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一聲輕盈的叫聲,打破幾人的學術交流,老闆櫃檯後,那個叫小瑾的姑娘,迅速站起身來,朝着門外跑去。
嗯?
秦洛朝門外看去,卻是完全沒看到人,只聽到摩托車的嘣嘣聲。
劉博發現秦洛的詫異,一時也啞然失笑,當即解釋。
“聽聲辨位,哈哈,我們都習慣了,你聽這個摩托車的聲音,它是不是和常見的不同?”
秦洛無語笑笑。
“這我倒是不懂,聽不出來。”
自己是真不懂啊。
關摩托車什麼事兒?
劉博小聲解釋道:“這家店老闆,老陸,陸洋,也是個奇人。”
這人,也是有意思。
“搭把手。”
“老陸家裡也是世代制瓷的,不過,他對泥巴沒啥興趣,反倒是對這些電器,修車啊,興趣很大,初中就離家出走,把他老子氣個半死。”
“對,哈哈哈,不是破爛。是我不認識……”
……
秦洛當即走了過去。
第一,不缺錢。
秦洛倒也沒拒絕,跟着走進裡間,很快便看到,兩個架子上,全部都是修繕好的瓷器。
共同點是……都碎了。
劉博蹲下查看,不由詫異問道。
“秦大師,哈哈哈,我倒還真不是因爲紫砂壺認識的你,我是先看的央視紀錄片,然後有天跟他們聊天時,忽然聊起,紫砂界出了個猛人,一把壺賣了兩千萬。這一對應,就是你了。”
拆遷這種事兒,都能趕得上。
看一眼秦洛。
是個直腸子,不過,運氣還不錯。
幫他擡了一邊,小心翼翼放在地上。
今天正好碰上他搬回一箱瓷器碎片,應該是巧合,不過,這路心思,他或許之前跟劉博有聊過了。
秦洛若無其事,眼神波瀾不驚。
秦洛莫名有點想笑,卻也並沒有多少反感。
只要不是惡意,差不多就行了。
聽到這話,陸洋就苦笑:“學藝不精,就會黏合和金繕,不過,十件倒是有九件做不好,廢工廢料,權當是自己玩兒了。”
“您覺得,我手藝怎麼樣?”
“您這是……來收徒來了?收齊沒?您看我……行不?”
不過……
陸洋發出爽朗的笑聲,雙手握了過來。
又泡了茶。
秦洛則是淡淡笑着反問:“你會不會焗瓷?”
“秦老師也對瓷器碎片感興趣?”
劉博:呃。
瓷器破了都能修,人和人的關係,也沒那麼脆弱,非黑即白。
秦洛:……
裡面是各種棉絮,吸力的,包裹着一片片碎瓷,形狀大小各異,顏色不同。
他女兒都忍不住搭手,虛託着,雖然並起不到什麼效果,但也是心意。
頓時也徹底明白他的意思。
這也是工匠精神。
看上去心理接受能力,倒還是可以的。
看上去,都還挺舊的,像是剛從土裡刨出來的。
焗瓷,是一門修補瓷器的藝術,比燒製更難,甚至可以作爲一種專門的技藝品類。
陸洋眼神落在秦洛臉上,看了好一會兒,臉上流露出一種受寵若驚。
第二,制瓷世家。
陸洋笑了笑,站起身來,拍了拍手,從口袋裡掏出煙,頓時給幾人發。
“哎,謝了啊……”
秦洛隨意擺手,表示並不在意。
陸洋賠着笑問道。
幾人隨意坐着聊天。
“我爹這會兒還難受着呢,剛纔看了看,都是好東西,宋明清三代的都有,雖然不是大精品,但加起來,大幾百萬還是有的。”
秦洛擺手拒絕。
聽到這話,陸洋打個哈哈,很快玩笑掩飾過去:“開玩笑,哈哈,我主要是見到真神,太激動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動機和立場,會出於自己的利益,去做一些事情。
他起身邀請。
心中這樣想着,秦洛點頭笑笑:“如果你問的秦洛,是那個會做紫砂壺的,那就是我了。”
他朝秦洛道了句謝,又笑着調侃劉博,說着,便把泡沫箱子打開。
當然,這事兒,陶智或許是不知道的。
再看看陶智。
這會兒,又來了這幅表情。
秦洛淡淡一笑。
“您要參觀一下嗎?裡面請。”
萬一能“合作”上呢?
秦洛聽着這些,再次笑着點點頭。
總歸,等下是要見面的,留個印象。
忽然覺得他像是在演自己。
“老劉你是真沒個眼力見兒,累死哥們了。看看我這趟回家,拿來多少好東西?”
聊着聊着,話題便又聊到這些瓷器碎片上。
幾人的眼神,頓時都被吸引了。
劉博把剛纔幾塊青花碎瓷的故事,大概給陸洋講了一下,他便是很感興趣的問道。
寒暄一陣。
“反正,我的學生們還年輕。”
“後來我爺爺走的突然嘛,腦溢血忽然沒了,也不知道怎的,這都沒跟他交代過。”
門外很快就有一箇中年男人走進來,胳膊奇粗,像是練健身的大肌霸,雙手搬着一個白色泡沫箱子,顯然很重的樣子。
這手藝,多少有點抽象,一言難盡。
兩人剛纔說的話,都透露着一種刻意的心思。
“真氣死了,活該沒這個命。”
陶智此時就忍不住調侃了:“想好事兒呢,秦師傅收徒,那得考驗三十年,就看你撐不撐得住了。”
不然,也不至於如此上心。
“我爹忽然想起來,說我爺爺年輕時,家裡有很多精品瓷器收藏,那個年代,都埋在地下了。”
雖然都是碎片,但……不會是黑市貨吧?
他有些“恬不知恥”的說道,又似乎有些羞澀,一種很微妙的感覺,介於正式與試探之間。
“二十六歲那年,終於玩膩了,回來了,騎着一輛自己手挫的摩托車,每個零件,包括髮動機,都是他自己攢的。然後,玩夠了機械,就開始繼承家業,不過走的路也不同,除了汝窯瓷,就是不喜歡完整器型,光想玩這些破爛兒。”
“現在……全毀了。”
秦洛見他收集了這麼多碎片,覺得他應該會。
“刨開後才發現,裡頭堆了十幾件瓷器,但都他孃的壓碎了。”
隨意聊着。
而核心目的只是——想交好自己。
彷彿是故意要交代給自己很多信息。
秦洛卻並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說道:“其實焗瓷,考驗的,主要還不是手法,而是巧思。”
在秦洛面前,劉博也想擡自家兄弟一手。
玩兒出花來了。
“您……您是秦洛嗎?”
劉博嘖了一聲:“行了啊,伱他孃的,啥好事都能讓你趕上?已經是拆遷戶了,還要啥自行車?”
卻說道:“哎,這可不是破爛兒。”
他也隱隱意識到什麼。
這會兒卻忽然意識到了,自己已經在“江湖”上,有了不小的名聲。
他蹲在地上,把箱子裡的瓷片,一片片拿出來,有些惋惜的說着,但也還沒到捶胸頓足的程度。
這倆人雖然是善意,但畢竟人到中年,該有的心眼和套路,都還是有的。
呃……
“你這又在哪兒淘換的?”
想着這個,劉博莫名有點緊張。
“唉吆喂,我現在還心疼呢……”
“秦洛?”
陸洋則是解釋:“我家老房子地窖裡找見的,孃的,前幾天下大雨,院子裡塌了一塊,差點把我爹活埋了。”
“天下第一焗,你們都聽說過吧?王神手,王振海,別號王老邪,大半輩子都和焗瓷在一起。他創作過一件作品。”
“收集五個朝代的六片碎瓷,用超絕的手法,焗在一起,形成一個茶盞,嚴絲合縫,世間僅此一件,名爲……七合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