微的凌亂,下巴長出了淡淡的鬍渣,還有了黑眼圈。
津澤一向注意儀表和形象,衣服鞋子總是打理得沒有一條皺紋,沒有一絲灰塵,這段時間真是累壞他了,以至於他連臉龐都沒有時間和心情整理。
她的身體雖然虛弱,但她知道她其實已經可以出院了,可她仍然存着私心,想多留他在身邊。她抱着一線希望想,也許在這段時間裡,他們朝夕相處,她也許可以令他心動,讓事情有所轉機。
所以,她經常趁他不注意,偷偷地把藥吐出來,平時也故意裝得很虛弱,吸引他的注意力,得到他更多的關心。
看到津澤對她這麼緊張和照顧,她想,津澤或多或少是有些重視她的吧。津澤並不是那種沒有原則的人,如果不是他在意的人,他不會犧牲自己的時間和利益去對待。這點,讓她心裡對他的背叛——她認爲這是一種背叛,感到些許釋懷。
她坐起身,手腕上的傷口已經癒合得差不多了。她伸出手,輕撫他的臉,那麼俊逸溫文的一張臉,瘦了好多,皮膚有些粗糙刮手,她的心真的疼了。
手指撫過他的額、他的眉、他的鼻子、他的臉頰、他的脣……多麼令人喜歡和舒服的一張臉,她喜歡他的一切,長相、氣質、風度,走路的方式、皺眉的樣子、脣角的笑紋。如果沒有他,她的生活該如何繼續?
“嘉迪……你醒了?”津澤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我打杯水給你。”
他倒了一杯水,用嘴輕輕地吹,然後用手摸摸杯身,確定不會太燙後才遞到她脣邊,小心地喂她。溫柔的津澤,體貼的津澤,無微不至的津澤,他這樣對她,叫她如何不愛他?叫她如何捨得放開他?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水,眼淚掉進杯子裡,分不清水和淚。
“嘉迪……”津澤把杯子放到桌上,有些無措。
嘉迪忽然抱住他,緊緊地抱住,痛哭。
津澤沉默,只是輕輕地擁住她。口袋裡的手機又在振動了,大概是芥末發來短信吧。芥末,現在過得怎麼樣?是不是也在承受着不安?他現在只能暫時對芥末說聲抱歉了,他得先照顧好嘉迪……嘉迪,不能再出事了……
已經過去十多天了,芥末還是隻能在每個晚上入睡之前等津澤的一條短信,很簡單的短信。她不知道他過得怎麼樣,和嘉迪……相處得怎麼樣。
兩個相處多年、感情很好的男人和女人,天天呆在病房裡,互相照顧,感情……會逐漸加深吧?她不敢想象,卻又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象,每每想得自己頭痛欲裂,無法入睡,人都憔悴了幾圈。
她曾經嘗試着問起嘉迪的病情,想去看望他們或者送些吃的過去,津澤都含糊地以嘉迪的病情還不穩定、醫生建議少來看望等看似充分的理由拒絕了。已經過去那麼久了,他還呆在醫院裡,陪在嘉迪的身邊,這種情況要持續到什麼時候?難道……要等到兩個人的感情變淡,他和嘉迪的感情變深的時候嗎?
在期待和失望中,芥末覺得自己開始有點麻木了,心裡慢慢冷了下來。
津澤按上退出鍵,心裡有些煩躁,芥末今天一反常態地不停給他發短信,斷斷續續地已經發了六七條:
“今天過得還好嗎?會回學校嗎?”
“我昨晚又睡不好,想你了……”
“我今天特別想見你……”
“你有沒有一點想見我……”
“如果你今晚出現在我面前就好了……”
……
他躲着嘉迪,給她回了兩條短信。每次他走出病號,嘉迪就流露出那種很緊張、很懷疑的表情,讓他有些不忍,所以對來電和來信,他能不回的一律不回。但今天,芥末似乎有些反常,發生什麼事了嗎?
“津澤——六點半了,我有些餓了。”嘉迪在叫他,他輕嘆一聲,換上笑容,走進病房裡,有什麼事晚些再說吧,先陪嘉迪度過這個難關。
“好,你稍等一會,我馬上去買吃的。”
他去醫院旁邊的飯館裡,買了一份烏雞湯和兩份快餐,醫院裡的飯菜不好吃,嘉迪吃不習慣。十幾分鍾後他回到住院部,嘉迪有些焦躁不安地在門口反覆踱步,看到他後欣喜地迎上來,擁着他走進病房。
他喂嘉迪喝湯,晚風從窗外刮進來,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嘉迪有些心疼:“是不是感冒了?天氣轉涼了,小心點,加件衣服吧。”
“沒帶外套來。沒事的,我身體好得很。”
他兩三天才回一趟家,都是等晚上嘉迪睡着了,纔回去洗漱,換衣服。
“嗯……津澤,今晚你回去休息吧,多加兩件衣服,別感冒了。”
這麼多天來,津澤一直睡在病號裡,無微不至地照顧她,醫生護士和其他病人都羨慕地說,她有一個帥氣溫柔、對她又好得不得了的男朋友,她每每聽着,心裡甜蜜而幸福。她覺得,那是她長這麼大以來最幸福的一段時光,只是爲難津澤了,應該讓他竭息一下。
“沒關係……”
嘉迪抓住他的手:“睡在這裡不舒服,回去吧,要不然我會擔心。我沒事的。”
津澤盯着她,確定她說的是真話後才點頭:“我就回去一個晚上,明天早上再來。”
他確實有些累了,他想念自己熟悉的環境,想拋開一切,好好睡上一覺。
“別喝了。”矢磨從她手裡奪過酒瓶。
“不,我要喝,我醉壞了,他才肯見我。”芥末又哭又鬧,雙爪亂舞,想從他手中搶走酒瓶。
矢磨把酒瓶舉得高高的,從空中倒下來,咕嘟咕嘟全灌到自己嘴裡。他買了榴蓮想送給她,打電話一問,發現她竟然買了幾瓶啤酒,躲在角落裡喝,象只流浪的小貓似的。他蹲在她身邊,一直看着她喝,看她喝得差不多了,才阻止。
“走吧,我扶你回去。”
“不,不要。”芥末有些醉意,不肯走,他乾脆架起她就走,象拉着一個離家出走的小孩回家一樣。在這樣的日子裡,那個男人怎麼讓她一個人躲起來喝悶酒?
芥末掙不過他,一路上嘀嘀咕咕,又吵又鬧,不過她有些暈了,聲音不大。
一路上拉拉扯扯地來到宿舍樓下,矢磨對她說:“回宿舍休息吧。”
“不要!我不要回去!我要喝酒!”芥末像小孩子一樣發脾氣,掙扎着想跑。
正鬧個不休時,旁邊忽然殺出一個人,迅速且有力地從矢磨手中扯過芥末,將她拉入懷中。這個人冷冷地掃了矢磨一眼,看向她:“怎麼喝成這個樣子?”
從他出現起,芥末就呆掉了,象失了魂一樣,呆呆地、傻傻地看着他:津澤,他怎麼來了?她以爲他今天都不會出現的。
津澤皺着眉:“怎麼弄成這樣?看看你現在的模樣,幾天不見,老讓人操心。”
矢磨掏出一支菸,點燃。
津澤看芥末不說話,轉頭盯着矢磨,冷冷道:“是你帶芥末去喝酒的嗎?你又想讓她喝醉?”這已經是他第二次看到芥末喝暈了,和矢磨一起回來,那副場景讓他很不爽。
矢磨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簡短地道:“今天是她生日,你看着辦吧。”
他說完後,轉頭就走。
津澤心裡一震:今天是11月13日,芥末的生日,他怎麼忘了。
芥末說過,她從來沒有認真地慶祝過生日,於是他對她說,他一定給她一個快樂而難忘的生日。這是他們相戀以後她的第一個生日,他竟然忘了,難怪她今天這麼含蓄地給他發了那麼多條短信,他差一點就錯過了,幸好他趕來學校……
他又是抱歉,又是心疼,又是懊惱:“末,我……”
他剛開口就忍不住低吟,芥末竟然在他手上狠狠地咬了一口。他手一鬆,芥末就象只兔子一樣從他身邊跑開,衝進宿舍樓,任他怎麼喊都不理。
芥末衝進宿舍,踢飛鞋子,爬上牀,縮進被子裡,偷偷地抹眼淚。死津澤,絕不原諒他!別以爲嘉迪住院他心煩她就會原諒他!混蛋,明明是他自己主動向她承諾的,她從來沒有好好地慶祝過自己的生日,害她那麼期待,混蛋!
手機響了,是他的,她掛掉。
手機不停地響,她乾脆設成振動,手機接着不停地振動。她按向關機鍵,真想關掉手機算了,但按了一秒後又捨不得,不由氣惱地把手機丟到枕頭邊,不理。
宿舍裡的人逐漸回來了,越來越熱鬧,然後熄燈鈴響起,再然後熄燈了,但手機一直在響。她不時瞄向枕邊的手機,手伸出去又縮回來,反覆n次。
宿舍陷入黑暗中。大概過了十多分鐘,她忍不住了,拿過手機,打開一看,不由嚇了一跳,竟然有五十多條短信,內容一模一樣:“抱歉,給我一個機會。我在樓下等你,不見不散。”
眼淚掉了下來。短信還在不停地發過來,她握着手機,心煩意亂,想關掉手機又捨不得,想見他又生他的氣。猶豫不決之中,看看手機屏幕,竟然已經12點多了,難道……他在樓下等了那麼長時間?
又來一條短信,和前面的不一樣:“末,我love你,很想你,接見我吧……”
她猛然坐起來,掀開被子,飛快跳下牀,胡亂套上鞋子,飛奔出去。她想見他,想了好久好久,她再也不能忍受這種終日見不到他的折磨了。剛衝到樓下,就看到鐵門外站了一個人,握着柵欄,等着她。
她呆了一呆,跑到鐵門邊,咬着牙,看他。
他對她伸出手,溫柔地呼喚:“末,過來,讓我看看你。”
芥末後退一步,淚光閃閃。四目凝視一會,她低下頭來,往旁邊走去,津澤緊緊盯着她。她走到車棚下,挑了一輛緊挨着圍牆的自行車,小心地踩上車座,攀牆而上,趴伏在牆頭,津澤已經站在那頭的牆角下,仰着頭,對她張開雙臂。
她看着他好一會,雙腳用力一蹬,閉着眼跳了下去,撲入津澤的懷中。津澤緊緊地抱住她,然後,不停地吻她的臉,直到她被吻得有氣無力,才放開她。
“走,我們去慶祝生日。”
他拉着她朝東門外奔去,上了一輛的士。
“我們去哪裡?”芥末在他懷裡,弱弱地問。
“去一個地方,就我們兩個,慶祝你的生日。”
芥末把臉埋進他的胸口,貪享着他的體溫、氣息,多麼熟悉而溫暖的感覺,令人如此安心。
來到一座有些金碧輝煌的大門前,津澤擁着她下了車。
芥末進去一看才知道這裡是卡拉ok娛樂城,津澤帶她進入一個很豪華的包廂,寬大的柔軟的沙發,巨大的電子屏幕,裝飾極其高雅。
“我們要在這裡唱歌嗎?”芥末第一次來這麼高檔的地方,有些緊張。
“嗯,玩累了可以在這裡休息,沒事。”
他給她點了一大堆好吃的零食,還有一個大大的蛋糕,還有一大束花。
他爲她插上小蠟燭,點燃,她第一次像別人那樣,吹滅蠟燭,許願。睜開眼睛時,她觸上的就是津澤黝深的眼睛,心裡猛然一震,臉上燃起大火。在這樣的深夜,在幽暗而封閉的空間,只有她和津澤兩個人,如此曖昧……
她的心跳如擂鼓,目光躲躲閃閃,不敢看他。
“來,我們切蛋糕。”
他從身後擁住她,他的手握着她的手,緩緩地切下,芥末全身都在輕輕地顫抖,無法集中精神,只覺得渾身發熱,冒汗。
“來,我餵你。”
他仍然從背後擁着她,端起蛋糕,叉出一小塊,遞到她的脣邊。她呆呆地張脣,咬下。他很細心地喂她,雖然她看不到他的臉,可她感覺得到,他的目光黝深而炙熱,在深深地凝視着她。她心裡很慌,想逃開,卻全身無力,無法動彈。
他的目光越來越燙,蛋糕到了她嘴裡都不知道什麼味。
她覺得很熱,額頭在冒汗,這種氣氛她受不了,終於鼓起勇氣把脣抿上,怯怯地道:“我不吃了,你也吃一點嘛。”
她舔着脣,低下頭,有些脆弱,有些無助,顯出令人憐愛的柔弱。
津澤放下碟子,托起她的下巴,慢慢地將她的臉轉過來,她好象被施了定身咒,只能傻傻地看他。在幽暗中,他們的眼,都閃着光。
他的臉越湊越近,脣碰到了她的脣,他的舌頭溫柔地舔着她的脣邊。她像被濃重的酒氣醺着了,目光迷離,慵懶無力,這副模樣……很誘人。他把她擁得更緊了,溫柔的輕吻逐漸加深,舌頭攻城略地,吻得越來越狂熱。
芥末向後倒去,靠在沙發背上,任由他爲所欲爲,今晚的津澤,似乎有些不一樣,過於狂熱,以及侵略性……
吻了一陣,他放過她的脣,吻向她的耳邊,脖子,一路往下……他的手不再滿足於只在她的腰間輕撫,一路而上。她敏感的身體不停顫抖,爲這種陌生的劇烈的激情嚇得不知所措,既因誘惑而沉迷,又因爲害怕而緊張。
津澤是有些瘋狂。在這種時候,他竟然想起了那個午後,嘉迪在他面前展現出來的美麗身體,他想借此讓自己忘掉那剎那的驚豔,而芥末的身體,確實讓他忘掉了,終究是自己深愛的女孩,能讓他忘掉其他的人。
“津澤……”芥末輕輕地喚着,害怕而不安。
這樣的津澤讓她癡迷,卻也讓她害怕。她一向知道,她對津澤的溫柔沒有招架之力,只要他用溫柔的目光看着她,用溫柔的聲音在她耳邊低語,她就象沒有了骨頭,化成了一汪水。如果他真的想要進一步的發展,她想她是沒法抗拒的,他對她,有同樣的誘惑。
津澤是有些瘋狂和衝動,但並沒有失去理智。
在她的驚慌之中,他放鬆她的身體,平息自己的激情,恢復了平日的溫柔,輕吻着她的髮絲,低聲道:“沒事,我向你保證,在你做好準備之前,我什麼都不會做。”
他的話讓她安下心來,她知道他說的會做到。
她靠在他的懷裡,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有時,她也會怕自己控制不住。愛上他後,她才知自己的佔有慾也很強,想把他佔爲己有,讓他徹底成爲自己的。
津澤把她擁在懷裡,輕拍她的背,像哄着一個小孩子:“困了就睡吧。”
他今晚的情緒出現少有的起伏,心裡有些煩躁和不安。
這段時間裡,他坐在病牀邊,看着嘉迪的模樣,忽然意識到,兩個人要在一起,其實並沒有那麼簡單,潛在的不確定因素,很多。當他再看到芥末時,他忽然有了一種害怕失去的感覺,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他一向都把事情的主動權和控制權掌握在自己手上,讓事情按自己想要的方向發展。在這一點上,他做得很成功,但是在感情上,很多東西,並不是他可以計算或控制的。就像嘉迪,愛了他這麼多年,他一直沒有意識到,也許他是知道的,卻不以爲意,才釀成了現在的狀況,令他懊惱不已。
一切都是他的錯,讓嘉迪如此痛苦,更連累了他最不想傷到的芥末。
芥末,他只想她這樣單純快樂的,就好。
這個晚上,他們相擁着在卡拉ok包廂裡過了一夜。
芥末是在津澤的吻中醒過來的,當她發現她竟然就這樣和津澤相擁着在沙發上睡了一夜時,臉都紅透了,眼神遮遮掩掩地不敢看他。這樣的她,在津澤的眼裡,十分的可愛。
匆匆洗過臉後,津澤幫她整理好衣服和頭髮,然後帶她去吃早餐——超級豐盛和美味的自助早餐。芥末承認她不解風情,在享受兩人早餐時問了一個很煞風景的問題:“昨晚那個包廂,收費是不是很貴啊?”
“唔,是蠻貴的,不過不用我付錢。我姐是股東之一,把賬算到她名上就行。”
“噢,那你姐好厲害咯。”
津澤笑笑:“還行吧。”
回到學校的時候,津澤撫着她的臉,在她耳邊道:“相信我,嗯,我會把嘉迪的事處理好。別胡思亂想,我只要你就夠了。”
芥末害羞地點點頭,偷偷地吻了一下他的臉,跑開。
津澤微笑地看着她的背影,心裡清明瞭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