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相見

坐在一側的蔡暗戎見她如此,沉默的拿起桌上的茶盞,淺吟了一口。他能看出,蕭三千很在意這個堂姐。

家奴的傳報聲傳來,蕭三千在尹能仁進門的那一剎那,立即從凳子上站起身,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身後。

尹能仁被蕭三千如此激烈的反應嚇一跳,跟在他身後的蕭潔珠亦不明白,蕭三千如此爲何如此的激動。

“我要和蕭潔珠單獨談!”蕭三千在衆人開口前迫不及待的先開口。

尹能仁和蕭潔珠都愣了一下,隨即看向蔡暗戎。蔡暗戎放下手中的茶盞,起身道,“在下有些瑣事想和尹家主密談,不知尹家主可有時間。”

蔡暗戎開口,尹能仁怎敢拒絕,趕緊道,“既然蕭道友要在這裡談事情,那還請大公子移步偏廳。”

蔡暗戎點了點頭,掃一眼其他的雜人。尹能仁有眼色的道,“無相關的人先退走。”

無相關的人裡面自然包含了郭琇,郭琇看一眼不停絞着衣服的蕭三千,心想也不過是個沒膽色的人。她和蕭潔珠也談不出花來,自己何不給這位蔡大公子留個好印象?郭琇款款行一禮,用甜到發膩的嗓音道,“郭琇先行告退。”

郭琇退步出房間,尹家的人也依次走了出去。蔡暗戎點指在房中爲蕭三千結下一個隔音結界,側頭對尹能仁道,“尹家主請。”

尹能仁見他弄得這麼神秘,倒有些想知道,這個蕭三千要和蕭潔珠說什麼了。他用餘光瞄一眼蔡暗戎,正看到那雙冷厲的雙眸,忙收了其他的心思,也顧不得蕭潔珠了,擡步走向了偏廳。

閒雜人等都離開,蕭三千也不再那麼拘謹,神色變得自然了些。她細細的將蕭潔珠打量一番,以紅色爲主的妖豔妝容,大紅色的裙裝,領口剪裁的很低,抹胸上繡着一朵豔麗的牡丹,寬大的衣袖,僅能罩住大腿根的裙根,自腰間又垂下不規則的裙片,走動間露出修長性感的大腿……

這些無疑不說明,蕭潔珠是一位風姿卓越的美人。

面對蕭三千的打量,蕭潔珠報以微笑。以她的美貌和風情,平日裡沒少受人觀摩。但從她從未遇到過有女修士這樣坦蕩的打量她,奇怪的是,她並沒有覺得嫌惡。

蕭潔珠將從耳後跑出的調皮青絲撩到耳後,動作間卸去了對男修士的嫵媚,多了幾分隨意。她朱脣微啓,微笑道,“蕭道友,你準備看到什麼時候?”

蕭三千微微一怔,有些歉意的低下了頭。在她心裡,琢磨過很多見面的場景,開口的第一句話,卻在真正見到她時,覺得之前想的一切都是無用的。

“抱歉。”

蕭潔珠失笑道,“蕭道友,你要和我談何事?是不是可以開口了?”

蕭三千擡起頭,迎上那雙時刻帶笑的眼睛,問,“咱們的姓氏一樣,你有沒有覺得很湊巧?”

蕭潔珠聽到蕭三千這樣問,又笑出了聲。她開始覺得這個蕭三千有些好玩了,“三千境界內姓蕭的數不勝數,蕭道友這是想跟我套客氣麼?”

“不……不是。”蕭三千略緊張的問,“我……聽說你來自東湖靈界?”

蕭潔珠聞言臉色一變,努力控制情緒的問,“你怎麼知曉?”

“你……還記得蕭心念嗎?”

蕭心念……時隔幾年,她又一次聽到了這個名字。蕭潔珠斂起神色,目光冰冷的望着蕭三千,寒聲問,“你究竟是誰?”

“堂姐……”

“住口!”蕭潔珠厲聲道,“我沒有家人!”

蕭三千悲傷的道,“你怎麼會沒有家人,我是心念啊。我們還有爺爺,爺爺在八通靈界呢……”

蕭心念,這個名字是她幼時的噩夢,一直到至今,午夜夢迴時,還會回想起幼時的事情。她從未見過蕭心念,一直是從那個狠心人口中聽說。蕭心念,這一任的馭獸人,三千境界獨有,未來的姣姣者,她要變成的目標……

蕭潔珠壓住心中的千般情緒,冷冷的開口道,“東湖靈界的蕭潔珠早已經被她狠心的父親折磨死了,三千境界內已經沒有這個人了!”

“珠兒姐姐,我知道伯父對你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情。可那已經過去了啊,這些年,爺爺一直很擔心你……”

“擔心?!”蕭潔珠露出一個慘淡的笑,“他爲了尋找你們,棄下蕭家,離開東湖靈界,外出三年渺無音訊。他若心中還有我這個悲慘的孫女,又怎會不聞不問?你說他擔心,這十多年來,他可曾找過我?可曾託人打聽過我的消息,過問我究竟過的如何?”

面對被質問到啞言的蕭三千,蕭潔珠輕嘆一聲道,“我變成今日這般,全都是拜你所賜。可我不恨你,你沒有錯,錯的是你的身份,是妄圖將我也變成馭獸人的蕭白潭。蕭白潭已死,往事已銷。你走吧,我就當從未見過你。也請你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我雖不恨你,但知道你還活着,且還過的如此的好。也會心傷。”

“珠兒姐姐……”蕭三千垂頭道,“對不起……”

“不用向我道歉,你並沒有做錯過什麼。”

“在散管靈界,我錯過了你。向爺爺說過後,爺爺的回信裡有一封是給你的……”

“我不看。”蕭潔珠直接拒絕道,“我已經說過了,我沒有家人,更沒有什麼爺爺!”

“他早在十年前就放棄了尋找我和父親。你沒有見過爺爺,你也不知曉他這些年過的並沒有那麼的舒心。一名六十多歲的修士,本該是意氣風發的模樣,可他卻已經變成了垂暮老人。有時,走起路來都會打顫……”

“他過得不好,別人一樣過得艱辛。”蕭潔珠冷冷的道,“想必你這些年也沒少吃苦。他沒有做到一位家主、一位父親、一位爺爺的職責,有何資本讓他人原諒?”

蕭三千請求道,“就算我求你,看在他也沒幾年壽命的份兒上,你好歹看一看他給你寫了什麼。”

面對蕭三千請求的神情,蕭潔珠仿若看到了那時求饒的自己。她沉默半響,妥協似的道,“拿來吧。”

蕭三千趕緊將興文的信從儲物袋裡取出來,雙手遞給蕭潔珠。蕭潔珠的指甲上也塗着豔紅色,她伸手接過信,看一眼滿臉期待的蕭三千,拆開了信封。

蕭潔珠將信上的內容翻看一遍,望着信上先是潦草後工整的字跡,她能聯想到,興文知道自己蹤跡時的激動和興奮。但,對於親情,她早已不期盼了。蕭潔珠把信重新裝進信封裡,搓指燃出一簇魔火,將信燒燬。

“信我也看過了,你別奢求我會回信。”蕭潔珠看蕭三千還想說什麼,先搶話道,“有蔡暗戎在,尹能仁不敢再對你們如何。但你們不能再呆在十全靈界了,你們好自爲之。”

蕭潔珠說完,擡腳便想離開。蕭三千趕緊道,“珠兒姐姐,不要再回魔城了。我們可以一起在三千境界內修行,我會想盡一切辦法,讓你變成正常的修士……”

蕭潔珠止住腳步,轉身問蕭三千道,“有什麼用?”

“有用!”

“不。”蕭潔珠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垂頭打量一番自己道,“沒用了。這些年留下的印記,早已經洗刷不淨了。”

“可是……”

“蕭三千,我不需要你憐憫我。”

“我沒有……”

“我不會將你的身份泄露出去,下一次我們再見,若不是擦肩而過的陌生人,就是生死相對的仇人。”

蕭潔珠這次不再給蕭三千說話的機會,直接出了門。結界因爲蕭潔珠的離開而撤去,蔡暗戎看蕭三千一個人蹲在地上,身子微顫的抱着膝蓋,沒由來的覺得心疼。

“我已經派人將老夫人送回去了。”蔡暗戎走到她身前,輕輕地說,“我們回去吧。”

蕭三千從地上站起身,抿着脣點了點頭。

起身時她好似已經恢復了常態,可她衣袖上的溼潤躲不過蔡暗戎的眼睛。蔡暗戎自小不懂什麼叫七情六慾,亦不會安慰人,只能默默地跟在蕭三千的身後,一步一步的走出尹家。

一路形同木偶的回到小院兒,看到項簾九,蕭三千再也忍不住,奔向項簾九,埋在她的肩頭哭了出來。

“阿九,我好沒用。我明明有很多話要對她說的,可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我連最後的解釋的機會都丟失了……”

認識蕭三千這麼久,項簾九從未見過如此懊喪的她。蕭三千去時,項簾九就想到了這個結果,安慰蕭三千並不需要多麼投機取巧的話,只需要讓她釋放自己的情緒,自己沉默着給她力量。

“我多想告訴她,我不是憐憫她,而是心疼她。她吃的苦我都知道,我想讓她白做回正常的修士,不再是靠着取悅他人謀取地位的魔修。可這些我都沒有機會說出口。面對她,我從心裡覺得愧疚,自覺的聽她講……”

蕭潔珠是怎麼樣的人,項簾九見過她,自然知曉。李清和何銘要大動干戈之時,她能三言兩語的勸下,足以說明,她的本領。她的存在感很強,僅是不動聲色得站在那裡,都能讓人忍不住的側目。蕭三千面對她時,自然也被她的氣場所迫,再加上她心底的愧疚,沒機會說話也是當然。

項簾九輕拍着蕭三千的後背道,“以後你們還會見面,這些話,你總有機會告訴她的。”

蕭三千哽咽道,“她讓我不要再出現她的面前……”

“你們終究是親人。她沒有以你的身份相威脅,就說明,她對你並不是完全的怨恨。再等等吧,等到她能接受你時,你再向她傳遞心中的想法。”

項簾九說的,蕭三千都聽進去了。可她現在就是難過得很,只能點着頭回應。千言見她如此,心裡也有些酸的道,“以後的日子長着呢。”

“對……”蕭三千擦一擦臉上的淚,吸了吸鼻涕道,“她看了爺爺的信,還提醒我們不要在此久留。說明她還是關心我的,早晚有一天,她會接受我和爺爺的……”

蕭三千的話讓蔡暗戎也覺得,這個蕭潔珠本質並不壞,他決定,回去讓暗門好好地查一查這個人,以後可以給蕭三千提供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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