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你這樣的沒當上領導,否則得讓多少好乾部寒心啊!”曾毅笑着。
龍美心立刻反口道:“幸虧領導沒有提拔你,否則得誤了多少人民羣衆的福祉!”
曾毅哈哈大笑,“你大老遠過來,不會就是爲了詛咒我吧!”
龍美心“哼”了一聲,道:“裡面領導都到齊了,要見見你這位赤腳大夫,本姑娘特地過來通知你一聲!”
“謝謝,謝謝!”曾毅笑着,“這麼點小事,還要勞煩龍大小姐親自跑一趟,實在是不敢當啊!”
“奸臣!佞臣!”龍美心一扭頭,雙手插兜在前面帶路,瀟灑至極。
走了一截,曾毅又道:“差點忘了一件事。”
“什麼事?”龍美心問道。
曾毅就一個掉頭,又奔招待所去了,龍美心只好追在後面。
進了招待所的包間,曾毅道:“董主任,晚上的酒席,安排臘肉了嗎?”
董主任一臉納悶,道:“沒有,這東西上不了席面啊。怎麼了,有首長點名要吃臘肉?”
“你給臘肉廠打個電話,就說是我說的,讓劉老三把上好的臘肉弄一百斤來!”曾毅交代着,“開席的時候上一份,剩下的都切大塊包好!”
董主任就點着頭,道:“我馬上去辦!”曾毅的話,董主任哪敢懷疑,既然這麼說了,就肯定有這麼說的道理。
出了門,龍美心就問道:“誰要吃臘肉啊?”
“領導來一次南雲多不容易,我得整點南雲的特色,一會拿過去巴結一下領導。”
龍美心就笑了,道:“屁!你巴結領導,你不算計領導就不錯了,怕是又琢磨着要讓領導給你的臘肉做廣告吧,你還真是能見縫插針啊,什麼機會都不肯錯過!聽南姐講,去年做將軍茶的時候,就跑去找省委書記做廣告,膽子不小嘛。”
“少說瞎話,領導們各個英明神武、剛正不阿,怎麼可能沾這銅臭之氣呢!”
龍美心笑得花枝亂顫,道:“行了,少賣弄你的奸臣本事了,領導又不在眼前!”
兩人說說笑笑,就進了別墅區,裡面的戒備比起前幾天,又加強了很多,隨處可見荷槍實彈的巡邏士兵,手裡還牽着黑背大軍犬。
到了翟老的小樓前,就聽到裡面傳來爽朗的笑聲,今天這一天,翟老的笑聲就沒有斷過。
曾毅和龍美心走進去,翟老正坐在端前的沙發上,他的身邊站了一羣人,最靠近翟老的,是幾位將軍,肩膀上的金星褶褶生輝,晃得人眼直髮暈,方南國也站在人羣裡面,只是還站不到翟老的身邊去,人羣裡還有幾位中年美婦,正站在一旁聊着什麼。
一進屋子,龍美心就老實了,跟曾毅一道站在門口,沒敢靠上前去。
翟老此時看見了曾毅,就擡手道:“小曾,上前來!”說完,他扭臉對旁邊的一位黑臉將軍道:“這就是小曾了。”
黑臉將軍肩上扛着三顆閃亮的金星,聽到翟老的話,就朝曾毅這邊看了過來,目光犀利沉穩,有着強大的壓迫力,就是沒有這身軍裝,誰也不會懷疑他是個軍人,“這麼年輕,就有如此高明的醫術,了不得啊!”
衆人也齊齊往曾毅看了過來,看清楚曾毅不過就是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也都是心中驚訝不已,可從來沒見過如此年輕的中醫大夫啊。
張傑雄此時上前,給曾毅介紹了在場諸位的身份,黑臉將軍就是翟萬林,另外一位臉色嚴峻、不着軍裝的是翟萬山,其餘還有幾位,都是翟家的親戚和旁系。旁邊那幾位中年美婦,就是他們的夫人了。
曾毅倒是注意到了,翟萬林的夫人,叫做龍海清,也不知道跟龍美心是什麼關係。
曾毅跟衆人一一認識之後,翟老就道:“都不要站着了,坐吧!”
翟家的人,自然都坐在了沙發上,張傑雄搬來椅子,讓方南國和楚振邦圍着沙發坐了,至於曾毅和龍美心,只能站着了。
龍美心踢了踢曾毅的腳,眼角瞥着裡面的樓梯。
曾毅就跟她,低頭瞧瞧上了樓梯,眼下這種場面,曾毅也實在不適合戳在那裡。
翟浩輝在樓上呢,翟萬林這次過來,還帶來了兩名醫生,正在給翟浩輝做着身份檢查,其實這都是多餘的,幹休所就有醫生,各種檢查設備也都有,不過這是翟萬林對自己侄子的一份關心,那意義就不同了。
龍美心顯然跟翟浩輝很熟悉,過去把翟浩輝左看右看,臉上又露出那副不懷好意的表情。
翟浩輝就道:“你又在打什麼壞主意呢?”
龍美心雙手交於胸前,道:“看來你是真的好了啊!想不通啊,曾毅這三腳貓的水平,竟然還真有點用,不會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了吧!”
翟浩輝笑着:“你說我是死耗子沒關係,但別拿曾大夫開玩笑啊,曾大夫那是真材實料,大醫風範。”
曾毅擺了擺手,道:“什麼大醫,龍大小姐說是瞎貓,那就是瞎貓,不瞎也要趕緊弄瞎了。”
翟浩輝呵呵一笑,他看出曾毅和龍美心這兩人是早就認識了的,無奈道:“是啊,我也是惹不起她,她說什麼,就是什麼了,曾大夫你不要見怪。”
這三位都是年輕人,講起話來就隨便了很多。龍美心搬來一張椅子,坐在翟浩輝對面,道:“早知道曾毅這瞎貓能治好你的病,我去年就該帶他給你瞧瞧了,也不用等到今天,害我還爲你多難過了這麼久呢。”
翟浩輝笑了笑,道:“這都是命,病了這一場,讓我明白了很多事。”
龍美心就在翟浩輝的肩膀上推了一把,道:“你去年到底是因爲什麼事得病的啊?好端端的,怎麼突然會得這病呢,我到現在都不明白。”
翟浩輝臉上神色微變,眼中出現一絲痛苦,看樣子是不想說這件事。
曾毅此時道:“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得病的事,誰又能說得準呢!”
翟浩輝就笑了一聲,其中頗有些自嘲的味道,道:“是啊,天知道怎麼會得這病!”
龍美心就不再問了,“算了,不提這不開心的事了。嘿嘿,你是不知道,今天得到你病好的消息時,大姑父高興得都摔了一跤。”
曾毅心道果然讓自己猜中了,龍美心跟翟萬林的老婆龍海清是一家的。
翟浩輝則是有些慚愧,翟萬林是那種泰山崩而面不改色的人物,今天爲了自己的事,竟然高興得亂了陣腳,幸好沒摔出什麼毛病,不然自己可就更加愧疚了。
翟浩輝今天的清醒,對翟家上下來說,是一件大到不能再大的事情。翟家在軍中的威望,是靠軍功拼來的,但翟家能夠長盛不衰,則是因爲沒有內部矛盾。堡壘總是從內部被攻破的,歷史上兄弟鬩牆、同室操戈,而被外人趁虛而入的例子,多得數都數不過來。
翟家的二代誰來掌舵,翟老能做主,當年他一句話,翟萬山立刻脫下軍裝復原,到軍工企業去了,翟家所有資源全力支持翟萬林上位。翟家第三代中,翟浩輝是唯一的男丁,原本也沒有任何的懸念,但他一病一年多,大家都認爲他是清醒不了了,這就讓很多旁系的子弟也看到了希望。不怕沒希望,就怕有那麼一丁點的希望,這一年多來,凡是覺得自己有希望的旁系子弟,可沒少活動,也沒少在翟老和翟萬林跟前表現。
他們爲了什麼,翟萬林很清楚,所以在聽到翟浩輝清醒過來的消息時,翟萬林纔會如此驚喜失態,他絕不想翟家的人因此分崩離析,成爲一盤散沙。
包括今天的酒席,也不單純就是一場酒宴,翟老把翟家的直系旁系重要人物全都召集過來,慶賀翟浩輝的大病痊癒,此舉有什麼意義,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
晚上酒宴的時候,曾毅幾個年輕的和張傑雄坐在一桌。席間翟浩輝和龍美心都過去給長輩們敬酒,曾毅則表現得很低調,只管悶頭吃飯,一句話也不說,他已經看出來了,不是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是友善的。
這也是可以想象到的事情,久旱逢雨尚有人嫌,何況是治病救人,你治好一個人,感激你的人和恨你的人,可能幾乎是持平的吧。
張傑雄一直在旁冷眼觀看,起初也覺得曾毅的表現很反常,後來一琢磨,不由暗贊這小子真不是一般的老成練達啊,這個時候最好的表現,就是隻管吃喝,你要是仗着自己是翟家救命恩人的身份上前去湊熱鬧,只能是自找麻煩。單憑這份眼力和見識,這小子日後的成就,不可限量啊!
“曾老弟!”張傑雄端起一杯茶,“職責在身,不能陪你喝酒,我以茶代酒,咱們走一個!”
曾毅也是舉起茶杯,道:“水淡情濃,走一個!”
一羣大人物坐在一起吃飯,也沒有多少話,很快就吃完了這頓飯,只有臘肉上桌的時候,才讓翟老誇了一句。
散了酒席,空中就又傳來直升機的轟鳴聲,翟萬林等人還要連夜趕回去,不能留在這裡過夜,只有龍美心留了下來,說是要在長寧山呆幾天。
送走衆人,方南國夫婦也準備返回榮城,楚振邦此時走了上來,道:“方書記,咱們兩個同路!”
方南國先是微微一愣,隨後笑道:“那剛好結個伴嘛!”方南國這個老政客,怎會不明白楚振邦的意思,兩人回去的路雖然不同,但都有把翟老留在南江的心思,從這點講,算是同路。
楚振邦就道:“早就知道南江省保健局的專家實力了得,這次算是見識到了,病是你們治的,營養師也是你們派的,讓我這個軍區司令員,很是有些無地自容啊。方書記是不是考慮支援一下咱們軍區的建設,把曾毅借給我,也提升提升軍區的醫療水平嘛。”
方南國就笑着搖頭:“楚司令的這個借,可是劉備借荊州的‘借’?”
楚振邦打了個哈哈,“軍民一家親嘛!”
方南國就沉聲道:“既然楚司令開口了,作爲地方,是必須要支持的,這樣吧,回頭省裡立刻組織一個專家組。”
楚振邦氣不打一處來,我要的是曾毅,誰要你的專家組啊!軍區、軍醫院有的是專家,哪個也不比地方醫院裡的大夫水平差,他道:“不借的話,換也行啊,地方上要是有什麼需要咱們軍區協助的,就儘管提。”
方南國呵呵一笑,邁步往前走去,“楚司令,咱們得趕緊出發了,不然可趕不回去了!”
楚振邦就知道方南國是不肯放人了,也罷,回去之後,找韋長鋒好好談一談了,這不是還有一層乾親的關係嗎。我就不信,我偌大一個軍區,還招不來一個人才,你南江省能開的條件,我軍區也能開。
第二天早上,曾毅還是過去了一趟,給翟浩輝複診,其實已經用不着了,後面只需休養就成。
復完診,翟老道:“浩輝,大病初癒,還是要多活動活動,你到外面去走一走。”
翟浩輝就跟着兩名警衛出去了,準備上山走一走。
翟老此時道:“小曾,你上次說心病還須心藥醫的事,你看什麼時候進行比較好啊!”
“昨天我觀察了一下,問題不大,今天就可以,早治早好!”曾毅說到。
翟老微微頷首,“那就今天晚上吧!”
曾毅點頭道:“那晚上我過來!”
翟老擺了擺手,道:“去吧,先忙你的事!”
龍美心此時正站在院子裡,無聊地研究着花圃裡的幾株花,見曾毅出來,立刻道:“你今天忙什麼?”
“上班啊!”曾毅說着,“咱可是人民的好公僕,得對得起人民付的那份工資。”
“本姑娘沒事幹,準備去檢查檢查你的工作!”龍美心道。
曾毅就瞥着眼,“少裝蒜!你又不是領導,檢查什麼工作!”
龍美心也不生氣,道:“那參觀一下總行吧!”
曾毅揹着手往前走,臉上一副鄭重思考的模樣,最後道:“參觀也行,就是到了地方不能亂說話,以免折損了我當領導的威嚴。”
“行行行!”龍美心擺着手,“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了,我把嘴巴封起來總行吧!”
曾毅去取了車,就載着龍美心下了長寧山,路過將軍茶廠的時候,他順便帶龍美心進去轉了一圈,介紹了一下情況,畢竟這也算是龍美心的產業,裡面有她的股份在內。
等到了招商局門口,劉強已經聽到車子的聲音,麻溜跑了過來,露出一臉燦爛笑容,道:“局長,您來了!”
曾毅推門下車,笑道:“劉主任,這兩天我不在,局裡沒什麼大事吧?”
“沒有!都是些小事,不敢驚動局長,已經處理好了!”劉強說到這裡頓了一下,道:“市裡雲帆集團的白總,在您辦公室門口等着呢,都等一天兩夜了,也不說是什麼事。”
曾毅當即臉色一沉,道:“行,我知道了,李主任你先忙吧!”
龍美心就問道:“哪個白總?”
“老熟人,你見了肯定認識!”曾毅說着,就邁步朝樓上走了去。
上樓一拐,就看到站在辦公室門口的白家樹了,曾毅只當沒看見,對龍美心道:“很失望吧!”
龍美心有點摸不着頭,不知道曾毅這句話說的是招商局的辦公條件呢,還是指白家樹,反正這兩個都讓她挺失望的,原本以爲能看到威風大氣的招商局大樓呢,沒想到就是一座兩層的小樓,做個伸展運動都倒不開地方,再看到白家樹,她就更失望了。
白家樹此時一臉憔悴,沒見到曾毅他也不敢走,昨天又是在招商局門口過的夜,此時渾身痠痛,兩天就吃了幾塊點心,還是晏容給的。看見曾毅,白家樹上前兩步,臉上擠出笑容,道:“曾局長……”
龍美心的注意力,此時全在白家樹的牙上了,上次曾毅說敲掉了這小子的牙,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騙自己。
曾毅一瞥眼,就知道這丫頭在瞅什麼呢,低聲道:“已經補兩回了!”
龍美心就咯咯笑了起來,招牌式那不懷好意的表情又出來了,盯得白家樹心裡直髮怵。
曾毅過去打開自己辦公室的門,道:“白總不會是看上了我這塊地方,以後就準備在我這裡辦公了吧!”
曾毅心裡有氣,自己的行醫箱差點就在白家樹的公司門口丟了,要說這小子一點都不知情,那是絕對不可能的,這小子明明知道,卻不告訴自己,擺明了就是想看自己的笑話啊,看別的笑話也就算了,但行醫箱是曾毅的命根子,根本開不起玩笑。
“曾局長,我是來道歉的!”白家樹急忙說着,“是我沒有管好手下,纔給你製造了這麼大的麻煩。”
曾毅一擡眼,你小子道歉也是沒有絲毫的誠意啊,我會跟你手下的那幾個保安生氣嗎,他道:“其實也沒有什麼麻煩的,一點小事,用不着道歉了,這事我知道了,白總就請回吧。”
白家樹心裡一緊,就知道曾毅對自己這個說法不滿意,他開口準備再道歉呢。曾毅卻道:“我這裡還有貴客,就不送白總了,失禮的地方,還請白總海涵。”
龍美心進了辦公室,道:“看不出嘛,你官不大,官威倒不小,剛纔那兩下子,還有那麼點狐假虎威的意思。”
曾毅就臉一沉,看着龍美心。
龍美心就一副無奈狀,道:“好好好,我閉嘴就是了,不折損你英明神武的領導形象。”
說完,龍美心就左右打量着曾毅辦公室裡的擺設佈置,目光落在一旁的咖啡機上,她鼻翼微微抽動,道:“不對!很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