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衆人的眼神都落在自己身上，神色不一，有好奇，也有羨慕，當然也有嫉妒，秦洛卻也沒有猶豫，還是站起身來。
微微的吸了口氣，心情倒也很快平和下來。
每逢大事有靜氣。
自己平日裡的養氣工夫，已然足夠了。
雖然這樣的場合，臺上坐得都是超級大佬，馬爺、陳麗花就不說了，更大的也有，故宮博物館館長，李楚生，國企這邊的董事長，餘軍，行政級別什麼的秦洛不懂，但肯定不會都低到哪裡去。
可以說，這是傳統藝術、收藏界的最高舞臺。
略微的斟酌一下詞語，秦洛便也很快開口。
“行，那我就簡單說一說，其實以我的資歷，本來沒有資格在這樣的場合發言，不過，趕巧，我現在正在做的事兒，剛好和這方面契合，所以就拋磚引玉了。”
謙虛的來了個開場白。
觀衆席上。
陸瑾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一顆原本還有點惴惴的心，當即也爲之放下了。
在她印象中，秦洛這傢伙，絕對是個恃才傲物的人。
連子岡杯的冠軍榮耀，因爲心情不爽，就連頒獎典禮都不去了。
甚至還寫公開信，搞的主辦方差點下不來臺。
不過現在嘛……
看上去還是挺“乖巧”的。
其實她還是不懂秦洛。
秦洛現在之所以“乖巧”，主要還是因爲，這件事，真的有用處，自己的經驗，或許能有幫助。
做事！
做正確的事兒！
做自己認爲值得的正確的事兒！
“首先我想問大家一個問題，這種場合，你們，包括我，爲什麼穿西裝？”
“當然，我不否認，西裝的確挺帥，是很能襯托身材的衣服，但，除了西裝外，其他能凸顯男士身材，又顯得莊重的衣服，肯定也有。”
“我們是有很多衣服可以穿的，不管是中山裝，還是唐裝。”
“此處有兩個小例子，第一，我清楚記得，好像是在去年的聯合國大會上，一位小國的大使，只穿了一條動物角做的內褲出席，那條內褲上有幾根色彩斑斕的羽毛，似乎很不得體，但，那屬於他們的傳統服飾。在他心目中認爲，那是盛裝，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展示在全世界面前。我看來，這便是一種文化自信。文化，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文明，當然更沒有。”
秦洛很直接了當的說道。
於是，整個大廳，陷入一片徹底的沉默。
這個角度，真的很尖銳。
尖銳到讓人無言以對。
細思，甚至有點不可描述。
陸瑾：……
差點想輕輕給自己一個耳光。
得。
高興早了。
秦洛，你敢不敢再瘋一點？
這話也是能亂說的？
不過，轉念一想，這一點，秦洛還真說在了根子上。
經過幾十年的沉澱，西裝，早已成爲一種文化符號，一種主流審美，一種附加了特殊含義的標籤。
在絕大多數的正式場合，大家已經默認，穿西裝，是得體的。
而這種社會穿衣風格的共識，究其根本，自然，是從上而下，一步步形成的。
上行下效。
臺上。
聽到秦洛的話，李楚生眉頭當即就微微皺起。
這話太大膽了。
道理是這個道理沒錯。
不過，說多了。
在這種場合，話還是不能亂說的。
終究還是年輕人，氣盛。
他一時都有點想阻止秦洛繼續說下去了，這同樣也是出於保護的目的，雖然說話肯定不犯法，但說了錯誤的話，萬一被哪位大佬看不慣，還是挺麻煩的，自己都要負領導責任。
“咳……”
李楚生不由輕輕咳嗽一聲，想插一句。
從麥克風裡傳來的咳嗽聲，清晰傳入秦洛耳中。
於是秦洛的下文也戛然而止。
不過，這時，旁邊的餘軍卻看了李楚生一眼，笑眯眯道：“沒事兒，繼續說，想說什麼說什麼，一切從實際出發。”
秦洛看了他一眼，當然也意識到自己說的有點敏感了，不過卻也並不在意。
犯法咩？
一個穿衣服的問題而已。
不至於上綱上線。
就算是上綱上線，也無所謂。
大不了老子不幹了。
“好，那我繼續說第二點，一個關鍵詞，馬面裙。馬面裙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宋朝，曾經出土的宋代仕女圖像上，就出現馬面裙的樣式，等到了明朝，更是一度成爲宮廷主流服裝之一。”
“只是呢……後來當然是沒有了。”
“不過，就在一年前，如果大家關注過的話，香奈兒的設計師，推出的當季新款裙子，就是馬面裙的風格，當時還在網上引發熱議，而且還賣的很火。”
“所以我們不是沒有好的東西，而是或許從某種程度上而言，我們並沒有發自內心的覺得，自己的東西是好的，是可以走向世界的。”
“矯枉必須過正，要想自信，先從自大開始。”
“拿我的香來說……”
“國內最開始的價格，是兩百到五百之間，後來有個香江的朋友說有渠道可以出口，我說那可以啊，不過價格得提一提，於是人民幣就提成了美金，照樣賣的很好。”
“藝術品最不好的地方，也是最好的地方，就是它可以不尊重價值規律。”
“這是我目前的思路。”
秦洛也沒說更多，先定下一個調子，便結束自己的發言，重新坐了下去。
暫時……沒人鼓掌。
有些冷場。
所以這種場合讓人最煩的一點就是，領導不鼓掌，下面沒人敢鼓掌。
你說的對不對……
其實不取決於你說了什麼，而取決於，你是誰。
餘軍停頓了幾秒鐘，輕輕的鼓了三下掌，略顯敷衍的樣子。
於是掌聲才稀稀拉拉的響起。
秦洛微微抿嘴，無言以對。
“秦老師講的是大勢，拿服裝舉例，也只是舉例罷了，當然，這兩個例子很典型，相互對照之下，更加印證了文化自信的重要性。”
“當然，社會審美是多元化的，同時也存在歷史原因，光有自信是不夠的，還要考慮市場的客觀情況。如何在已有基礎上做出創新，創造性的發揚我們的傳統文化，這是個大課題，也是值得在坐各位深思的問題。”
“這樣吧，我佈置個作業，針對這個課題，大家都寫點東西，下一次開會時，繼續集中討論，真理總是越辯越明嘛……”
餘軍“高屋建瓴”的總結一番，還佈置下任務。
然後場上掌聲便如同雷霆般的響了起來，持續很久都綿延不息。
秦洛：……
他說了個啥，你們就鼓掌鼓成這樣？
這一刻，秦洛感覺自己被“達康書記”附體了，手倒是舉了起來，不過，看着大家都鼓，自己卻沒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