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點了，還不睡覺？”
大牀上，茶姐半遮半掩，羞答答的催了一句。
秦洛還坐在窗前的沙發上，看着電腦，時而凝思。
思緒被打斷，秦洛抿嘴一笑，柔聲道：“乖，你先睡嘍，我還有些事情要考慮一下，沒忙完。”
她索性掀開被子，跳下牀，赤着雙腳朝秦洛走來，伏在了背上。
“睡覺嘛……”
吐氣如蘭，魅惑天成。
秦洛長長嘆了口氣，亦是有些哭笑不得：“好啦，睡睡睡。”
自從練過五禽戲後，到現在也有差不多半年的時間了，自己只覺精力格外充沛，彷彿回到了十八歲的時候，精神小夥兒。
現在這情況，顯然，今晚是避不過的。
匆匆交了作業，看着已經滿足睡去的女人，秦洛卻愈發難以入眠，於是起身，再次坐回沙發之上，凝神細思。
好像，運動過後，思維變得愈發敏捷起來。
將這些關於活環鏈雕的所有技法，都仔細的看了一遍，直至夜深，秦洛這才安然睡去。
……
第二天。
一大早，楊建軍便發來消息。
“秦師傅，醒了沒？今天要不要來我家裡看看？我這裡倒是收藏了不少好料子。”
對於這件事，楊建軍還是非常上心的。
秦洛在玉雕上的技法，已經是被親眼見證過的，絕對是未來的大師之姿。
而妙處在於，他現在的名氣，還遠遠配不上他的實力。
如果能在現在請他雕刻幾件作品，那絕對是相當於“撿漏”了。
豈止寶物能撿漏？
人也可以。
秦洛當即便回覆：“可以。”
於是楊建軍當即便發了定位過來：“你大概幾點方便？我讓司機去接你。”
“十點吧。”
秦洛搖頭笑笑。
這人還真是上心。
在玉雕領域，楊建軍或許水平有限，但當真是個成功的商人。
吃飯洗漱，一番收拾過後，樓下司機已經在等着了，秦洛帶着茶姐欣然上車。
雙拼色的邁巴赫，一路穩穩當當的開到首府公館小區，別墅的大門前，楊建軍早已在等待。
寒暄幾句後，進門，剛走進客廳，秦洛一時也微微愕然。
偌大的客廳，全然不是家的樣子，而像是一個小型的博物館，回字姓結構，三面牆的置物架上，擺放着各種各樣的玉石，中間也是有着“櫃檯”，一塊塊玉料赫然陳列。
透露出一種極致的奢華。
“伱這，哈，還真是……積累豐厚啊。”
秦洛眼睛都快要看不過來了，難聽點說，像是劉姥姥進了大觀園，這屬實有些豪氣的太過分了，不過，有那麼一個瞬間，也讓秦洛想到一分不敢花的趙德漢。
攢這麼多？
你又不雕？
這也能忍住？
楊建軍哈哈一笑：“我做這行快四十年了，從在河邊淘玉開始，到現在，一步一步走過來的，歷年積攢，不算什麼。很多，其實是我自己，都捨不得賣。”
“嘿，人生就這點愛好了。”
“隨意觀看。”
他笑着解釋。
秦洛點點頭，也沒多說什麼，便挨個的查看過去。
這些玉料，看上去，品相都還是不錯的，幾乎涵蓋全部主流玉的產地。
不止和田玉，還有青海玉，以及俄玉。
正常情況下，青海玉雖然也屬於廣義上的和田玉。
不過，玉石界對於一塊玉的產地，簡直如同“貴族血統”一般在意，價格要低好幾個檔次。
這裡的藏品，倒也不全然是那種價值連城的貨色。
主打的，只是一個有特點。
稀缺。
難得一見。
“這塊不錯啊，煙紫玉啊……”
秦洛在一塊淡紫色的玉石前，停下腳步，頗有些興趣的說道。
“是，煙紫玉，之前在青海入手的，以前不值錢，不過，這兩年，價格倒是逐年攀升。”
楊建軍謙和笑道。
煙紫玉，屬於青海料，屬於很有特色的那種，就是因爲它的色澤，呈現出一種灰紫色，屬於山料。
這塊，主要勝在紫色純，細度好，猶如一匹紫色的綢緞，算得上是煙紫玉中的極品。
紫色，在古典文化中，同樣也是極其尊貴的顏色。
看到秦洛意動，楊建軍便說道：“要不你來賦予它二次生命？哈哈哈，放在這裡，十幾年沒變過了，這種顏色，還是挺難駕馭的，器型不太好搭配，之前我們的幾位首席玉雕師，倒是也給我出過設計方案，不過，我都不太滿意。”
紫色雍容典雅，沒有合適器型，還真是很難配得上它。
秦洛笑了笑，點頭。
“再看看。”
暫且放下，又看過去十幾件，秦洛腳步再次停滯。
翡青料。
依舊還是青海玉，不過，卻是另一種獨特的存在。
在青海料中，翡青料，屬於獨一無二的存在，單純憑藉料子本身，就能給人一種生機盎然的感覺。
這種料子，既有翡翠的顏色和鮮活，又有和田玉的溫潤和凝重，白中帶綠，很是動人。
楊建軍這時想到一個問題，於是笑呵呵的問了出來：“秦師傅，不知道，你現在的工費，怎麼算？”
“這話題有點煞風景，不過，哈哈哈，市場經濟嘛。”
價格，還是要問清楚的。
玉雕師的報價，沒有定則，大都是一件作品一個價，一個人一個價。
厲害的玉雕師，一件工費可能收到千萬以上，初級的學徒，幾十塊也能做。
楊建軍覺得，秦洛，肯定是有點“貴”的。
秦洛看了他一眼，微微沉吟：“與玉同價。”
呃。
聽到這話，楊建軍一時間微楞，心中暗暗倒吸一口涼氣。
這……
這報價，可以說是相當的“自信”了。
與玉同價。
這大概是一個玉雕師，對自己手藝的極致自信，自信可以憑藉雕工，就將一塊玉的公允價格，擡升一倍。
貴嗎？
其實算很貴了。
但，想想，秦洛花了一點五億，拍下那塊粉皮白玉，再經過他的手，雕刻成那件貴妃笑，價格，當真也能翻一倍。
三個億買它，值嗎？
至少楊建軍，是覺得很值的。
那絕對是國寶級別的東西，完全可以當成傳家寶了。
“我覺得沒問題。”
“哈哈哈，也是一樁美談。”
楊建軍附和笑道。
秦洛擺手，微微一笑，也沒多說什麼，繼續看下去。
“哇，這件好漂亮啊。”
忽然間，茶姐發出驚喜的聲音，眼睛都有點移不開了。
兩人談話時，她並沒有跟隨，而是在對側的玉架，這時顯然是被一塊料子，深深的打動了。
秦洛朝她看了一眼，便也隨之走去，看了一眼後，雖沒有驚豔，但還是點頭贊同。
“果然，女孩子對於粉粉嫩嫩的東西，毫無抵抗力。”
這是一塊“藕粉玉”料子。
相比起粉皮和田，顏色淡了很多，只是白中，微微透着一點粉，像是二八少女白皙的肌膚，也如四月的杏花或櫻花。
粉皮和田，則是有點桃花，或者荔枝的濃粉。
藕粉玉的料子，同樣屬於青海玉，是其中比較罕見的品種，偏門而小衆，充滿少女心。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當真是太過神奇。
石中生玉，變化萬千。
“楊總，這塊料子，是否可以割愛？我想幫女友雕件玉飾。”
秦洛見她這麼喜歡，便也看向楊建軍，笑着問道。
顏色好歸好，不過青海玉價格擺在那裡，這一件，幾十萬，怎麼也打住了。
雖然自己現在負債大幾千萬，但這點，還是有的。
“哎，喜歡就送你嘍。”
“寶劍贈英雄，美玉贈美玉，哈哈哈……”
他顯得很豪爽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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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點小錢，當真不是什麼問題。
“楊哥你別鬧，你送的，我可不敢要，老公會生氣的，說我不懂事。”
茶姐笑靨如花的說道，不想佔這種便宜。
這種話題，秦洛若是拒絕，多少顯得不合時宜。
而她來說，就完全沒問題了。
楊建軍果然也秒懂，哈哈一笑，揮手道：“那給個友情價，二十萬嘍。大概十年前，我兩萬塊買的，十年，賺你十倍。”
這話自然是開玩笑。
這塊玉，市場價，怎麼也在二十萬以上了，差不多打了個對摺，是真丶友情價。
聽到這話，秦洛也不由笑出聲。
“謝了。”
……
聊了一些關於價格的話題後，氣氛越發的友好起來。
總歸，錢上最見人品。
彼此都覺得對方公道，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也不是那種貪便宜的人，做事有原則也有分寸，那自然印象不錯。
終於，秦洛腳步停留在一塊熟悉的白玉面前。
是之前在拍賣會上見過的，那塊95于田白玉，碩大而白皙，如同一位絕世美人，遺世而獨立。
這塊玉，在拍賣會上，也賣出千萬以上的價格。
就是被楊建軍拿下了。
“秦師傅覺得，這塊玉，用來做活環鏈雕，怎麼樣？”
楊建軍笑問。
對於活環鏈雕的作品，他始終是有執念的。
秦洛抿嘴，苦笑：“是很合適，不過，我現在當真沒有十全的把握，再等等，不着急。”
“總不能因爲自己手藝不行，讓美玉蒙羞。”
“不然，可就太暴殄天物了。”
這麼大，這麼白的料子，其實做什麼都行，用來做活環鏈雕，雖然也很合適，但還是會覺得有些浪費。
不過，人家的東西，自然人家說了算。
真要豁出去，捨得了，也不是問題。
只是，如果讓自己來雕，自己就得負責。
暫時沒有十足的把握，秦洛還真不想上手。
“哎……我知道，不能着急，慢慢來吧，走，上二樓看看，我之前買了一件乾隆年的活環玉雕，那就是夢開始的地方。”
楊建軍多少有幾分“炫富”的意思。
當然，態度不至於讓人討厭。
於是，三人便上了二樓。
這裡，更是處處珍品。
有古董，也有現代品，每一件，都可以稱之爲珍品，不管是玉料本身的材質，還是雕刻的手法。
還沒來得及看到活環鏈雕，秦洛的眼神，就先被一件“內畫”吸引了。
所謂“內畫”，指的是一種極其特殊的雕刻技法。
常規的玉雕作品，不管是雕刻什麼圖案，都是在玉石表面的。
而內畫，則不然。
不在外側，而在內側，是將圖案繪入玉石裡面，外面則留着一層薄薄的皮，從外看上去，光線被折射，內裡的圖案，會有一種介於朦朧和真實之間的美麗。
這種工藝，在技法上，倒是和薄胎玉器有着幾分相似之處，都是要把玉料中間掏開。
不過，薄胎是全掏乾淨，而內畫，則是掏一些，保留一些，難在工藝美術，要用勾形刀筆，尋找各種刁鑽的角度，深入其中，苦心刻畫。
“這件，就是我公司之前的首席，所創作的作品了。”
“除了內畫，秦師傅還看出什麼沒？”
楊建軍笑着問道，也多少有幾分炫耀的意思。
秦洛略一思索，便開口說道：“剜髒去綹，化瑕爲瑜，確實不錯。”
剜髒去綹和化瑕爲瑜，也都是玉雕技法中的絕活兒。
剜髒去綹，指的是把玉料中的髒和綹之類的雜質，全部都去掉，相當於做材料的二次加工，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剜髒還好說。
去綹，很難。
綹，是玉石內部的自然裂紋。
這個活兒最難的地方，就在於，要根據綹的走勢，設計圖案，最大程度的規避缺陷，甚至把綹變成圖案本身的一部分。
這件玉料本身，應該是內部雜質和裂紋極其嚴重。
不過，在將那些亂七八糟的地方都剔除後，又進行二次加工創作，在裡面雕刻了三尊佛，把開裂的綹痕，作爲佛光的映射，看上去當真是美輪美奐。
他的公司，能發展這麼大，還是有頂級高手的。
這件作品，即便讓自己來做，也不過如此了。
秦洛又看了幾分鐘，便看向其他作品。
件件都是絕活而精品。
直到……看到這件幹隆年間的活環玉雕。
純白玉雕刻而成，是一條墜子，活環爲“繩”，吊墜爲牌，通體潔白晶瑩，器型優美雅緻，宮廷御製的絕版珍品。
誰要是戴上一條這個，那就是行走的幾千萬，甚至上億。
“一年。”
“我肯定能學得會。”
秦洛長長嘆了口氣，在親眼見過實物後，內心那種渴望，越發強烈起來。
技不厭精！
工不厭細！
楊建軍聽着這種自信，有些意動，也難免感慨。
真的是，意氣風發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