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降落在乾州,曾毅從機場走了出來,身後跟着劉響,兩手各提着一個箱子,爲了節省時間,曾毅這次是直接從雲海飛到乾州的,所以把司機留在了東江,只帶了秘書劉響過來。
劉響跟了曾毅一段時間,眼力勁大漲,出了航站樓就道:“縣長,您稍等片刻,我這就過去叫車!”
曾毅搖搖手,道:“我們一起過去吧!”
出於維持秩序的考慮,機場的出租車,一般都會停在專門的候車區,而不會直接在航站樓的門口來攬客,這中間還是有一段距離的。
兩人按照機場的指引標誌,很快到達候車區,曾毅看了看時間,道:“小劉,我要到市裡辦一趟事,你先去把住的地方找好,安排妥當之後給我電話。”
劉響也沒有多問,他以爲曾毅這次來乾州是辦私事的,當下趕緊把一個準備好的手提包送到曾毅手裡,裡面有各種可能會用到的東西,還有一大筆現金,主要是方便曾毅辦事的,“等安排好住的地方,我第一時間去找您。”
曾毅打開手提包看了看,然後一點頭,就朝前面的那輛出租車走了過去。
按照陶桃給的資料,這位海龜的博士,名字叫做馬恩,是乾州人,他這次回國找的投資對象,就是乾州市政府。這讓曾毅有些意外,如果換做是一些小城市、小地方,他們找來的專家毫無見識,那也可以理解,但乾州市可是人口近千萬的省會城市,而且還是副省級城市,他們找來的評審專家,至少應該都是有些水平的,但說出如此沒水平的話,確實讓人惋惜不已。
我們的專家尚且如此,那些企業只願意做仿製藥,也就不難理解了。
車子很快到了地方,是一個國營機械廠的家屬院,裡面很大,有幾十棟宿舍樓,馬恩的家就在這裡,他的父母,都是這家機械廠的退休工人。
按照資料上寫的地址,曾毅找到了36棟樓3單元,然後敲了馬恩家的門。門是那種老式的鐵柵欄防盜門,上面覆蓋一層鐵網,很有些年頭了,上面鏽跡斑斑,隔着它,能看到裡面還有一扇綠色的門。
敲了幾下,裡面的門就開了,一位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站在門口,道:“你找誰……”
曾毅就道:“請問,這裡是馬恩馬博士的家吧?”
那人看着曾毅,點了點頭,疑惑道:“對,這裡是馬博士的家……”
曾毅就笑着道:“那你肯定就是馬博士了吧?”
那人又一搖頭,道:“我不是馬博士,我是他的老同學。”說着,那人打開面前的防盜門,道:“請問你是……”
“我是從東江過來的,專程來拜訪馬博士。”曾毅看不是正主,就簡單介紹了一下。
“馬博士不在家,他生病了,在醫院住院呢,我正要去醫院看他。”那人走了出來,手裡夾着一個小包,道:“要是事情不急的話,你就等他身體好了再說,要是着急的話,就跟我去醫院吧!”
曾毅沒想到還遇到這樣的事,他就是個大夫,既然馬恩生病了,自然得去過去看一眼,如果能幫上忙,說不定對接下來要談判的事情還有好處呢,當下就道:“馬博士病了,我當然要到醫院看望一下才好。”
那人就鎖好門,在前面下樓,道:“那你跟我過去吧!”
出了門,那人的車子就停在樓下,是一輛很普通的車子,但從掛着的車牌看,這應該是一輛政府機關的公務車,但至於是哪個單位的,就看不出了。
那人請曾毅上了車,就發動車子,一邊問道:“你是從哪裡……哦,是從東江來的。你找馬博士有什麼事?”
“有一些醫學領域的事情,要向馬博士請教。”曾毅把話只講了三分,這是因爲對方的身份也是公務員。
對方也沒怎麼上心,隨口說道:“原來是這樣啊,那你大老遠從東江過來,也挺不容易的。”
曾毅笑了笑,從包裡拿出一盒煙,抽出一根遞過去,道:“還沒請教這位朋友貴姓?”
“我姓關,關正波,你就叫我老關吧!我跟馬恩那是從小玩到大的交情,都是從這個廠裡走出來的。”關正波接過曾毅的煙,看了一下,道:“兄弟你這煙可很好啊,做生意的吧?”
曾毅又笑了笑,沒有否認,但也沒有承認,只是道:“出門辦事,不帶兩盒像樣的煙怎麼能行。”
關正波就笑着點着煙吸了一口,道:“一看你就是在經常在外跑動的。”
“馬博士的病很嚴重嗎?”曾毅回到正題,問了一句。
關正波眉頭一緊,道:“還是挺嚴重的,前幾天遇到一點不順心的事,他一着急上火,就病倒了,其實這事我也有點責任,要不是我勸他回國的話,也就沒這事了。”
曾毅就有點明白了,馬恩這次回國,很可能是跟這位關正波有點關係。關正波就是政府工作人員,說不定就是他牽的線,讓馬恩回國找乾州市政府投資項目,只是沒料到會是這麼一個結局,一個挺好的項目,卻讓一羣沒見識的專家給毀了,搞不好那些專家連基本的分析檢測工作都沒有做。
這也是國內所謂專家權威的毛病,肚子裡墨水沒多少,但偏偏架子很大,一幅高高在上、可以一言定人生死的模樣,誰不知道因爲自己的無知害死多少人。
關正波是個很健談的人,一路上跟曾毅不斷聊着天,聊得還挺投機,車子很快到了地方,曾毅往外擡頭看了一眼,發現並不是醫院,而是乾州市電視臺。
把車子停好,關正波道:“曾老弟,我去裡面要再接個人,你就在車裡等一會好了,等接到人咱們就出發。”
曾毅擺擺手,道:“關大哥你快去吧,我就在車裡等着。”
關正波打開後備箱,從裡面拿出一瓶飲料遞給曾毅,這才匆匆忙忙地進了電視臺。
過了有二十分鐘,關正波出來了,身後還跟着幾個人,爲首的一個人,四十歲出頭,身材矮矮,臉盤非常圓,看起來有些氣勢。
曾毅一看,嘴角就浮出一絲笑意,這還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首,那人不是別人,正是乾州有名的大神醫白木通,站在白木通身邊的幾位,看樣子應該是電視臺的領導和主持人,似乎有些問題正在諮詢白木通。
好容易等白木通忙完,白木通的那輛奔馳商務車就開了過來,關正波請白木通上了車,然後一路小跑地過來了。
沒等曾毅開口講話,關正波就發動車子駛出了電視臺,在前面爲白木通的車子帶路。
車子駛出一段,曾毅問道:“剛纔的那位先生,應該是白木通白神醫吧?”
關正波眼睛一亮,道:“你也知道白神醫?”
“白神醫可是非常有名的,我在電視上見過,還看過他的書。”曾毅說到。
“是啊,白神醫的名氣,那是非常大的,在我們乾州,很多大領導生病了,都要去找白神醫呢,白神醫做的那幾檔養生節目,也是我們省裡的招牌。”關正波介紹了一番,道:“這次馬恩病得厲害,我託了人情,才聯繫到白神醫的這一個空檔期,專程請他過去爲馬恩看一看。”
曾毅就道:“馬博士能有關大哥這樣一位重情重義的朋友,真是幸運。”
關正波擺擺手,道:“不管怎麼說,馬恩生病,那也跟我有點關係,不把他治好了,我這心裡不得勁。”
十多分鐘之後,車子駛進了乾州市中心醫院的地下停車場,關正波用最快的速度把車子停好,就推門下車,跑去爲後面的白木通開車門。
白木通走下車,身後就有助手提着行醫箱緊緊跟着,這副做派,就跟曾毅當年第一次見到白木通時一模一樣,那次是在名仕集團的樓下,白木通前來爲顧明珠治病。
“白先生,有勞了。”關正波迎上白木通,趁着地下停車場人不多,飛快把一個紅包塞進白木通的口袋,道:“這是診資,請白先生收下。”
白木通也沒在意,任由關正波把診資放進自己的口袋,他在乾州給人看病,基本都是先收錢後看病的,實在是名氣太大了,很多人甚至花錢都請不到白木通的,“小關啊,晚上我還有個重要的病人,是一位省裡的老領導……”
關正波立刻點頭,表示明白,道:“我的那位朋友就在樓下,我這就領白先生過去,可不能耽誤老領導的事。”
白木通“嗯”了一聲,揹着手跟在關正波的身後,他這次也是受人之託,不得不過來走一趟,他的日程安排,其實已經排到兩個月之後了。
曾毅還站在車子旁邊,正猶豫要不要過去呢,他跟白木通之間以前有點過節,所以不希望把事情搞複雜了,自己來乾州,只是找馬恩商量引入試劑的事情。現在白木通要看病,就讓他他去看,看好了那是最好,如果看不好的話,自己稍後再出手,畢竟都是同行,雖然有過節,但曾毅還是準備留一線。
如果同時出現,以白木通的性子,不鬧出點事情才奇怪呢。
其實剛纔在電視臺看到白木通,曾毅就準備迴避一下了,只是關正波急於在前帶路,白木通的車子又死死跟在後面,讓曾毅沒辦法脫身罷了。
關正波走出一大截,纔想起了曾毅,急忙回身道:“曾老弟,你不是要見老馬嘛,快跟上點。”
白木通循着方向看過去,等看清楚曾毅的樣子,當時臉色就變了好幾變。上次在京城的王府飯店,他本來想故意考究一下曾毅的醫術,誰知自己卻丟了個大人,雖然事後沒有人外傳,但白木通這兩年都沒有再踏入京城一步。
看白木通的反應,曾毅就知道白木通認出自己了,只好硬着頭皮上前,很大方地伸出右手,道:“白前輩,好久不見了!今天能夠再次遇到你,晚輩非常高興。”
白木通打了個哈哈,道:“原來是你啊,我們有快兩年沒見了吧?”說着,白木通伸出了手。
曾毅笑了笑,道:“是啊,沒想到白前輩還能記得我。”
白木通道:“這怎麼能忘記呢,你可是令人印象深刻啊,我就是想忘,那也忘不掉的!”臉上笑着,白木通握手的力度卻加了幾分,老子出道以來,就沒丟過那麼大的臉,如此奇恥大辱,能忘掉纔怪呢。
一旁關正波朝曾毅露出詫異神色,道:“曾老弟,你跟白先生以前認識?”
曾毅笑了笑,道:“以前白前輩到南江出診的時候,我們見過一次,只是沒想到時間過去這麼久了,白前輩還能記得我。”
關正波恍然,原來是這麼回事,難怪曾毅剛纔在路上沒有完全交底,換了是自己,怎麼可能還會記得兩年前只有一面之緣的人呢,剛纔曾毅真要是交了底,說自己和白木通認識,等見面白木通卻認不出,那臉就丟大了。
關正波並沒有多想,笑着道:“那可真是一種緣分啊!”
白木通看曾毅只提給顧明珠看病的事,而沒有提王府飯店,心裡才稍稍舒服了一些,只是依舊皺緊了眉頭,道:“小關啊,沒想到你在中醫界還有如此大的人脈,竟然把曾大夫都請了過來。”
關正波就知道白木通誤會了,請大夫最忌諱的就是同時請兩位,他急忙解釋道:“白先生,其實我跟這位曾老弟,也是半個小時前才認識的,我到朋友家裡取個東西,正好碰到他來找我的那位朋友,說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於是我就帶他過來了。”
曾毅就笑着道:“白前輩不要誤會,關先生講的都是事實,我是因爲有公事要找馬恩博士商量,今天才剛剛到的乾州。”
白木通很不願意看到曾毅,早知曾毅在,他肯定不會過來的,但關正波已經把診金都塞到自己口袋了,當着曾毅的面,他也不好再拿出來,而且已經來了,真要是走掉的話,一來不好對那位拖了關係的人交代,二來倒顯得自己怕了曾毅,倒白白讓這小子高興了。
曾毅看出了白木通的顧慮,道:“病情要緊,要不白前輩先上樓給馬恩博士治病,等你診完病,我再上去吧,我的事情再重要,也沒有看病重要。”
白木通一聽,卻心道你小子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諷刺我怕了你不成,他當時就道:“既然來了,那就一起上去看看嘛,我們互相探討一下。”白木通覺得曾毅是在刺激自己,自己真要是答應了,那以後還有什麼臉面在乾州混,人家都上門挑戰了。
曾毅知道白木通誤會了,但也沒法再解釋了,只好道:“探討可不敢當,能有這個向白前輩學習的機會,是晚輩的榮幸。”
白木通嗯哈了一聲,沉着臉就擡腿往前走,他覺得曾毅句句都在諷刺自己。
說實話,經過上次的挫敗,他對曾毅確實有些忌憚,但他要說怕曾毅,那卻是不可能的,白木通對自己的醫術仍然是相當有自信的,他覺得自己輸給誰,都不能輸給了這麼一個年輕的小子。何況白木通能在乾州博得這麼大的名氣,手底下絕對有真工夫的,否則早就混不下去了,他的醫術水平,在國內算是頂尖的。
關正波不知道兩人之間的過節,他在前面一邊帶路,一邊還向曾毅使勁吹噓白木通的醫術之高,講了好幾個自己聽來的白木通治病案例,說得神乎其神。
這讓白木通多少有些尷尬,只得沉着臉不講話。
好在曾毅只是笑呵呵地聽着,並沒有發表什麼看法,雖然之前只有過兩次接觸,但曾毅對白木通的醫術,也已經有了大概的瞭解,白木通水平應該要高於那個韓國的大國手李東毅,但又略遜於潘保晉,在如今中醫界水平普遍偏低的大環境裡,白木通這種水平已經是非常難得了,如果他選擇入仕的話,也是可以輕鬆進入省保健系統之列的。
曾毅對白木通的氣度是有些看法,但今天見面,他還是很客氣的,同行相妒的事情,自古就是如此了,真要是因爲這個生氣,還不如努力提高自己的醫術水平呢,江湖向來都是靠實力講話的,只要你醫術高,別人就會知難而退。
很快到了病房,是一間普通的三人病房。
“馬恩,你看我把誰給請來了?”
關正波進門直奔最裡面靠窗的那個牀位,牀上躺着一個三十多歲的大胖子,應該就是馬恩博士了,在米國待久了,也染了那邊的肥胖症,整個人往牀上一趟,就佔了大半的空間。牀邊坐着兩位老人,看樣子應該是馬恩的父母。
“叔,阿姨!”關正波向兩位老人打了個招呼,就熱切地介紹道:“這位就是我們乾州市鼎鼎有名的大神醫,白木通白先生。”
馬恩的父母立刻站起來,上前拉住白木通的手,道:“白神醫,辛苦你了,我在電視上見過你的。”
白木通此時很和藹,呵呵地笑了笑,道:“就幾步路的事情,談不上辛苦。”有曾毅在場,他的名醫風範也出來了。
關正波記着白木通的吩咐,沒等馬恩父母再寒暄,就道:“叔,白先生一會還有好幾個病人呢,都是提前就約好的,我看咱們還是抓緊時間給馬恩看病吧!”
馬恩的父親就趕緊把牀前的位置讓出來,很客氣地請白木通上前,道:“白神醫,孩子的病,就全拜託給你了。”
白木通壓壓手,就上前看着牀上的馬恩,馬恩的情況並不好,一張大臉此時就是醬紫色,嘴脣發青微微顫抖,看到白木通,他似乎想起身,但一動彈,卻滿臉都是痛苦,只得躺在那裡,輕輕道:“辛苦了,白神醫……”
幾個字,卻讓馬恩博士臉上的紫青之色更重了。
關正波就在一旁介紹道:“白先生,這位就是我的朋友馬恩,前幾天他突然發病,小便排不出來,大夫給開了很多利尿劑,但吃了不管用,憋了兩天,最後實在頂不住,插管才排了出去。可現在的問題是,他吃了很多藥,仍然無法自行進行排尿,總插管也不是個事,您看……”
“我瞧瞧吧。”
白木通擺擺手,身後的助手立刻打開行醫箱,把白木通的設備拿了出來,順手拉過椅子放在白木通的身後,然後給馬恩的胳膊下塞了一個脈枕。
上前診脈之前,白木通還斜瞥了曾毅一眼,發現曾毅只是站在靠牆的位置,他心裡就暗爽幾分,關正波甚至都沒介紹這位曾大神醫呢,這讓曾大神醫情何以堪啊,他的心情此時肯定不太好啊,哈哈。
不過,這也說明關正波沒說謊,兩人之前確實不認識,曾毅也不會爲了給馬恩治病纔過來的。
白木通心情大好,就不再耽擱,上前坐在那張椅子裡,伸手搭了個脈。
曾毅也看到了白木通的那個眼神,不過他也只是一笑了之,他對此已經見怪不怪了,不管什麼人看到自己的年紀,都不會認爲自己是個醫術高明的醫生,這是很多人根深蒂固的一種觀念。
在京城醫院的時候,曾毅還目睹到相似的一幕,有兩位大夫同時坐診,一位是花白鬍子,一位年輕輕輕,最後那位年輕的大夫直接要求院裡給他調班,甚至說是上晚班也無所謂,因爲有花白鬍子的大夫在旁,他永遠一個患者也接不到,只能是一天一天地空坐下去。
在醫生這個行當裡,年齡是個寶,年輕的醫生想出頭,只能慢慢熬了。
白木通很快爲馬恩診了診脈,似乎有點不太確定,道:“把他的治療記錄拿過來,我參考一下。”
關正波立刻應了一聲,就出門找值班的大夫去。
白木通此時站起身來,掀開了馬恩的衣服,發現馬恩的肚皮已經漲得很大了,這可不是肥胖導致的,而是因爲膀胱積滿了尿液,導致膀胱給撐大了,這兩者的表現還是很好區分的。
白木通伸手感覺了一下,輕輕地一按,馬恩頓時眉頭緊鎖,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爲了不被插管,他現在也是努力忍受呢,相比插管的痛苦和那種羞辱,他寧願選擇憋着尿。
站在那裡思索了片刻,白木通就大概有了判斷,看治療記錄還沒送來,他有些不耐,轉身又吩咐自己的助手過去催一催。
再次看到了站在牆角位置的曾毅,白木通就邀請道:“曾大夫,你也上手瞧瞧吧。”
曾毅就擺擺手,道:“有白前輩出手,這病肯定能解決,晚輩還是在一旁觀摩學習就行了!”曾毅這次來是來辦事的,不想搞節外生枝的事情,如果白木通真看不好,他會等白木通走了再幫馬恩看一看。
白木通就道:“無妨嘛,你摸摸脈,我們兩個交流一下看法。”
曾毅還是擺手,道:“真的不用了。”
“這可不是醫者該有的風範啊,醫者就應該急患者之所急,既然都已經來了,就上手瞧一瞧嘛。說不定這上手一摸,還能發現點什麼別的東西呢!”白木通繼續說到。
馬恩的父親看白木通一直在邀請病房裡的這位年輕人,就有些疑惑,問道:“白神醫,這位是……”
“哦,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可是南江省保健委的大專家——曾毅曾大夫,說是有重要的事情來找你們家馬恩。”白木通故意這麼說到,就是要存心跟曾毅一較高下,你既然是有事來找人家,現在那人就躺在病牀上,你作爲一名大夫竟然袖手旁觀,可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馬恩的父親就道:“曾大夫,剛纔不知道是你,有失禮的地方,還請你多包涵啊!”
曾毅連忙道:“言重了,言重了,是我冒昧造訪,唐突失禮了。”
白木通在旁邊又介紹道:“你們可能不知道吧,曾大夫的醫術,那可是非常高明的,在中醫界我最佩服的人裡面,曾大夫就是其中之一呢。”
馬恩的父親聽白木通這麼誇獎曾毅,就猶豫了一下,但看到兒子的痛苦模樣,他還是道:“曾大夫,馬恩的病,還請你費費心吶。”
馬恩的父親是個明白人,知道同時請兩位大夫是個犯忌諱的事情,但爲了兒子,他還是把這話講了出來,能夠讓白大神醫都讚不絕口,說明這位小夥子是有大本事的,遇到這樣的神醫,自己兒子又那樣痛苦,誰不想抓住機會啊。
曾毅就知道自己無法再推辭了,再推辭的話,後面可就不好跟馬恩開口談引入試劑的事情了,他就客氣道:“其實晚輩的醫術相當有限,是白前輩擡愛了,既然你們信得過,那我斗膽試一試吧!”
白木通一背手,笑道:“曾大夫,你可是謙虛了啊!”
曾毅微微一搖頭,心道白木通怎麼就老是愛跟自己較勁呢,他只好上前仔細看了看馬恩的氣色,然後伸手把了個脈,仔細體味着。
此時關正波也把治療記錄給拿了過來,白木通趁着曾毅診脈的工夫,就接過來在一旁仔細看了起來。
等曾毅把完脈,白木通也看完了治療記錄,道:“曾大夫,對於這個病,你怎麼看?”
“那我就隨便說兩句,有什麼不妥的地方,請白前輩指正。”曾毅笑了笑,他也不避諱,搶在白木通前面把自己觀點講出來,能避免不少麻煩,總比白木通講完了之後自己推翻要好,那時候白木通還不知道要再鬧出什麼事情來呢,他道:“我覺得這是……”
話音未落,病房門口突然傳來笑聲,有人快步走了進來,老遠伸出雙手,道:“白神醫大駕光臨,怎麼也不提前通知一聲,歡迎,歡迎!”
進來的人,是乾州市中心醫院的一位副院長,白木通的助手跑去借治療記錄,一提白木通的名字,就把醫院的領導給驚動了,乾州市很多衛生領域的人都知道,白木通是省市領導家裡的常客,是不在編的“御醫”,大領導眼裡的紅人。
“胡院長,好久不見!”白木通只好笑着跟那人打了個招呼。
“白神醫今天來了,可一定要給我們院裡的醫生都上上課啊!”胡院長客氣地向白木通發出了邀請,其實他的目的主要是想跟白木通多聊幾句,因爲乾州市中心醫院的中醫科,根本就沒什麼力量,已經行將解散了。
“我哪有那個水平,胡院長就不要開玩笑了。”白木通不願意跟這位胡院長多做糾纏,道:“我晚上還有一位非常重要的病人,看完這個病人就走了。”
胡院長就往病牀上看了看,身後的人立刻附耳過來,低語了幾聲,把馬恩的情況簡單介紹了幾句。
“既然有重要的病人,我們也不能強行挽留,不過能親眼目睹白神醫施展醫術,已經是我們的榮幸了!”胡院長就說到,白木通所說的重要病人,誰知道會是誰,他可不敢耽誤。
說着,胡院長一轉身,對身後的人道:“白神醫可是非常難請到的,你們一定要做好記錄,認真學習白神醫的辯證思路。”
曾毅都忍不住想笑,心道這位胡院長也真是一位人才啊,拍馬屁的工夫已經是神乎其神了,讓一羣根本不懂中醫的西醫大夫在這裡想白木通學習中醫的辯證思維,也真難爲他能講得出口了,也不知道這些西醫大夫能不能聽懂。
白木通也是皺了皺眉,但沒有說什麼,伸手不打笑臉人,對方好心捧場,他也不好駁了面子。
“白神醫,這個病屬於是疑難雜症,同志們都等着聆聽您的高見呢。”胡院長客氣說着。
白木通就不好再推脫了,只好道:“我剛纔已經仔細爲這位患者檢查過了,也查看了對方的治療記錄,我認爲他之所以排便不力,是因爲肺氣鬱阻所致。”
現場的醫生就傻了眼,下面尿不出來,跟肺有個什麼關係啊。
曾毅倒是笑了笑,心道白木通確實有點道行,這個說法,完全符合中醫上“下病上治”的說法。
白木通也知道這些大夫聽不懂,他對自己的助手道:“把我的紫砂壺拿出來!”
助手打開行醫箱,就從裡面拿出一尊精巧的紫砂壺,有一個拳頭那麼大,看做工,應該是大師手筆,否則白木通也不會貼身攜帶了。
白木通一使眼色,助手就捧着紫砂壺過去,拿起病房裡的一個暖壺,往裡面開始灌水。
“至於人體的排尿系統,我就不講了,各位肯定比我清楚。”白木通說着,道:“但是,我們中醫認爲人體是一個整體,人之所以能順利排出小便,是因爲肺氣推動的緣故。大家看,這位患者身體異常肥胖,這種人體內容易生痰,我剛纔摸了脈,他應該他前幾天情緒比較激動,導致內火旺盛,體熱生痰,導致痰多堵塞肺竅,肺氣無法往下傳達,失去了肺氣的推動力,小便自然難以排出。”
在場的大夫們,全都目瞪口呆,排尿靠肺氣推動,聽起來似乎有些道理,但這個從生理學上無法證實啊。
一旁的關正波卻道:“白先生,你真是神了,前幾天馬恩確實是情緒比較激動,他發了一場大火,這才得了這個毛病。”
啊!
病房裡的大夫就有些驚訝了,病人前幾天發火的事,竟然也能摸脈摸出來?
白木通對關正波這個恰到時機的捧場,感到十分滿意,他對關正波一頷首,然後從助手那裡接過那個紫砂壺,“至於其中的道理,我用這個紫砂壺演示一下,你們就明白了!”
說完,白木通指着紫砂壺的壺嘴,道:“假如這裡是人的排尿口,壺身是膀胱,而壺蓋上的這個氣眼,便是肺竅。”
說着,白木通還伸手在壺蓋的氣眼處敲了敲,紫砂壺立刻發生特有的金屬質的聲響,非常清脆。
“如果鬆開氣眼倒水的話,是這樣的!”白木通說着,直接拎着壺往下倒水,一股晶瑩細長的水流就噴了出來,他又正了正神色,道:“但如果我們堵住這個氣眼的,那麼就是這樣了!”
講話的同時,白木通用一根手指按住了氣眼,水流便戛然而止,整個壺身滴水不漏,而手指稍稍一擡,水流又噴涌而出,再按住氣眼,水流又再次停止。
如此幾次之後,病房就發出齊刷刷的驚呼聲,讓白木通這麼一演示,大家是再明白不過了。
曾毅笑了笑,白木通的演示非常淺顯易懂,很清楚地解釋了人體氣息的運行規律,甚至很多人平時都這樣玩過茶壺,對茶壺蓋上的那個小氣眼,也是非常熟悉的,也知道那個氣眼的作用是什麼。
現在只不過是換到人體上去了而已。
這是中醫獨有的一種治療方案,是其它醫術所沒有的方法,這個辦法,就叫做“提壺揭蓋”。不光是小便,在一些因肺竅堵塞而導致的便秘問題上,這種治療方案也同樣有着非凡的效果,其治療的思路,就是化痰理氣,疏通肺竅,讓人體的氣息遠轉恢復正常狀態,氣息正常了,排便自然正常。
胡院長愣了好半天,纔回過神來,雖然無法理解,但他還是帶頭鼓掌,道:“精彩啊,精彩!”
白木通在衆人的鼓掌聲中,放下那隻紫砂壺,笑着壓了壓手,道:“獻醜了!”
“白神醫一席話,有勝讀十年書之功效啊!”胡院長又誇了一句。
白木通擺擺手,要不是爲了在曾毅面前顯露一下實力,他才懶得向不懂西醫的大夫解釋這些呢,他笑呵呵轉過身,對曾毅道:“曾大夫,我的結論要是有什麼不妥之處,還請你指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