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潑水節,我和婉娜拉,還有阿杰是在一起的。”
張維炎又代爲回答了。
宋澈看了一眼他信誓旦旦的神情,道:“我在問楠迪小姐。”
“阿炎,不要多嘴,問你的時候再說。”張老太爺提醒道。
張維炎訕訕的答應了。
接着,宋澈將目光調轉回婉娜拉:“現在,我再問你,當時你們玩水,有遇到什麼特別的事情麼?”
“我……我有些想不起來了,時間隔得太久,而且我的腦子現在很亂。”婉娜拉遲疑道。
宋澈徑直朝着樓上喊了一嗓門:“玲姐,上藥!”
“好嘞,來啦。”
玲姐也爽朗又嘹亮的迴應一句,過了半響,她就端着一碗藥湯走了下來。
“就剩這些了,你先喝一口,可以安安神。”宋澈笑道。
楠迪局長動了動鼻子,道:“你們屋裡屋外的香氣,就是這藥傳出來的吧?”
“對,這就是我給張維傑調製的藥,可以靜神提氣,褪除邪祟。”宋澈直言不諱。
楠迪局長一副將信將疑的神情。
張老太爺於是又遞了一顆定心丸:“阿杰和之前離開的那位僧人都喝過了,沒問題,而且效果都很顯著,我都想嘗一口了。”
楠迪局長這才寬心了幾分,頷首示意女兒可以飲用試試。
碗裡的藥湯很少了。
婉娜拉也沒多想,甚至由於這股沁人心脾的芳香,還很是嘴饞,得到父親的允許,立刻端起來嚐了一口,結果,那張漂亮臉蛋直接皺成了苦瓜。
她吐着丁香小舌,澀聲道:“聞起來這麼香,怎麼會這麼苦,太苦了。”
“華夏有句話叫良藥苦口、苦口良藥。”宋澈微笑道:“相反的,很多看似美好鮮豔的事物,卻會致命害人。”
婉娜拉歪頭一想,道:“比如珊瑚蛇?”
珊瑚蛇是東南亞的特有蛇類,蛇身的斑紋絢爛奪目,卻蘊含着劇毒!
“也比如人性。”宋澈苦笑道。
善惡,遠不是表面看起來那般簡單。
比如眼前的張老太爺,慈眉善目,誰能想到曾經他,是那般的惡貫滿盈。
剛剛龍P陽臨走時感謝宋澈讓他體會到人生三個階段,其實就是呼應了佛陀禪語中的那句“衆生皆苦,人生虛幻”。
“好像是這麼一個道理。”婉娜拉一副不明覺厲的懵懂神情,接着,她一捏住鼻子,居然將一碗茶湯全給喝下去了。
接着,她咬牙忍受了一陣難言的苦澀,旋即五官漸漸鬆弛開,喃喃道:“奇怪,好像喉嚨裡又有些甜味了。”
“那就證明藥見效了。”宋澈道:“你現在可以再回憶一下去年潑水節的事情了。”
婉娜拉的思緒確實清明瞭許多,沉下心回憶了起來:“我和阿杰、阿炎他們先在學校裡潑水玩了一會,又去了街上,像往常那樣,玩得很開心,阿杰玩得最起勁,潑得人最多……”
宋澈的心裡一動,追問道:“再仔細想想,大概有哪些人被潑倒了。”
“那麼多人,怎麼想?”
“令你印象比較深的。”
宋澈的聲線節奏不覺間詭異了起來,似乎帶着蠱惑的魔力,循循善誘的道:“比如哪些人,被你們潑得比較狠,甚至因此生氣了……”
婉娜拉凝眉深思,又是半響過去,她忽然碧眸一閃,道:“對了,當時阿杰曾經把水潑到了幾個路過的僧人身上,全淋溼了!”
宋澈和張老太爺、以及楠迪局長的表情立刻凝重了起來。
“但是那些僧人沒有生氣,我們也道歉了,還得到了他們的祝福。”婉娜拉遲疑道。
“那些僧人還想得起是哪間寺廟的嗎?”張老太爺似乎找到了關鍵線索。
婉娜拉搖頭道:“不知道,但他們穿的僧服,地位應該都不高。”
宋澈忽然道:“剛剛那兩個僧人出門的時候,你特別看了一眼其中那個小沙彌,是覺得眼熟?”
“不肯定,就是覺得,像是在哪見過他……”婉娜拉嘀咕道。
但楠迪局長已經忍不住拍擊了一下桌面,道:“沒準就是這個僧人在背後搗鬼!”
泰國許多僧人,都有特別的技能,比如用藥,比如治病,甚至還有研修降頭術的!
從頭到尾,張維傑、婉娜拉他們一起接觸過和異術有關的存在,也只有潑水節的那些僧人了!
更最關鍵的是,潑水節第二天,張維傑就染上了怪病。
這實在由不得人,不把兩者聯想到一起!
“那小沙彌能有那麼大的本事麼?”張維炎又忍不住開口了:“而且,阿杰當時只是無意間把水潑到他們身上,也道歉了,用得着這麼懲罰折磨他嗎?還有,這事跟婉娜拉有什麼關係,她又沒潑他們,更何況婉娜拉也是最近剛有精神異常。”
“這些都還是我們單方面的猜測,只有找到真兇,一切才能水落石出。”宋澈沉吟道:“但我覺得,這件事,肯定跟那些僧人脫不開關係,尤其是那個叫Mike的小沙彌!”
話音剛落,樓梯口方位傳來了一聲異響。
宋澈知道,Lisa正躲在那裡聽着。
而玲姐的神情也比較詭異。
之前還說那個叫Mike遭遇實在太可憐了,
轉眼間,就成了犯罪嫌疑人,
實在叫人有些難以接受。
“先查查看吧。”張老太爺道:“他們剛離開不久,應該還追得上。”
楠迪局長也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立刻站起身,同時含着善意對宋澈點頭致意,感謝他緩解了女兒的精神異常。
就在這時,後堂通往正門店鋪的通道門外,又傳來了那個夥計的聲音:
“老太爺,又、又有客人……”
“怎麼沒完沒了了,都被這香味給吸引過來了。”
張老太爺無奈道:“這回又是誰?”
門把手被擰開了,
門緩緩被推開。
宋澈的心頭莫名一繃,涌起一股極度危險的預兆,立刻示警喊道:“快跑!”
手裡直接將八仙桌翻到,一鼓作氣推向了門,想堵上!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一陣很低沉尖銳的破空聲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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嗞!
砰!
八仙桌上赫然多了一個凹陷!
“有槍!”
楠迪局長也立刻警覺了過來,拉住女兒的手,就往二樓上跑!
宋澈將桌子頂住了門,接着就感應到外面有人正使勁向裡面推!
他沒有較勁,直接側身躲靠到了旁邊!
下一刻,密集的***響起。
八仙桌瞬間被打穿了幾個洞!
“居然有人在這裡行兇!”
張老太爺震怒道,這次不請自來的,還真是不速之客!
“怕是來滅口的!”玲姐冷聲道:“先躲到樓上!”
“爺爺,我扶您。”張維炎攙扶着張老太爺就要往樓梯上走。
砰砰砰……
門板在外力的重裝下,跟八仙桌不斷碰撞。
擋是擋不住多久了。
宋澈沒有做無意義的抵抗,也跟着玲姐往樓上跑。
但看見張老太爺蹣跚的步履,他還是折回來,一把將張老太爺背到了背上,馱着他飛快踩着陳舊的木板樓梯往上跑。
張維炎看了眼他們的背影,猶豫了一下,又看了眼砰砰作響的門,一咬牙,也跟了上去。
“婉娜拉,我們跳窗走!”
楠迪局長拉着女兒跑到窗口,往樓下張望了一眼。
樓層不算高,
但也得冒險。
因爲跳下去之後,不能確定那些襲擊者會不會跟出來開槍射殺!
婉娜拉看了眼窗外,顯得六神無主,被這觸不及防的襲擊給搞懵了。
但是,她還是想到了一件事,遲疑道:“爸爸,他們呢?”
“一起跳下去跑啊!”
楠迪局長剛說完,看到被宋澈背上來的張老太爺,忽然臉色一僵。
對了,這裡所有人都能跳下去,唯獨張老太爺不行!
不是說跳下去會死,而是就算落地了,他也跑不了!
那些殺手都不用追,就能站在門口把人打成馬蜂窩!
張老太爺也知道自己成了累贅,道:“不用管我,你們快跑!”
接着,他看向張維炎,道:“你帶上阿杰一起走。”
“可是爺爺……”張維炎踟躕道。
“沒可是了!你留下來也是陪我一起死!”張老太爺焦急道:“你和阿杰活着就行了,我本來就活不了多久了,而且我這一生做了太多罪孽,之前我就承諾過,只要治好阿杰,就會一命換一命贖罪。”
“你快走,逃出去後找到你爸爸,以後家裡的生意,就交給你們了,阿杰也交給你們了,當我爺爺求你了!”
“爺爺……”張維炎淚如雨下。
但最終,他還是跑去了張維傑的房間。
“你真打算留在這等死了?”宋澈將他放在了地上。
“如果我的死,能讓所有罪惡終止,我會很樂意。”張老太爺笑了一下:“你也看出來了吧,這些人,應該是衝着我來的!”
更準確的說,這些殺手,是被這股藥香吸引來的!
如宋澈所料的,自己展露出了醫治張維傑的實力,
已經引起了幕後黑手的深深忌憚,他們絕不會坐以待斃。
只是,誰都沒想到,他們的先下手爲強,會來得這麼快!
“事到如今,其實很多事,都已經驗證了我的猜測。”張老太爺幽幽的道:“對阿杰下手,整我們張家,最終的目標,都是想讓我在痛苦折磨中死去……有人想找我報仇!”
“那你猜到是誰了麼?”宋澈饒有興致的問道。
“你也知道了吧。”張老太爺頹然一笑:“我真的不希望是他,但偏偏就是他,沒辦法,這就是命吧。”
“命運確實是一件很玄乎的事啊。”宋澈喃喃道:“冤冤相報何時了,那索性就在今晚做一個了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