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德來終於享受到了超規格的廳級幹部待遇,有人推牀,有人開道,有人開電梯,進了病房,催吐藥吃下之後,曾毅在他的背上拍了一下,康德來就瘋狂嘔吐了起來。
吐出來的東西黃黃綠綠,奇臭無比,還夾雜着一股子酸味,站在病房裡一臉關切的李順龍和王旭民,被這股味道一刺激,頓時也有一種嘔吐的慾望,趕緊捂着嘴巴走了出去。
護士拿走污穢,然後打開換氣設備,不到兩分鐘,屋子裡的味道就沒有那麼難聞了。
康德來感覺明顯舒服了很多,胃裡的東西吐出去,肚子就沒那麼疼了,臉上的虛汗也不冒了,他看了看曾毅,道:“小曾,這次可多虧你了。”
“康部長太客氣了。我是衛生系統的,這方面肯定人頭熟一些,不過我寧願康部長健健康康的,也不原意幫這種小忙。”
康德來心裡舒坦了很多,之前他還以爲是曾毅是爲了拍馬屁纔要露醫術呢,現在一看,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人家曾毅是省人院邵院長的師弟,醫術肯定了得。而且人也低調踏實,不聲不響的,就幫自己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哪像那個李順龍,不過認識一個主治醫生,就說得天花亂墜,好像自己欠了他多大人情似的。
“小曾,我沒事了,你去休息吧,這裡有護士就行了。”康德來說到。
“那我去跟醫院的大夫們道一聲謝,一會再來看您。”
康德來連連點頭,心說曾毅這個小夥子真是不錯,做事有頭有尾,不浮誇、不冒失,把方方面面都給考慮到了,難怪聽縣裡的人講,曾毅在衛生局的聲望很高!聽說在扶貧的時候,曾毅還每天扛着米麪設備,跋山涉水,用兩隻腳把老熊鄉的村村寨寨都走遍了,最後把這個野茶的項目給做了起來。
這樣的好乾部,不去宣傳他,難道還要去宣傳李順龍這樣組團出遊的幹部嗎。自己這個宣傳部長,實在是太失職了,康德來心裡拿定主意,等這次商貿團結束後,自己一定要在縣裡好好地宣傳一下曾毅的優秀事蹟,說不定南雲就能升起一顆政治明星。
曾毅很快又回來了,帶着邵海波,邵海波再次檢查了一下康德來的情況,道:“急性症狀已經消失了,休息一晚,我看就差不多了。那康部長安心休息,病房裡我安排了黃大夫值班,另外,我今晚就在醫院的辦公室裡睡了,有事你讓人叫我。”
康德來心裡暖烘烘的,很激動,想不到,實在是想不到,邵海波這位省人院的院長,竟然會對自己這位從縣裡來的幹部如此重視,平時也只有省長病了,省人院纔會如此重視吧。
“這怎麼可以呢,邵院長要主持省人院方方面面的事,責任重大,休息不好怎麼可以呢!我已經感覺好多了,邵院長快回家休息吧,這裡有護士在就行!”康德來趕緊推辭客氣。
邵海波一擺手,“康部長就不要和我客氣了,我跟曾毅雖然只是師兄弟,但比親兄弟還要親呢。”
看着邵海波和曾毅離開,李順龍的心裡很不是滋味,酸溜溜的,本來應該屬於自己的風頭,全讓曾毅出盡了。他把自己的老同學黃兆博拽到一邊,“老黃,你給我交個底,曾毅和你們邵院長到底是什麼關係?”
黃兆博道:“就是師兄弟啊,剛纔你也聽到了的。”
李順龍不信,只是個師兄弟,邵海波能這麼重視嗎,他就笑道:“老同學,對我可不能有所隱瞞吶!”
黃兆博就有些不高興,“這有什麼可隱瞞的,省人院的醫生全都知道。”
李順龍訕訕一笑,這才放過了黃兆博,心說不應該啊,有哪對師兄弟的情份可以深到這種程度?就今天的場面,完全就是超高規格,邵海波就算是副院長,但如此小題大做,就不怕別的醫生有意見嗎。
“老李,我今天連續做了好幾臺手術,實在是有些頂不住了,我先去休息一會,康部長這裡就交給你了,有什麼情況,你喊我!”
病房裡有專門給病人家屬準備的房間,黃兆博直接推門走了進去,他確實是有些累了,要不是考慮到老家那邊還需要李順龍這個地頭蛇多幫襯,他今天絕不會半夜從牀上爬起來。
李順龍找出一份報紙,坐在病房的沙發上悶悶看了起來,都去休息了,拿自己當護工嗎,可他又不敢不在這裡盯着。
第二天,康德來一覺睡醒,就感覺病完全好了,肚子一點都不疼了,心說這省人院的專家,水平就是高,昨晚自己疼的那會工夫,都感覺整個人要活不下去了呢,沒想到這麼短的時間就痊癒了。
躺在牀上,康德來仔細打量了一下省人院的高幹病房,不禁有些咋舌,就這個標準,比起南雲的縣委小招,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別的不說,單說自己身子下的這張豪華病牀,睡起來就是舒服,一晚上沒翻身,也沒感覺到腰痠背痛。
曾毅和邵海波一大早就過來了,身後跟着七八個專家,很有氣場。
“康部長,你感覺好點沒?”曾毅問道。
“好了,完全好了,一點都不疼了。”康德來看着邵海波,“邵院長,太感謝咱們省人院的醫務工作人員了。”
“份內職責而已。”邵海波淡淡一笑,“我們再幫康部長做個檢查吧。”
七八個專家上前,檢查一番,最後把情況彙總,寫入病歷,邵海波拿起來一看,就道:“不用再用藥了,已經康復了。”
康德來就道:“那是不是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邵海波點了頭,“可以出院,回去後一定要多休息,注意飲食,另外,不要生氣。”
康德來就笑道:“記住了,回去後我一定注意。”
“康部長,那我就不打攪你休息了,還有好幾個病房要去查牀。”邵海波轉身對曾毅道:“出院手續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我都安排好了。”
康德來又客氣了幾句,邵海波就帶着一大幫專家出去了,“小曾,商貿團那邊,你打過電話了嗎?”
曾毅道:“剛纔聯繫過了,今天商貿團有個重要活動,上午十點的時候,聶省長會過來講話。”
康德來原本打算在醫院多住幾天呢,一聽曾毅這麼說,他住不下去了,道:“團裡的活動,我們一定要參加,不能讓人覺得咱們南雲的幹部在搞特殊,我看現在就出院吧!”
“醫院已經準備了早餐,要不等吃完飯,咱們再返回酒店?”曾毅笑道,“時間上來得及。”
吃完早飯,一行人就準備返回酒店,走到樓下,一輛豪華賓利就停在了那裡,司機看到曾毅,就趕緊拉開了車門,“曾局長,您好!”
曾毅點了點頭,對康德來道:“康部長,請上車吧!”
康德來又吃了一驚,這輛車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曾毅在榮城認識省人院的院長也就罷了,難道還認識什麼大富豪嗎?
“這是野茶項目投資商的車,聽說康部長來榮城了,本來是要親自過來拜訪的,只是人在外地,一時半會回不來。”
康德來就“哦”了一聲,原來是這個樣子,投資商重視自己,那是有道理的,他的廠子設在南雲,自然是要跟自己這個南雲的主要領導打好關係,“太麻煩人家了,這怎麼好意思呢!”
“康部長你就上車吧,這也是投資商的一片情意,你要是不坐,反而會傷了投資商的心!”曾毅笑道。
康德來一聽,哈哈笑道:“你這個小曾,說得我不坐都不行了,好像我要是不坐這車,就會影響到咱們縣招商引資的大好形勢似的,這個責任我可擔不起啊。”
康德來笑着,就邁步走向車子,他不想跟曾毅三人擠後座,直接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
李順龍更是不忿,這個曾毅可真會溜鬚拍馬啊,昨天是高幹病房,今天又是豪華轎車,把康部長樂得嘴都合不攏,難怪這小子年紀不大,就已經爬到了正科級副局長的位子上。媽的,這都是什麼世道,鑽營取巧的人步步高昇,像自己這種業務能力強的幹部,反而是沒人提拔,眼看快五十了,還只是個正科級的局長。
到了酒店之後,商務廳的辦事員看康德來沒事,也是鬆了口氣,冷冷說道:“趕緊回去準備準備,一會聶省長要過來召開一個重要的會議,任何人不得缺席。”
康德來此時也想開了,他不跟這位辦事員一般見識,揹着手大腹便便上了樓。
十點鐘的時候,聶國平準備走進了會議室,南江省對這次的商貿團高度重視,將由聶國平親自帶隊,他今天過來,是要做一個動員會議。
坐在主席臺上,聶國平往下掃了一眼,就看到了曾毅,於是面帶微笑,微微頷首。
下面的人一看,都覺得聶省長是在對自己微笑致意,心說聶省長果然是和藹可親,平易近人。
“……希望大家能夠高度重視這次商貿交流的機會,緊緊抓住這個國際化的大平臺,把我們南江的優勢產品、特色產品、拳頭產品展現出去,爲我們南江的經濟發展,翻開新的一篇。我們在做大產品市場的同時,還要注重品牌的培養,精心運作,穩打穩紮,爭取拿出幾個在國際上都叫得響的品牌,提高南江的知名度……”
聶國平的講話不算很羅嗦,很快講完了這些動員的話,隨即面色一肅,道:“這次的商貿交流會,不僅僅是一次展示產品和商機的盛會,也是展現我們南江形象的機會,在這次的全部行程中,所有成員必須嚴格遵守鐵的紀律、注重細節,對於那些膽敢違反紀律的人員,我們一定會追究到底,從重處理,絕不姑息!”
臺下的人頓時感覺到一股寒氣,看聶省長這副嚴肅的口氣,就絕不是說着玩玩的,弄不好真的會處理幾個倒黴鬼。
聶國平強調紀律,是有原因的,以前國內有不少養尊處優的領導幹部,出國之後仍然大擺領導的架子,在國際上鬧出不少笑話,影響很壞;更有甚者,利用出國考察的機會,悄無聲息地脫團逃跑,從此銷聲匿跡,被老百姓稱之爲“裸官外逃”。
會議之後,聶國平還是跟曾毅視線一碰,就離開了會場,接下來的三天,商貿團的成員就留在酒店之內,提前熟悉和適應這種集體生活。
三天之後,南江商貿團的所有成員乘坐專機,前往英國。
南江的氣候,一年四季變化都不是很大,現在這個時節,在南江只需一件襯衫加一件外套,就完全可以應付,但到了英國,這裡似乎已經提前進入了冬季,空氣又冷又溼,南江商貿團一行人剛下飛機,就被這惡劣的天氣給來了下馬威,很多人冷得直打哆嗦。
英國方面負責接待的,是倫敦市的一個小官員,他只帶了一名翻譯,以及幾臺大巴車,就是全部的歡迎陣容了,完全沒有國內常見的彩旗飄揚、橫幅招展的熱烈場面。
聶國平來之前還準備了一篇講話,但看到眼前這場面,話就講不出來了,跟那位倫敦的官員匆匆握了手,寒暄了幾句,就上了大巴車,等商貿團一行人把東西裝上車,大家就朝倫敦市區駛了過去。
這次展覽會,叫做英國倫敦中國博覽會,名字很拗口,上面全是地名,意思是在英國倫敦舉辦的一次中國博覽會,是國內政府和英國政府共同舉辦的一次政府間的商貿交流活動,主要是爲了讓英國和歐洲的買家瞭解中國,尋找商機,促進貿易。
展覽的會場設在了倫敦奧林匹克展會中心,除了南江省之外,國內其它省份,以及一些大型國企民企、商業團體,也都派來了商貿代表團,南江省並不是第一個到達英國的。
不過很巧的是,南江跟東江的代表團,住進了同一家酒店。
吃飯的時候,兩家代表團的人就坐在了一起,共同抱怨着倫敦的惡劣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